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無人矣,邊陲重鎮如此沖要之地,居然派了個籍籍無名乳臭未幹之輩來鎮守,這不是瞎胡鬧麽?趙祯昏聩了,朕敢斷言,宋國将亡在趙祯手中,哈哈哈。”
面對李元昊的狂喜,群臣倒是附和者不多,大夥兒也不敢随便的唱反調,隻在心中暗道:“籍籍無名的乳臭未幹之輩?恐怕并非如此吧,要知道此人可是活生生的吃掉了嘉甯軍三千精銳鐵騎,還把太子甯明給俘虜了,要說籍籍無名倒是可以,但要說乳臭未幹恐怕不切實際,該是個心有七竅的小狐狸才是。”
李元昊自然也不是一味的托大,他能有今天靠的可不是胡吹大氣,之所以他表現的很高興是想給衆人一種信心,同時,相對于韓琦和範仲淹而言,這個蘇錦确實是個軟柿子,若說此戰對上韓琦或者範仲淹勝負在五五之數的話,對上這個蘇錦之後,勝算便大了太多了。
七月初十日,李元昊傳旨,命左右廂軍司中的嘉甯軍、保泰軍、神猛軍向會州集結,這三軍各領五萬大軍,總數目高達十五萬大軍;這一次李元昊勢在必得,将東西路主力盡皆彙集起來,同時自己親自來到會州城擔當主帥,任命李濟遷爲先鋒軍統領,率領三萬騎兵爲先鋒;任命野利旺榮野利遇乞爲左右軍統領各統帥四萬騎兵兩翼齊進,自己則率領剩餘四萬騎兵爲中軍,坐鎮後方督戰;張元随軍任首席謀士,另有一大批文武群臣均随軍前來,有計獻計有力出力,總而言之誓要一舉拿下渭州,給宋朝當頭一棒。
這一番集結耗時二十多天,最主要的是物資辎重和糧草的征集是個大難題,這麽多軍隊每日耗費糧食和草料便是一個天大的數字,平日裏不打仗的時候糧食的耗費和戰時糧食的耗費是兩個概念,無戰事之時,士兵們一天兩頓一幹一稀足以支撐,而戰時必須要吃飽喝足養足氣力,馬兒也不能以草料對付,喂得都是精料,光是人吃馬嚼的這些糧草便足夠讓人鬧心的了。
更何況大夏現在又正處于困難時期,戰争破壞了生産,國庫中存糧見底根本無從調集這麽多的糧草;到最後元昊不得不下極端,凡百姓戶中有糧者均需交出一半‘借’于朝廷,不借者以通敵之罪論處;這樣借東西的方式恐怕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即便如此還是釀成數處民變,砍了幾百顆腦袋,這才将所需的糧草湊齊。
十五萬夏軍于八月初一開始大張旗鼓的向東路環慶鄜延一線佯動,而宥州嘉甯軍一部提前出動,開始對鄜延路延州府前方的招安、豐林、新寨、大郎諸堡進行攻擊,逼迫的延州軍向各寨增兵;與此同時,李濟遷的先鋒軍隻用一天時間便出現在延州西慶州府以北五十裏處,暴露在慶州斥候的耳目之下。
一時間,鄜延環慶兩路的延州、慶州、環州乃至延伸往前的木郎寨、招安、豐林、大郎堡等地局勢陡然緊張起來,一副戰雲密布一觸即發的摸樣;就連範仲淹也沒料到西夏軍隊竟然選擇的目标是進攻東路,這讓前番在渭州和蘇錦韓琦等人商議的諸般計劃盡數落了空。
不過範仲淹倒也不懼,東路自己手頭有七萬兵馬,又有交織密布的堡壘城寨作爲層層緩沖的橋頭堡,堅城固寨據守之下,西賊想一舉拿下倒也不太容易,隻是西賊來勢兇猛,倒也不能掉以輕心。
……
東路秣兵厲馬大有一觸即發之勢,西面的渭州城中也是一片忙碌景象,自李重、魏松鶴、潘江等人到達之後,城中亂紛紛的情形終于有所改觀,李重做過近一年的縣令,政務上自然是一把好手,以渭州通判之名和魏松鶴共同拟定戰時公告,對城中百姓的日常行爲給予嚴格的規範,确保内部不亂;又将參與守城的百姓們加以更細化的分工,同時擇其中勇武彪悍者五千餘人成立渭州鄉勇,發給兵器盔甲充實守城實力。
