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菱輕歎道:“夫君雖是醉後之語,但确實說的有道理。”
晏碧雲皺眉道:“菱兒,你怎可火上澆油?”
夏思菱道:“奴家不是火上澆油,夫君做官做的不開心,不如辭了官,咱們一家大小回廬州去,過過舒心的日子,豈不更好?”
晏碧雲失笑道:“你說的倒輕松,你當夫君做的縣令或者是什麽小官麽?說走便走?又拿什麽理由來辭官?再說了,一旦辭官,家中所有的生意都将要崩潰,特别是銀莊,那是朝廷特批設立,大部分的生意都是由于朝廷從銀莊走款而帶動商賈們加入,如果跟皇上鬧翻,朝廷必然另立銀莊,咱們的銀莊便沒生意了;而且幾處銀莊的百姓存儲之款項已經大部分被挪用,礦山、新城、馬匹生意加在一起挪用了上千萬,如今隻能每年回籠兩三百萬,一旦辭官,這些生意如何做下去?投下去的錢豈不全部打了水漂?到時候全家老少喝西北風麽?”
夏思菱愕然無語,她可沒想這麽多,見蘇錦痛苦不堪的摸樣,便沖口而出說要蘇錦辭官,卻沒想到有這麽多的連鎖效應。
蘇錦苦笑道:“是啊,我現在是騎虎難下,脫身不得,隻能硬撐下去;但也并非像碧雲所言那般的可怕,我隻是不願意做事半途而廢罷了,我的心中其實一直有個夢想,從我拒絕幾位大人參與新政的那一刻起,我的這個夢想便逐漸的清晰起來,你們知道這個夢什麽麽?”
衆人搖頭問道:“是什麽?”
蘇錦道:“新政的失敗是必然的,因爲新政雖看起來鼓舞人心,但實行起來難度太大,助力也太大,别人且不說,便是開明如晏相都不能接受,更何況是他人。”
晏碧雲道:“難道你還在想着新政如何實現?”
蘇錦搖頭道:“以前我都不看好,現在更加不可能了,自上而下的變革在我大宋必然失敗,除非皇上不怕丢了寶座,顯然皇上不能有如此的決心。”
晏碧雲道:“夫君當初寫下的策論十弊難道并不是爲了改正這些弊端麽?”
蘇錦微笑道:“那是投機,自家人我也不說假話,皇上那時候愛聽這些激進之言,殿試的時候爲了能有好成績,我隻能那麽寫;當然我寫的都是事實,并非胡謅。”
晏碧雲點頭道:“難怪後來皇上問你能否革除弊端,你說沒那個能力,其實你知道那會招緻和範大人和韓大人一樣的失敗是麽?”
蘇錦點頭道:“确實如此,以韓範等人的聲望尚且照樣失敗,更何況當初我是個初出茅廬的學子,我壓根就沒想按照自己所寫的方法變革弊端。”
晏碧雲道:“奴家有些不明白,夫君的意思是自上而下借朝廷之力尚不能促成新政,難道還有其他的辦法麽?”
蘇錦道:“這便是我的夢想,你們說我花了大部分的身家,耗費十餘萬人力,數百萬錢款建了這座明珠城是爲了什麽?”
晏碧雲道:“你不是說爲了發展西北商業,吸引商賈前來開設店鋪通商,收取商稅,緩解西北财政窘迫的局面麽?”
蘇錦道:“這隻是一個最基本的目的罷了,若隻爲吸引商賈前來.經商,根本無需花這麽大的力氣建一座新城,西北州府數十座,無論哪一座稍加改造,以優惠之策吸引,都将能起到同樣的效果,爲什麽我還要新建城池呢?”
