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騎的隊伍低調離開秦州往西北,繞着光秃秃的隴山東坡山腳,跨越兩國邊境再轉而往西,數日後便來到涼州西南的這片荒涼戈壁上。
遠遠看去,一望無際的戈壁荒野無絲毫的人煙迹象,尚未融化的薄雪覆蓋在荒野上,西北風如刀子一般撲面而來,讓人舉步維艱。
踏上荒原的當天下午,天空中陰雲聚集,不一會,冰雹夾着大雪便砸了下來,整個荒原頓時陷入白茫茫一片天地不分當中;年前修建驿站之時車馬民夫經過此地曾留下簡易的便道,蘇錦和野利端雲等人便是循着這樣的足迹行進的,但雪雹一落下來,不一會整個荒原便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更别說看到痕迹了。
蘇錦急的罵娘,原本到晚間應該能趕到四十裏外的第一座驿站,但現在的情形之下,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說是趕到驿站了,蘇錦看着野利端雲佝偻在馬背上,被雪雹冷風侵襲的可憐摸樣兒,決定就地尋避風處紮營暫避風雪,向野利端雲征詢意見,野利端雲早已沒了主張,隻聽憑蘇錦吩咐。
蘇錦環視四周,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包,有幾顆矮樹在風雪中戰抖,蘇錦下令快速趕到小山包南側避風。
衆人下馬拉着馬匹一路小跑,終于趕到了山丘南側,但到了那裏卻大失所望,山包實在太小,根本擋不住風雪侵襲,不過倒是有一處凹陷之處,似乎是個洞穴;一名士兵伸手撥開洞口的雜草,探頭往裏邊看,猛然間驚叫一聲倒退幾步坐在雪地上。
“什麽事?”蘇錦問道。
“裏邊……有東西,眼睛綠油油的,很吓人。”那士兵結結巴巴的道。
蘇錦吓了一跳,就聽野利端雲道:“是野狼,荒原上山丘隆起之處大多有野狼洞穴。”
蘇錦道:“這洞口倒是能擋風雨,說不得也要借它們的地盤一用了,來人,用弓箭射殺它,晚上咱們烤野狼肉吃。”
野利端雲道:“趕走它便是了,對它而言咱們是不速之客,若非風雪太大,咱們也不該來滋擾它。”
蘇錦詫異的看了野利端雲一眼,沒想到這瘋婆子的心地還挺善良的,衆士兵按照野利端雲的豐富,邊叱喝邊用長槍末端往洞口裏亂捅,洞内呼吼連聲,不一會一隻碩大的蒼狼竄出洞外,沒入風雪之中,驚得戰馬稀溜溜一陣亂跳。
衆人又折騰了半天,但洞内已無動靜,想來這洞穴隻住着這隻獨狼并無其他野獸,蘇錦連聲吩咐,命人沿着洞口的松土用刀劍挖掘,不一會便将洞口擴大到丈許見方,又命人折了小樹枝在洞口上沿搭上棚頂,鋪上長草,終于可以躲避一下風雪了。
衆人在洞口升起了一堆大火,圍着篝火而坐,眼見外邊白茫茫一片,風雪不但沒停,反倒有越下越大之勢,均呆呆的看着外邊,暗自發愁。
野利端雲身上的毛裘沾滿了雪,此刻篝火烘烤之下,蒸騰着白氣,好像神仙下凡一般,整個人發着白光;可蘇錦卻發現野利端雲的臉色不太對勁,雖然紅撲撲的,但是紅的很是怕人。
縮在洞壁邊上的野利端雲手腳微微的顫抖,整個身子也微微的發抖,蘇錦伸手過去摸摸她的額頭,頓時吓了一跳,額頭如炭火般的火燙,顯然正發着高燒;再摸摸她的小手,卻又是冰涼冰涼,沒一點熱氣。
蘇錦知道壞了,這個時候生病簡直是雪山加霜,自己也是大意了,這樣的崎岖路途應該讓野利端雲坐着馬車跟随行動的,極寒的西北正常漢子尚且吃不消,更何況是野利端雲這樣的弱女子,她來時是從會州官道前來,而且前幾日還是風和日麗的好光景,像現在這樣的風急雪大,她如何吃得消?
