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老三喘了口粗氣贊道:“好吃,好久沒吃過這般好吃的酒菜了,對了,你們要問那酒是怎麽回事是麽?其實簡單的很,說出來一文不值。”
蘇錦笑道:“魯老丈别賣關子了,咱們都有些好奇,昨日匆忙,我也沒太弄明白。”
魯老三笑道:“遵命,前幾日知府大人微服前來老朽寒舍叙話,感謝您對老朽信任,告知我即将設宴将奸賊們一網打盡的秘密,大人言道苦于這些奸賊身邊護衛頗多,不太容易得手。當時大人說考慮用毒藥毒殺,但又恐不好作爲,有這事麽?”
蘇錦笑道:“自然是有,那是四天前的事,之前的攀談中我知道魯老丈也曾靠打獵挖草藥謀生,估摸着老丈對藥物應該有所了解;這渭州城中除了我自己的手下之外,另外信任之人便屬老丈了,故而去你家詢問了一番。”
魯老三笑道:“多謝府尊大人信任,當時我并未給大人答複,大人走了之後我也很犯愁,大人說要無色無味的毒藥,最好是銀針也探不出來,小老兒可犯了愁;這等毒物也不是沒有,小老兒知道便不下三種,隻是都是極爲難得的東西,苦思冥想之際,老朽忽然想起了咱們隴山雪溪之中有一種叫做倪蛙的小東西,小時候聽人談及,此物食之鮮美,但内髒卻劇毒無比,中此毒不消十息便會身體麻痹,銀針刺探也無反應;但此毒卻容易解的很,中毒前後服用綠豆湯一碗即可解毒,于是小老兒便出城上山去碰運氣,因爲隻是聽說而已,老朽也多年沒見了。”
蘇錦笑道:“然則老天有眼,終于找到了幾隻是麽?”
魯老三張大眼睛道:“幾隻?哪裏有那麽多?小老兒在山間尋了一日也沒見到半隻,後來冒險進了北坡一處溶洞之中,在地下幽暗的河道中才尋到一隻呢,溶洞叉洞頗多,我差一點迷失路徑回不來了。”
蘇錦拱手道:“原來這般受周折,可辛苦老丈了。”
魯老三道:“爲了鏟除渭州這些害人的奸賊們,小老兒便是死在洞中也心甘情願。”
葛懷敏臉色尴尬,魯老三口中的奸賊雲雲,自然也是包括自己在内的。
“然後老丈送來的那幾滴淡綠色的液體便是從那倪蛙身上提出的毒液麽?難怪要我等行事之前一定要每人喝一大碗的綠豆湯,一時尋不着綠豆,我卻隻能命人去黑市花大價錢買了幾斤,倒是便宜這幫混蛋了。”
魯老三嘿嘿笑道:“那算什麽,要是中了毒可不得了,那幾滴毒液是倪蛙的膽汁,幾滴毒膽可放倒百十人,想來也是足夠了。”
蘇錦呵呵笑道:“足夠足夠,實際上隻放倒了七八十人,還有一些毒藥在咱們幾人的肚子裏,不過卻被綠豆湯給解了。”
王朝馬漢等人恍然大悟道:“難怪爺傍晚硬是将我等拉進内宅喝綠豆湯,趙虎最怕喝綠豆湯不想喝,還差點被公子爺給打了闆子。”
蘇錦笑道:“魯老丈諄諄叮囑,人多口雜我又不便明說,隻能強迫了。”
葛懷敏暗自歎息,有心算無心,蘇錦的一切行爲動作,李知和徐威和自己都毫無察覺,難怪中了人家的道兒都不知道。
“公子爺,你是如何下藥的我倒很好奇,我記得酒壇子都是泥封好的,用的也是人家的酒,你也不好暗中下手腳啊,那毒藥是如何入酒的?”馬漢撓頭問道。
蘇錦笑道:“很簡單,我将那毒膽汁用絲布浸濕藏于帕中,開壇倒酒的時候,我假借擦壇邊的封泥,用帕子将壇口塗抹了一層毒藥,倒酒的時候有人也來幫忙,我便眼看着親自開的酒壇倒下的毒酒每人都喝了一碗,這才罷休,當時雖然很混亂,但是我卻是記得清清楚楚,誰沒喝誰喝了,那是一定不能搞錯的,當時隻消有七八個沒放倒,我們便麻煩了。”
衆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在那樣的情形之下,還能默記那些士兵誰喝了有毒的,誰喝了無毒的,一直央酒到每人都喝了毒酒才罷休,不得不說蘇錦冷靜的可怕。
“可是……既然如此,府尊大人爲何不幹脆在涼閣内的酒席上也用此毒,豈不是一了百了麽?”葛懷敏看着蘇錦問道。
蘇錦哈哈一笑道:“這話便是欠考慮了,此事也許有人認爲本府手段不太正大光明,但是我不在乎;不過公事公辦,我若一鍋端将你們盡數毒殺,那如何取得口供辨明此案?當事之人盡數被毒殺,案情如何能大白于天下?再者說了席上也有不少罪不至死之人,還有不少替渭州城立過汗馬功勞之人,我又怎能忍心毒殺?”
