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趕回府衙之時,衙門大堂裏早已是高朋滿座,高高矮矮不下十幾人,蘇錦進門隻舉目一掃,便吃了一驚。
從京城而來的傳旨之人正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内侍黃培勝,這面子絕對不小,黃培勝身邊站着的居然是範仲淹、韓琦以及其他幾名身着知府官服的人,但自己卻不認識了。
蘇錦趕緊上前一一行禮問好,黃培勝見到蘇錦忙放下茶盅站起身來,笑道:“蘇大人好生勤勉啊,大熱天跑出去親力親爲了,皇上知道了一定會大加贊賞。”
蘇錦道:“有勞黃總管千裏迢迢而來,這一路上可辛苦了,是來傳旨的。”
黃培勝細聲細氣的笑道:“蘇大人倒是jing明,跪下接旨。”
蘇錦趕緊整肅衣冠朝北跪下,範仲淹韓琦等人也趕緊挨着蘇錦跪下,葛懷敏心情忐忑的跪在一旁。
黃培勝從身後小内侍托着的盤子裏拿過一隻錦盒,翹着蘭花指慢慢打開,拿出聖旨緩緩展開高聲道:“泾原路渭州知府蘇錦并所屬衙門屬官接旨!”
蘇錦沉聲道:“臣領旨。”
“渭州知府蘇錦上任伊始便立奇功,協同環、延路使範仲淹設計擒獲逆首元昊之職李甯明,殲敵三千餘,是爲今歲首度大捷,捷報傳來,朝廷内外盡受鼓舞,朕也深感欣慰;本拟接到捷報之後便下旨褒獎,但念及蘇愛卿初到渭州百廢待興,定然有忙不完的事務,故朕準呂相所請,暫緩下旨嘉獎,并非朝廷有功不賞,蘇愛卿莫要私下牢『sao』。”
衆人相顧愕然,皇上居然在聖旨上向蘇錦解釋下旨遲了的原因,隐隐有調笑之意,這可是絕無僅有的,話說朝廷愛什麽時候下旨便下旨,又何須向蘇錦來解釋一番,看起來蘇錦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着實不低。
“十餘ri前,你押送的李知和等一幹人犯抵京,朕已命刑部審理此案,李知和供認不諱,現已判定下獄;邊城之地竟然有如此枉法之行倒是朕萬萬沒有料到的,蘇愛卿此舉不僅是整肅吏治,更是保證了邊陲軍心民心的安定,此功在朕看來比抓獲元昊之子更大;有功便要賞,朕這回絕不能拖延,此旨封蘇錦集賢殿大學士,加吏部郎中仍知渭州,鑒于泾原路使王沿告老,朕本拟任蘇愛卿爲泾原路安撫招讨使,但念及蘇錦爲官資曆尚淺,恐難勝任,故而命蘇錦暫代此職,若能勝任則再行轉正,蘇愛卿當明白朕之意。”
蘇錦心頭大喜,這便是說,整個泾原路從今ri起自己便是老大了泾原路轄下四州,渭州、原州、泾州、蘭州,另有重鎮順德、通遼,沒想到皇上真的将這副擔子壓到自己的肩膀上,蘇錦既興奮又有些擔心。至于什麽暫代雲雲,蘇錦閉着眼睛也能猜出來定然是趙祯玩的花樣,多半是呂夷簡杜衍夏竦等人極力反對自己剛任知府便升任路使,于是趙祯便來個曲線救國玩了個花樣,暫代便不是正式任命,但實際上權責不變,這辦法叫蘇錦來看十之**是晏殊想出來的。
“渭州都部署指揮使葛懷敏涉及李知和之案,本拟拿解進京聽審,但蘇愛卿言及其有悔改表現,并積極肅清李知和餘黨,朕也念其在西北戰功卓著,故而從卿所請準許他待罪殺敵;着免去葛懷敏渭州都部署指揮使之職,降任副指揮使;指揮使之職由揚州都部署指揮使潘江調任,即ri便将到達;另準蘇錦所請,調任天長縣令李重入渭州任渭州通判,調任紹縣縣令魏松鶴擔任渭州府衙主薄之職,其餘人等任命蘇愛卿自行斟酌,報吏部備案即可。”
蘇錦心頭大喜,皇上給面子,自己要的人一個不缺的給送過來了,這下手頭總算有貼心人可用了。
“朕知西北艱苦,西賊滋擾ri盛,蘇愛卿須得時時牢記身居之責,不可懈怠,爲朝廷戍守邊陲,爲朕分憂解難,若有所求,可直奏朕知。欽此!”