而潘江則大力整肅渭州都部署的廂兵,毫不留情的斬殺了近兩百多在軍中散布怯戰言論以及違背軍紀的士兵,撤換了一大批不稱職的低級将領,數日之間便将散漫已久的渭州廂兵整肅的煥然一新;連續數日公開對違紀者從重以軍法,讓渭州城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滞緊張起來,軍民們感到前所未有恐懼,行事說話也更加的小心謹慎起來。
蘇錦沒有阻止他們這麽幹,說實話蘇錦早就想這麽幹了,隻是若是有人代勞蘇錦自然求之不得,畢竟殺人這種事還是少幹爲妙,特别是在戰前殺自己人,潘江願意替自己背黑鍋那便随他去,反正他不在乎軍民們的腹诽,蘇錦也樂的有人替自己操刀。
整肅的效果是明顯的,蘇錦欣喜的看到,無論是士兵和百姓,對手頭上的事情也都更加的專心,更加的上心,再也沒有發現偷奸耍滑,馬虎大意磨洋工的人了,雖是在恐懼的壓力之下被迫如此,但對于即将到來的大戰來說,這絕對是件好事。
可是形勢的發展教蘇錦有些納悶,八月初,各項準備就緒之後,斥候忽然傳來消息,西夏大軍東進,已經兵臨環慶路,東面的延州北郊已經開始交戰了,西賊正在攻打延州北諸寨,看來西賊大軍是要進攻東路而非渭州城。
蘇錦不太相信,連派二十餘騎斥候去打探,次日這些斥候回報都說的一模一樣,西夏大軍确實東路和範仲淹對峙,雙方即将開戰,據稱西賊這次居然砍伐樹木開始就地制作攻城器械,一副強攻慶州環州的樣子。
蘇錦一頭霧水,立刻連夜召集渭州城中衆人商讨對策。
府衙大堂内巨燭高燒;景泰、潘江、李重、魏松鶴、王朝馬漢等人,以及都部署的十幾名中高級将領悉數到場。
蘇錦将斥候所探聽的情形跟諸位通報一番,最後道:“此事頗教我意外,萬沒料到西賊的目标居然是鄜延環慶兩路,而非我渭州城,這事怎麽想怎麽不對勁,諸位怎麽看?”
衆人也有些傻眼,大夥兒都憋足了勁要跟西賊惡鬥一場,沒想到拳頭捏緊還沒送出去,面前的對手卻消失了,差點閃了自己的腰,這種感覺既沮喪又疑惑。
“路使大人,下官也覺得很奇怪,若說實力上自然是渭州最弱,不是有傳言說西賊要報複大人生擒夏太子甯明之仇麽?怎地忽然将仇恨轉移道範帥那邊去了?着實教人摸不清頭緒。”
景泰自來之後便直接喊蘇錦路使大人,那個代字自然是無視的,蘇錦初始聽了還有些尴尬,久而久之倒也心安理得欣然接受了。
“你是說你也覺得不太對勁麽?”蘇錦問道。
“确實如此,不太正常。”景泰道。
蘇錦籲了口氣道:“原來不是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看來我不是杞人憂天。”
蘇錦看向其他幾人,李重和魏松鶴初來乍到,又沒經過戰事,估計對此事沒什麽感覺,若是葛懷敏在此倒是能問問他的意見。
蘇錦正打算跳過李重等人問潘江的意見的時候,李重卻施施然開口了:“府尊大人,下官對此事倒是有些看法,您要不要聽呢?”李重肅容道。
蘇錦看着他黑魆魆的面龐,猛然醒悟到李重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兵書曆史也讀了不少,絕非死讀書的迂腐之輩,于是拱手道:“李兄請講,本就是商讨此事的,我等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