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也在等待李知和的到來,今ri若是李知和不至,那說明昨晚的一切言語行爲都已經被他們所看破,要是那樣的話,倒也沒什麽好說的,趕緊想辦法保命滾出渭州爲好,呆在這裏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直到巳時三刻,太陽已經将衙門大堂烤的炙熱,堂上的衙役們也都不停的變換着重心暗中奇怪知府大人爲何還不退堂休息,害的大家跟着煎熬。
蘇錦失望了,看來李知和他們的不是那麽好忽悠的,無奈之下,蘇錦擡起托腮的胳膊,揮揮手無力的道:“退堂,諸位辛苦了。”
衆衙門長舒一口氣,紛紛拱手行禮便要退下,忽然間衙門外馬蹄聲響,幾匹馬兒從廣場上裹挾着一股熱風飛馳到衙門口,蘇錦擡頭細看,頓時心中大喜:來了,到底還是來了。
來者正是李知和,昨夜跟徐威商量了半宿,終于還是放心不下,蘇錦雖然說的天花亂墜,但憑他一面之辭李知和和徐威又怎能信他;但萬一蘇錦所言是真,自己等人憑空得罪這個無賴的話,指不定會惹來多少的麻煩,而且此人若真的是晏家的女婿晏殊又爲了他不惜徇私舞弊,那麽借刀殺人以西夏人的名義弄死他的辦法似乎也不穩妥,如果有既不得罪蘇錦和晏殊又能保守自己等人的秘密的兩全之策便是上上之選了。
兩人商量了半宿也沒個頭緒,躊躇間徐威忽然想起一事來,泾州通判李淼上月剛去京城辦差回來,此人跟徐威是同年進士,關系也相當的不錯,回來後還曾帶來些京城特産差人送給自己;既然他去京城剛回來,這個蘇錦既然又是中狀元又是娶晏殊的侄女兒爲妻,動靜鬧的這麽大,李淼又是個好打聽之人,豈能不知他的底細?
李知和大喜過望,立刻要徐威安排人去泾州打探消息,務必要弄清楚這個蘇錦的底細。
徐威本打算派人去拜訪李淼,但又一想此事重大,他人前去實在是不放心,于是不辭勞苦的親自連夜奔赴泾州拜訪李淼,好在兩城之間相距不足百裏,騎馬一刻不停的話來回半ri可達。
即便如此,徐威連夜來回,還是直到次ri巳時方才趕了回來,整個人都累的快要虛脫了,本來是個白胖胖的面團一般的人物,一夜颠簸奔走人都瘦了一圈,臉上也灰蒙蒙的全是塵土,整個人看上去萎靡不堪。
不過帶回來的消息卻很震撼,這個蘇錦可不僅僅是狀元郎,晏家快婿那麽簡單,李淼是個喜歡鑽營的人,他去京城一來是辦公事,二來是去拜訪恩師副宰相章得象,西北的特産野味帶了一大車盡數送入章得象府中在章府中逗留了整整一天,這期間章得象自然跟他無所不談,談及新近京城中的大事件政壇新星之時,話題自然免不了提及這個蘇錦。
據李淼言道,這個蘇錦确實是今年的新科狀元,而且其人行事出乎常理,竟然硬是娶了打他五歲的晏家寡婦爲妻,叫世人瞠目結舌,而且此人在未參加科舉之時便深得皇上器重,以應天府學子的身份便直接授予糧務專使的頭銜,賜予金牌讓其獨領糧務,在淮南路揚州廬州等府做出了一番翻天覆地之事,竟然圓滿完成了糧務這樣的大事。
李淼還告訴徐威,這個蘇錦還同富弼一道出任與遼人談判的使者,以巧破敵讓氣勢洶洶的遼使铩羽而歸,這家夥開個什麽銀莊,連皇上都去送匾額,呂相杜樞密等人也都不得不送禮道賀,章得象自然也不得不派人送禮道賀。
徐威這些話一出口,把個李知和驚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無賴居然有這麽大的來頭,自己面對的這個看似無害的家夥,卻原來是個風雲人物,這一發現讓李知和心底打突,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可是更震撼的還不是這些,徐威忽然從癱坐在椅子上的狀态中蹦起身來,探頭四下看了看這才關門回位,輕聲在李知和耳邊道:“李監軍,我聽李淼私下裏跟我說了,這個蘇錦似乎跟夏帥之間有過節,而且過節不小。”
李知和道:“哪個夏帥?”
徐威白了他一眼道:“還有哪個?剛剛調去京城數月,原西北四路招讨使,現在是副樞密使的夏竦啊。”
李知和愕然道:“夏大人?蘇錦跟夏大人有過節?那不是找死麽?”