“吾皇萬歲,萬萬歲!”衆人齊聲高呼萬歲,蘇錦起身結果聖旨,衆人連聲道賀,豔羨不已;此君才中科舉,授予知府之職已是匪夷所思,現如今居然又被授予泾原路使,雖是暫代,但實際上已經跟範仲淹韓琦的等人平起平坐了。
蘇錦趕緊請衆人落座喝茶,範仲淹和韓琦對李知和之事還不太清楚,忙迫不及待的打聽起來。蘇錦将李知和一案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衆人聞之唏噓不已。
範仲淹道:“李知和老朽倒是見過兩次,感覺人還不錯,卻未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敢動救濟糧的主意,此舉是自毀牆角之舉,還好蘇大人一舉将之拿獲,否則恐要釀出極大的事端來。”
韓琦卻略有不滿的埋怨道:“渭州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你居然瞞着我和範大人,你可知道你差點便闖了大禍啊。”
蘇錦忙道:“韓大人莫怪,當時我也曾想過請韓帥和範帥帶兵前來協助,但我怕你們大軍一來會迫的李知和真的铤而走險,那才真是大禍臨頭了。”
範仲淹笑道:“韓帥莫怪蘇大人,他說的确實有道理,狗急了跳牆,李知和明知必死,肯定會有瘋狂的舉動。”
葛懷敏恭謹的道:“确實如此,李知和曾跟卑職言及,若是事情敗『露』,便一不做二不休獻城降夏,卑職當時還和他差點翻臉。”
韓琦瞪眼罵道:“誰要你來多嘴,你葛懷敏從現在開始沒有說話的資格,等你洗刷了你全身的恥辱再來說話,蘇錦心軟救了你,若是本使,當時便砍了你的腦袋。”
葛懷敏滿臉羞愧的退了下去,範仲淹沖蘇錦輕聲道:“葛懷敏是韓帥一手提拔的,後來韓帥去秦鳳路便将他留在渭州,卻沒想到這厮居然這麽不長進。”
蘇錦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韓帥莫生氣,我知道葛懷敏已經是真心悔過,這一回西賊若敢來犯,葛将軍定會一雪前恥證明他的赤膽忠心。”
葛懷敏遠遠的聽着,感動的流下來了。
言談中蘇錦才知道,黃培勝先是去了延州找範仲淹傳了旨意,再到了秦州找到韓琦,然後才協同兩人來到渭州傳旨,難怪西北兩大名帥會聚首于此,蘇錦雖不知道皇上傳旨韓範兩人說的是什麽,不過大緻估計是加官進爵,因爲這兩人不久之後便要被調往京城進中樞爲官。
中午蘇錦設宴款待衆人,酒席宴罷,黃培勝旅途勞頓又合了點酒,神情有些委頓,蘇錦趕緊派人領着他去休息。
回到座上,沏好茶水跟韓琦範仲淹兩人坐下,話題逐漸談及此次西夏集結兵力之事,蘇錦請範仲淹幫着分析一番,範仲淹道:“我和韓帥來此便是爲了此事,你可知道這次西賊進攻的方向是哪裏麽?”
蘇錦道:“我不知道,但無非鄜延、環慶和泾原三路罷了,我覺得鄜延路環慶兩路有大人坐鎮,西賊恐怕不敢輕易啓釁,最大的可能是進攻我泾原路。”
範仲淹點頭笑道:“分析的有道理,不過原因卻不是我鄜延環慶防禦牢固,他們才來進攻泾原,我有确切消息,他們确實是要進攻渭州,卻是因爲你在渭州。”
蘇錦愕然道:“我?這是爲何?”
韓琦哈哈笑道:“你抓了人家的親兒子,李元昊恨不能将你剁成肉醬,他不來找你尋仇找誰去?”
蘇錦撓頭道:“便是這個緣由麽?”
範仲淹道:“你以爲呢?你不了解元昊,這家夥最是自負記仇,李甯明被抓必爲他視爲奇恥大辱,他若是不來找你尋仇那才教人奇怪呢;再者說了,老夫也非胡言猜測,前幾ri我環州巡檢抓獲一名黨項細作,他去環州不是去打探我大宋軍隊部署機密之事,而是打聽一個人的任職之處的。”
蘇錦皺眉道:“難道是打聽我在哪裏爲官麽?”
範仲淹道:“可不是麽?巴巴的讓細作探聽你的任職之處,你以爲他們的意圖如何?”
蘇錦苦着臉道:“反正不是請我去喝茶赴宴的。”
韓琦白了蘇錦一眼道:“你想的美,就是要找你的老窩,這回便來端了你的窩,最好是割了你的人頭下酒喝。”
蘇錦傻眼了,沒想到李元昊這次集結十萬大軍居然目标便是自己。
韓琦範仲淹兩人一副幸災樂禍的『摸』樣看着蘇錦道:“蘇大人可有什麽對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