蘇錦趕緊詢問衆人有沒有帶着藥物在身的,衆随從哪裏帶着藥物出門,要帶也必是帶些金創藥防備刀劍之傷,而野利端雲明顯是受了風寒侵襲。
一陣冷風斜向吹來,吹得篝火火焰亂突,而野利端雲則抖的更厲害,臉上的紅色也變得更加豔麗,蘇錦明白,再不采取措施便要出事了,高燒會燒死人,而且若是不及時施救起碼也會燒壞腦子,蘇錦命人趕緊在雪地下割了些長草,鋪在較爲寬敞的洞内深處;因深處全是異味,剛才衆人都窩在洞口空曠處并未進入洞内。
蘇錦将野利端雲放在幹草上平躺,移了火過來在洞内燒起一小堆篝火,同時拿起蒙臉的布巾包了一包雪敷在野利端雲的額頭上,這是後世學會的簡易退燒法;雪很快便被野利端雲的體溫融化了,這樣連續換了幾包雪,似乎症狀稍輕,但野利端雲的嘴唇已經漸漸變幹發白,已經有脫水之狀了。
蘇錦急忙命人在外邊的篝火上燒了些熱水,待水稍微涼了下來便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野利端雲牙關緊咬,水順着臉頰往下流,竟然不能喝下去半口。
蘇錦急的團團轉,隻得在野利端雲耳邊咬牙輕聲道:“野利小姐,得罪了,你若不能進水,便将有生命之憂,我也是沒辦法。”
說罷,将野利端雲的頭攬在懷中,喝了一大口水,嘴對嘴的緩緩渡了進去,野利端雲神智尚存,喝了一口之後感覺幹的冒煙的嗓子眼和口腔仿佛得到了甘露的滋潤,頓時舒坦了許多,張着嘴似乎還要喝。
蘇錦再喝一口渡入她的檀口之中,野利端雲饑渴過甚,竟然大力的吸吮,将蘇錦口中的清水喝幹之後,連舌頭也差點被吸了出去,蘇錦居然臉紅了,連喂了七八口水,野利端雲終于喝的舒坦了,蘇錦再換了幾包雪袋之後,野利端雲的高燒漸漸的消退了些,人也清醒了過來。
蘇錦喜道:“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野利端雲哼哼道:“我怎麽了?”
蘇錦道:“可能是受了風寒侵襲,剛才高燒不退人都迷糊了,我幫你用雪敷了額頭降溫,又喂了你不少的清水,這才好轉,謝天謝地,可是兇險。”
野利端雲感激道:“多謝你照顧了,我怎麽就病倒了,這鬼天氣;咦?你嘴巴怎麽流血了?”
蘇錦一驚,忙伸手一抹,果然一手背的紅色,不過卻不是血迹,而是剛才喂水的時候沾染的口紅。
野利端雲也明白那不是血迹,稍微一想便明白過來,頓時怒氣勃發伸手過去便給了蘇錦一個大嘴巴,還好全身無力,倒像是伸手摸了蘇錦的臉一般。
“你這個無恥之徒,你對我做什麽了?趁人之危,你還是不是人?”野利端雲激動的直喘氣。
蘇錦連忙擺手使眼色道:“我的姑奶奶,别亂說話行不行?教外邊人聽到了我可怎麽分辨的清?”
“你敢做倒還怕人聽見,無恥之徒,登徒子!”
蘇錦忙伸手捂住野利端雲的嘴巴道:“别叫喚啊,我也是沒辦法啊,剛才你關緊咬滴水不進,我是怕你身子脫水燒壞了腦子,情急之下才這麽做的,早知道如此,我剛才應該在外邊的伴當中挑個人來喂你,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
野利端雲吓了一跳,還好蘇錦沒叫别人來嘴對嘴喂自己水,便宜别人……還不如便宜眼前這小子呢,心中湧起的這樣的念頭,讓野利端雲吓了一跳,自己原來并不太責怪這人借機親了自己,反倒心中有一絲絲的竊喜。
蘇錦放開野利端雲的嘴巴道:“好了,你現在需要靜養,你且閉目歇息一會,外邊風雪愈發的大,我出去和随從們想想辦法,照這樣下去,咱們要被困在這裏了。”
野利端雲沒說話,身子也确實無力,隻的任由蘇錦将自己抱着橫放在火堆旁的幹草上,将烘幹的披風蓋在自己身上,轉身便走。
“哎!”野利端雲忽然輕輕的叫了一聲。
蘇錦扭頭道:“怎麽了?”
“多謝……你了!”野利端雲輕聲道:“還好有你在。”
蘇錦露齒一笑道:“那是,沒我在你便燒成傻子了,不過倒也不用謝了,咱們是生意上的夥伴,還指着跟你做生意掙錢呢。”
野利端雲啐了一口,轉頭閉目休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