徐威悄聲道:“誰不是說呢,可是事實上卻教你大跌眼鏡,當然這些事都是私底下流傳,也無證據可言,章相也告誡李淼不要亂說話,隻知道便罷。”
李知和皺眉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打算跟我躲貓貓?”
徐威道:“那倒不是,隻是此事太過聳人聽聞,你我隻能聽不能傳,這個蘇錦不知怎麽跟夏大人的愛女勾搭上了,夏大人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獨女給人玩弄,于是便設計要宰了他。”
李知和輕笑道:“夏帥那是殺人不眨眼的角se,在他頭上撒尿,豈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但他忽然間覺得不對,趕緊收起笑容來,事實上這個蘇錦還不是好好的活着,而且還中了狀元,活得有滋有味,這說明夏竦根本就沒動的了他。
徐威沒注意李知和的臉se,自顧道:“這小子不知用了什麽辦法逃脫了,然後便開始報複夏帥,在夏帥設計誘殺蘇錦之後不久,夏帥唯一的侄兒柳賓華便給人發現死在了汴河邊的桃林裏。”
李知和大驚道:“難道是蘇錦動的手?”
徐威豎指唇上輕聲道:“監軍大人莫要這麽大聲好麽?柳賓華是懸在桃樹上自缢而死的,可是這個柳公子是夏大人的親侄兒,夏大人對他寬容疼愛有加,每ri錦衣玉食仆從如雲的伺候着,沒理由自殺啊。”
李知和皺眉道:“是啊,怎麽可能自殺。”
徐威悄聲道:“私下裏的流言都說是蘇錦動的手,爲了報複夏大人那晚誘殺自己。”
李知和喘了口氣道:“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即便是沒有證據,夏大人又豈能饒他。”
徐威道:“是啊,夏帥定是展開了報複手段,不過倒沒聽說蘇錦受了什麽損失,隻是在端午節那天被人差點行刺緻死,反倒是夏家宅中連出血案,先是夏大人的玉璋樓别院被人給屠了,再後來便是不久之前夏家的襪子巷老宅被人血洗了一遭,兩次屠戮夏府護院仆役死了六七十人,成爲京城的頭号大案,連皇上都驚動了。”
李知和顫聲道:“這……這都是蘇錦幹的?”
徐威歎了口氣道:“不知道,不過私下裏都說是他。”
李知和頹然坐到椅子上,喃喃道:“咱們小瞧這厮了,看來咱們攤上大麻煩了。”
徐威想了想道:“昨夜這個蘇錦表現的有些不正常,不過在路上我想來想去,這厮看來也不是什麽遵紀守法之徒,沒準我們倒是可以跟他攀上關系,也許他會是我們未來的救命稻草。”
李知和嗔目道:“你怎知他不是來拿我們的?難怪他昨晚說對我們的事有所耳聞,他辦過糧務自然知道裏邊的關門别竅。”
徐威點點頭道:“說的是,可是萬一他是來拿我們的,又何必告訴我們他知道咱們的勾當,他難道不怕我們铤而走險麽?要知道憑他帶來的五百馬軍,根本不足以保護他的安全。”
李知和冷笑道:“難道這就是叫做藝高人膽大麽?這小子是在蔑視我等。”
徐威搖頭道:“下官不這麽看,我看他是臨時察覺到城中的蛛絲馬迹,非但是他,任何一人來到渭州城隻要稍加留意都能發現蛛絲馬迹,隻是大多數人不會說出來,這個蘇錦卻是直接以此爲要挾罷了。”
李知和道:“依你之見,我們該接納他了?”
徐威搖頭道:“非也,這家夥看來不是省油的燈,在摸不清他的真實想法之前,咱們萬不能說實話。”
李知和道:“那怎麽成,咱們的軍饷俸祿全攥在此人手中,他若急了一文錢不拿出來那該怎麽辦?官員們倒也罷了,士兵們可就要造反了。”
徐威道:“爲今之計隻能先拉他入夥,但不能讓他知道詳情,每月大筆錢銀打發上去,若他隻是爲财自然是不會再鬧,若他别有所圖,自然也會暴露;總之弄清楚他的意圖之後咱們便可有相應對策,切不可将他看成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愛錢的貪官,夏大人都被他整的夠嗆,咱們跟夏大人如何能比?”
李知和籲了口氣道:“你說的甚是,如果他要是真的爲了對付我們而來,你說該怎麽辦?”
徐威默然無語,看着李知和慢慢道:“下官唯監軍大人馬首是瞻。”
李知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道:“好,火燒眉毛且顧當下,就算他有天大的靠山,若是這趟專門是要來拿我們的人頭的話,難道我們便伸着脖子任他砍不成?到時候一不做二不休先除了此人,走一步算一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