“是啊,奴家也覺得奇怪,當初奴家跟你說起過,你沒有回答,奴家也不想潑夫君的冷水,所以便沒有再問。”
蘇錦拍拍晏碧雲的手道:“你是賢惠之人,甯願存着疑問也不願讓我不高興,哪怕我做的是錯誤的事,你也不會說半句。”
晏碧雲低聲道:“你是一家之主,奴家和衆姐妹自然唯你馬首是瞻,你說如何便如何,大家都會支持你。”
蘇錦感激的道:“蘇錦何幸,便是拿天下所有的财富來跟我交換,蘇錦也絕不願放棄你們,你們才是我最大的财富。”
妻妾們盡皆動容,蘇錦的情話總是讓她們動心,雖然有時候明知道他隻是哄哄自己。
“别矯情了,說說你花大力氣建明珠城的其他用意吧。”晏碧雲戳了戳蘇錦的額頭。
蘇錦端杯喝了口酒,歪頭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我跟别人有什麽不同?”
衆人愕然,雖然大家早有這種感覺,但卻從未有人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蘇錦微笑道:“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有這個感覺,但是我若問你們這種不同區别在何處,你們恐怕說不清楚;那是因爲,雖然我吃的飯菜,穿得衣服和其他人沒什麽區别,但是我的思考方式卻讓你們覺得奇怪,這就是很多人說我蘇錦‘行事出人意表,每每出人意外’的原因,因爲我想的跟他們不一樣,所以做出來的事情自然也出乎意料。”
晏碧雲點頭道:“好像确實如此,當初遇見夫君是在廬州的成衣展覽上,當時夫君雇了一群青樓女子,當街搭台穿衣走路,還搞了什麽抽獎活動,讓奴家大開眼界,從來沒有人這麽做過,真的出乎奴家意料之外。”
蘇錦微笑道:“然則,這一點便深深的吸引了晏姐姐,最準對我投懷送抱是麽?”
衆女嬉笑不已,晏碧雲紅臉啐道:“胡說什麽?奴家隻是覺得意外,可沒有覺得你哪裏吸引我。”
小娴兒飛了個白眼道:“小姐,要不要小婢爆個料?别硬撐了,虎兒都這麽大了,有什麽好害臊的。”
晏碧雲啐道:“作死麽?當初你不是看他不順眼麽?還打的他額頭冒血。”
小娴兒頓時無語,臉紅紅的看着蘇錦,蘇錦笑道:“娴兒那是愛極了我,打是親罵是愛,我懂的。”
衆女嬉笑不已,小娴兒紅臉拿起一個酒杯欲砸,蘇錦坦然伸頭而受,小娴兒下不去手,跺腳閃到一邊不出聲了。
浣娘笑道:“想起那時候,真是甜蜜的很,又很好笑。”
蘇錦點頭道:“是啊,說正事,那些事咱們到了床上再回憶。”笑罵聲中,蘇錦續道:“你們有沒有覺得,跟着我之後,你們的某些思考或者是生活的習慣改變了許多?”
衆女點頭道:“那是自然,呆在一起久了,自然會相互影響。”
蘇錦道:“可不全是這個原因,咱們蘇家的很多規矩都跟外邊不一樣,你們開始的時候覺得别扭,後來便也習以爲常了;譬如同桌吃飯這件事,以前我讓小穗兒柔娘她們和我同桌而食,她們總是覺得别扭,即便是逼着坐在一起,也是低頭側身,也不說話;而現在呢,每到吃飯的時候自然而然便坐到一起,雖然還是等着我先吃大家才動手,但是吃飯的時候也有說有笑不再扭扭捏捏了,這是不是被我改變了呢?”
夏思菱捂嘴笑道:“那是因爲她們都是你的……你的那個了,誰還那麽矜持。”
柔娘作勢要去擰夏思菱的臉蛋,夏思菱嬉笑跳開。
蘇錦還沒答話,小穗兒便叫道:“公子爺可别賴小婢,要不是公子執意要大家同桌而食,身爲婢女豈敢同主人家同桌吃飯?公子爺規矩松,出了門我們還是照規矩辦的。”
蘇錦笑道:“我可沒怪你,我隻是說這種潛移默化的作用的威力,很多年養成的習慣,哪怕是腦子裏的那些世間的規矩,也并非不可改變。”
晏碧雲道:“夫君到底要說什麽?怎麽奴家越聽越糊塗了。”
蘇錦道:“難道你不覺得,改變故而有之的習慣這件事跟新政變法有相類之處麽?”
衆女還是茫然,都不明白蘇錦爲何将此事和剛剛被廢止的新政聯系到一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