西夏國的南方重鎮宥州已經被包圍的水洩不通,宋軍十萬大軍的營帳排列的密密麻麻,錦旗刀槍如林聳立;每到日間,戰鼓号角之聲便響徹天際,夾雜着呼嘯的滿天的投石車和床弩射出的石塊和箭支,一陣陣煙霧升騰,熱鬧非凡。
蘇錦的大帳便設在離宥州南門五裏外的一處山坡頂上,城邊的喧鬧聲在這裏已經小了很多,大帳中也全然沒有緊張的氣氛,蘇錦倒是全副武裝坐在案後跟一名身着盔甲的副将摸樣的人說話。
“城中的軍民不是一個月前便撤離了麽?怎地又來要求我們停止轟擊?”蘇錦把玩着手中的一方帥印淡淡問道。
“蘇大帥,小的是奉李統領之命留守宥州的,你們說是佯攻,但是石塊箭支總是砸進城裏,城裏還有不少百姓,傷亡了不少,房舍也砸塌了不少,這樣下去,李統領回來小的可要挨刀了。”那副将嗫嚅道。
蘇錦咂嘴道:“叫我怎麽說你們呢?早就叫你們将人員集中到城北,你們就是不聽,辦事的效率太差,好了好了,本帥知道了,但你回去後要立刻将百姓集中到北城,否則傷亡不論。”
那副将道:“能不能請大帥别往城裏砸?往城外空地上砸便是了。”
蘇錦沉臉喝道:“莫要得寸進尺,我即刻命潘将軍停止攻擊一個時辰,你速速回去疏散百姓,一個時辰之後照樣要砸進去。”
那副将哀求道:“何必呢?既然是佯攻,又何必……”
蘇錦喝道:“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三十息,你願意在這裏磨嘴皮子你便慢慢磨,左右,将他拉出去站在雪地裏慢慢的唠叨,本帥可沒時間跟你啰嗦。”
那副将無奈,隻得拱手告辭道:“小人這便去疏散百姓,大帥莫要生氣,小的告退。”
蘇錦擺擺手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副将退下後,一邊的李重忽然笑道:“這幫家夥,得隴望蜀,根本不懂得保密,哎。”
蘇錦歎道:“是啊,跟他們就是說不明白,做戲做全套,遼人的定有耳目在戰場上,當然要真的往城裏砸石頭射箭,砸毀房舍死點人也正常的很,不然那裏能逼真?不但如此,明日還要組織人沖鋒攻城,爬上城頭後佯裝被打下來,然後再沖鋒上去再敗下來,這樣才能表明我大宋軍隊正在拼死攻城;老子帶了二十萬大軍陪他們演戲,他們還唧唧歪歪的提條件,真是不可理喻。”
李重哈哈笑道:“蘇帥這手筆可夠大的,前幾日已經有數十隻信鴿從西南的小山上空飛起,看來消息已經送往遼人哪裏了。”
蘇錦道:“不可掉以輕心,咱們繼續演,反正就當是戰鬥訓練,閑着也是閑着,倒是咱們的物資準備的怎麽樣了,我要求兆廷兄幫我辦的那件事你辦的如何了?”
李重道:“事情還算順利,雖然惹來不少非議,但你在皇上面前有言在先,說有非常之舉,所以朝廷哪裏倒也沒什麽反應。”
蘇錦擺手道:“不管他們,這麽巨大的一筆采購兵器盔甲的款子我哪裏能湊得出,隻能以三司之名發行債卷,發動大宋州府進行購買了,以朝廷之名,以各種優惠條件爲誘,再加以強制的攤派,三管齊下自然能湊齊這筆款子。”
李重道:“盔甲首批三萬套刀槍五萬件,弓三萬副,箭支一百萬,糧食一百六十萬石早已經秘密運抵夏境,第二批的八萬套輕甲,五千桶火油已經發運,第三批兩百萬石糧食即将發運,總之我不會誤了你的事。”
蘇錦笑道:“兆廷兄是我的當家之人,沒有你我這些事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兆廷兄,戰後回京我怎麽也要拉着你回京,我在三司,也要把你弄進三司衙門,做個鹽鐵或者度支使也不錯呢。”
李重笑道:“子聰去哪兒我便去哪兒,跟着你混了。”
蘇錦道:“如果我不當官了怎麽辦?”
李重一愣,旋即笑道:“那我也辭官便是,跟你比鄰而居,每日談詩論酒不亦快哉。”
蘇錦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基友一輩子!”
李重道:“什麽好基友?”