葛懷敏籲了口氣道:“不知我老葛是否……?”
蘇錦打斷他的話,正色道:“葛将軍心中定是還有芥蒂,但我可坦白告知葛将軍,從一開始我便沒有殺害葛将軍之意,葛将軍也曾力拒西賊,聽說每次打仗都是身先士衆,身上的傷疤不下十幾處,即便是爲李知和等人脅迫犯了些錯誤,但絕不至于到了不可救藥之地;所以我極力勸說葛将軍醒悟,一來是敬佩葛将軍往日的功勳,二來也是希望葛将軍戴罪立功,渭州城需要葛将軍帶兵護衛,我蘇錦非将才,要我帶兵打仗恐怕是瞎胡鬧,渭州城離不開葛将軍。”
葛懷敏虎目中沁出淚花來,赫然站起身來退後兩步,噗通跪倒在地,哽咽道:“多謝蘇大人再造之恩,我老葛從今以後一定聽您的吩咐,絕不再幹殘害百姓之事,若再行不義之事,天厭之,地厭之。”
蘇錦趕緊上前扶起他道:“這是作甚?你我官職并不相屬,你是武職四品,我是文官四品,咱們是同級爲官,相互協助才是正理,哪有聽我吩咐的。”
葛懷敏道:“雖然如此,但我還是隻聽蘇大人的,而且憑大人的能力,不久一定會高升,老葛先抱住大腿再說。“
衆人轟然大笑,葛懷敏倒也直接,毫不掩飾的便要抱蘇錦大腿,這人倒也直爽的可愛。
蘇錦笑道:“先不忙說這些,要抱大腿也要先洗刷了你這一身的罪名,李知和等人我三日後便要派人将卷宗整理押解進京,在此之前我可要爲你找些說辭方可,否則聖旨下來,你也難逃責罰。”
葛懷敏道:“還請蘇大人費心了。”
蘇錦微笑不語,招呼大家喝酒吃菜,這頓飯吃的最爲舒心,王朝馬漢葛懷敏等人都喝的伶仃大醉,蘇錦也喝的頭暈目眩,加上兩日未合眼,直接便趴在椅子上睡了個稀裏糊塗。
次日一早,蘇錦迷迷糊糊中醒來,驕陽斜照,将窗外一叢花樹的倩影投射進來,房中檀香袅袅,馨香撲鼻。
蘇錦大叫一聲‘壞了’,趕緊一骨碌起床,外邊腳步踏踏作響,小穗兒小跑着趕了進來問道:“公子爺,怎麽了?”
蘇錦撓頭道:“幾時了?怎地不叫我起來,今日還有好多的公事要辦呢。”
小穗兒道:“快巳時了,小婢和夏小姐見公子爺睡得噴香,便沒忍心叫您起床,不過王朝馬漢和葛将軍他們來過了,說是今日去城中安撫百姓去,也要我們不要叫醒你,讓你多睡一會。”
蘇錦苦笑道:“百廢待興哪能貪睡啊,也沒那個命啊。”
小穗兒上前來幫蘇錦穿衣,嘴裏嘀咕道:“便是當差也不能不睡覺不吃飯啊,公子爺最近都忙的了不得,還擔驚受怕老是跟壞人鬥,叫小婢說還不如在廬州的時候自在,天下這麽大,那麽多的壞人,公子爺抓的完麽?這回倒好,晏姐姐身懷六甲,卻跑的這麽遠來做官,不是小婢說啊,這值得麽?”
蘇錦默然不語,也感覺心中有愧。
門口人影一晃,夏思菱的聲音傳來:“當然值得,穗兒妹子,你家公子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漢,豈能終日窩在家中;常言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你家公子爺豈是在家享福的無志之人。”
蘇錦微笑的看着夏思菱捧着米粥和點心小菜進來,笑道:“菱兒何時這般理解我了?倒好像是我肚裏的蛔蟲一般。”
夏思菱笑道:“奴家可不是算命看相的,但是奴家又沒瞎。”
小穗兒撅嘴道:“那小婢是瞎子了?”
蘇錦哈哈一笑,伸手擰了一擰小穗兒粉嘟嘟的臉蛋道:“你當然沒瞎,穗兒其實知道原因,廬州的時候我們也沒招惹别人,還不是被人栽贓下獄?隻是我做的事你不能全部理解罷了,不是我愛折騰,而是要想活得好便隻能盡力的去折騰,不折騰便活不下去,懂麽?”
小穗兒仰頭看着蘇錦,輕輕點頭道:“懂了……似懂非懂。”
蘇錦笑道:“不懂也沒關系,快些幫我打理好,今日我帶你們出去逛逛,看看這渭州城,看的多了,想的多了,你就什麽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