蘇錦撓頭道:“先不提這個,記得讓野利太後打收條,東西送去了将來她們忘了咱們的恩情,便來翻舊賬。”
李重呵呵笑道:“跟你丈母娘也這麽斤斤計較。”
蘇錦微笑道:“我這個丈母娘可不是省油的燈,自己的丈夫都敢殺,你想想還有什麽是她們做不出來的?咱們要留着一手。”
……
天剛蒙蒙亮,蕭惠的大軍便已經拔營起程,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稀稀疏疏的荒草和亂石蒙着凍結的霜花,人和馬的嘴裏噴着長長的白氣,像是一個個燒開了的大茶壺。
蕭惠命叫來帳下的得力将領蕭必瑟,命他率一萬騎兵先行出發,既探路有擔當搜索之責,雖然斥候探聽的很清楚,戈壁蔓延六十裏地後便是一片山地,山地之南是夏國的一座小城池名叫可敦城;雖然從地形上來看,倒是一座扼守要道的要塞,但根據城頭的駐防判斷此城中駐防兵力不足千人,且處于毫無防備之中,蕭惠壓根就沒将這座小小的城池放在眼裏。
“蕭副将,本王命你率一萬鐵騎即刻出發,日落之前占領可敦城,咱們的後續糧草供給以及物資的供應便要以此城爲據點,我率大軍拔營緩進,滅西夏的第一功便便宜你了。”
蕭必瑟手持狼牙槊橫臂于胸彎腰行禮道:“多謝大王,不用到日落時分,午後便見分教。”
蕭惠道:“廢話,六十裏地午後還不一定能趕到地方,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不過此城不足爲慮,速速去辦吧。”
蕭必瑟大喝一聲領命出帳,帶着一萬騎兵鋪天蓋地的如悶雷一般的滾向遠方,漸漸成爲了一個個黑點,揚起的塵沙污濁了半邊的天空。
蕭惠微笑着目送前鋒軍的離去,語氣輕松的對左右道:“咱們也不着急,慢慢的往前趕,日落前趕到可敦城駐紮便可,去的早了遍地的屍體反倒惡心,等他們收拾幹淨了倒也省事。”
左右哈哈大笑道:“大王高見,蕭将軍拔了頭籌原該幹些苦活,否則我等心氣倒是不平。”
蕭惠笑道:“莫要不平,從今日起,你們都有大展身手的機會,都收拾本部物事,拔營進軍。”
衆将齊聲應諾,各自散去,整個營寨中頓時熱鬧了起來。
狂風一般的蕭必瑟的一萬騎兵,在午後不久便到達了山地,山不高,但也非戰馬所能騎行,兩山之間的峽谷形成一道天然的通道,正是南下的必經之地。
蕭必瑟的作戰經驗很豐富,派了兩隻百人隊進谷緩緩前進,雖然明知對方隻有千餘兵力,似乎無伏擊的可能,但較高的軍事素養還是促使他做出正常的舉動。
兩隊騎兵一直搜索到谷外開闊地,都能看到可敦城黑黑的城牆了,不敢再往前行,趕緊回來禀報。
蕭必瑟仔細詢問了谷中和谷外的情形,斷定敵方并未發覺大敵來襲,于是揮手下令,大軍整隊緩緩的進入山谷之中。
其實蕭必瑟也覺得自己的小心頗爲多餘,山谷兩側的斜坡上除了黑魆魆的山石之外什麽都沒有,完全的是一片不毛之地,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大軍毫無懸念的安全通過了山谷,迎面便是一片開闊之地,而可敦城便在三四裏外的正前方。
“傳令全軍,迅速通過峽谷,整隊準備沖鋒。”蕭必瑟面色冷峻的發布命令,身後的騎兵源源不斷的從谷口湧出,排列成長長的一個縱列。
大地有些抖動,如悶雷一般的發出隆隆的悶響,蕭必瑟還以爲是自己的軍隊列隊發出的聲音,但很快他便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那是戰馬全速奔跑發出的震動地面之聲,而自己的隊伍正緩緩的移動擺好隊列。
就在一瞬之間,蕭必瑟雙目所及的可敦城兩側騰起巨大的黃色塵土,像一朵黃雲席卷而來,黃雲下邊是無數黑色跳躍的黑點,那是密密麻麻的騎兵部隊,說不上有多少人,說不清有多少人,隻能看見馬上閃閃發光的彎刀在冬陽下閃着奪目的光暈,看的人頭暈眼花。
“那是……不好!敵襲!”
蕭必瑟一聲呐喊,心頭一陣發緊,不是說可敦城中隻有千餘守軍麽?這蜂擁而來的足有數萬騎兵,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蕭必瑟揉揉眼睛,搓搓耳朵,這一切不是幻像,确确實實是西夏的數萬騎兵奔襲而來。
“迎敵!迎敵!”蕭必瑟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嘶喊,同時将手中的狼牙棒高高舉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