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蘇錦得意洋洋的面孔,李知和一陣陣的犯迷糊,若蘇錦所言是實的話,這家夥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無賴,連這樣的事都敢做,還有什麽事是他不敢做的?
“然則……然則你便以此要挾晏三司,要他同意将晏家女下嫁于你是麽?”
蘇錦微笑道:“正是,除非他暗中宰了我,否則他隻有将侄女許配給我的份兒,晏三司是個仁厚君子,他又怎會因此便下毒手要了我的命,所以本人理所當然的當上了晏家的女婿。”
“然後你又要晏三司幫你上下打點,甚至……甚至有可能是作弊,奪了本科的狀元?”
蘇錦嘿嘿笑道:“我發現你越來越聰明了,都會搶答了,别的我不多說,我隻告訴你,本科會試的主考官是晏三司,你可明白?”
李知和伸袖抹着額頭上的汗珠,點頭低聲道:“明白……明白。”
蘇錦正色道:“這可是天大的秘密,今日你我一見如故,罵我才将這秘密說與你聽,但凡有第三者知曉,必是你說出去的;我官小權輕是沒辦法治你,可是晏三司又怎會容你胡言亂語,你可掐掐你的小腿肚子掂量掂量。”
李知和道:“決計不會,本人豈會拿此事出去宣揚,幹系晏三司清譽之事,便是給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心中懊悔不疊,早知道便不來聽他說這些,沒來由又擔了份幹系,多了個麻煩。
不過李知和還沒有放下戒心,蘇錦的話也并完全得到證實,即使推敲起來頗合情理,但這和蘇錦一門心思的要加入自己這幫人當中撈錢又有什麽關系?還是需要再問問才行。
“既然你已是晏府東床快婿,卻爲何來此邊陲之地爲官呢?這裏戰事蜂起,地方貧瘠,就算是撈油水也不需要來渭州啊。”
“這你就不懂了,我家伯丈人說了,既然是一家人了,起步必定要高,本來也可留在京城爲官,不過按照朝廷的規制,即便是狀元郎也隻能先從六七品的小吏作起,這麽一來,要熬到四品知府的級别起碼需要七八年方可,這中間還不能有差錯;我家伯丈人便出了個主意,邊陲城鎮較爲艱苦,朝廷對願意來此爲官者都是給予優待的,目的便是鼓勵官員來邊陲州府爲官,恰好渭州知州出缺,于是晏三司便尋了皇上要将我弄到渭州來做官,這不一下子便是個四品的官兒,多帶勁。”
“但……渭州是戰亂之地啊,你就不怕戰事一起,渭州城一旦失守,到那時……”
“呸呸呸……烏鴉嘴!哪那麽容易便失守了的,跟西賊打了三四年,渭州城哪一回失守過?再說了,我家伯丈人可說了,現在西賊也是大傷元氣,國内已經是饑荒遍地,餓殍遍野,強撐着跟咱們大宋開戰,不消半年時間,西賊必會向大宋求和,到那時咱們反倒是守邊的有功之臣,可以名正言順的調回京城升官。”
李知和暗自心驚,晏殊所言确實是自己所分析出來的結論,身在邊地,跟西賊打交道的次數太多了,西賊的每一時段的動向都反應了他們的心理。
剛開戰那會兒,西夏兵出動并不頻繁,但是一旦進攻便是大規模的猛攻,不惜動用數萬人馬進行大戰,這說明他們很是自信,自信到認爲憑借一兩次大會戰便可擊敗西北宋軍的主力,隻有兵精糧足士氣高昂無後顧之憂的軍隊才會有如此的自信。
而現在,西賊出動的次數比以前頻繁了數倍,但是人數卻少了許多,多是小規模的劫掠掃蕩的小股騎兵,其目的也并非是攻城拔寨,而是以搶奪财物糧食劫掠牛羊牲口爲目的,如此頻繁迫切的劫掠,隻能說明他們正處在物資緊缺的關口,否則又怎會任小股騎兵冒着被圍堵殲滅的危險頻繁出動?
事實上,泾原路和環慶路的宋軍已經成功的殲滅了數支這樣的騎兵小隊,環慶路延州府的狄青,便是在這樣小規模的戰鬥中名聲大噪,在他手下便已經斬獲五百多名西夏騎兵的首級,時勢造就狄青從一個小小的士卒一路火箭般的攀升,當上了延州都部署的指揮使。
李知和明白蘇錦此言非虛,看蘇錦這個樣子,他是決計分析不出來這形勢的微妙變化的,所以這話定是晏殊親口所言無疑。
“可是,蘇大人既然已是晏府的入幕之賓,又怎會對錢财需求如此旺盛?開口閉口千裏爲官隻爲财,這有些不可思議啊。”
蘇錦愕然道:“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你以爲我是晏府的女婿,晏家的錢便随便我花銷麽?晏家是有錢,可那是人家的錢懂麽?我和夫人成親,晏三司也确實給了不少嫁妝,不過那錢我能動麽?那可是女人的錢,我就算再不濟,也不至于拿我家娘子的錢财揮霍吧。”
李知和點頭稱是,心中卻道:你這德行,都能搞大人家女子的肚子耍無賴,偏偏這時候撇清裝高尚。
“再者說了,原本我也有兩小錢,夠自己花銷的,可是自從跟晏府攀上親戚之後,我這錢花的跟流水一般,根本就不夠用;不怕你笑話,我都欠了一屁股的外債了。”
李知和愕然道:“這又是爲何?”
蘇錦搖頭道:“哎,你是沒有大官兒的親戚,你怎會懂?晏家的親眷遍布京城,哪一家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跟這些人結交,錢還能少花麽?我那娘子又不想丢面子,宅子要大,仆役要多,吃的不能太差,出門要好的馬車,咱家拉車的馬兒吃的都是精料,爲的便是出門的時候精神抖擻毛色油光閃亮,讓外人看着羨慕,你說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麽?”
李知和恍然大悟,同時也深有同感,京城的奢靡風氣他是了解的,大戶人家聚會之時,話題往往會很八卦,誰家的拉車的馬兒蓬頭垢面像個野驢子,誰家的門樓矮小像個茅房雲雲都會成爲茶餘飯後的談資,官宦人家女眷們見面聚會不是有什麽正經話要聊,而主要是去鬥富賽貴去了,誰的首飾名貴,誰的馬車豪華,誰的仆役多,穿的光鮮,這都是攀比的焦點。
蘇錦兀自訴苦道:“你像上個月,晏三司的三娘子做三十生辰,晏家的另一個女婿富弼送了近一萬貫的禮,你說同爲晏府女婿,我能少給麽?一咬牙一跺腳我送了一萬五千貫的禮品,他娘的,面子是有了,腰包可是癟了一大截了,你說說我過的這叫什麽日子?”
看着蘇錦一副愁眉苦臉的摸樣,李知和竟然對蘇錦升起了同情之念,同時又有些幸災樂禍,誰叫你搞大人家閨女的肚子,硬是自己上了這個套兒,活該拖累死你。
“可是蘇大人呐,渭州城中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這裏農商皆停滞,連稅錢都收不上一文來,你到這裏便是想撈錢也撈不着啊。”
蘇錦盯着李知和搖頭咂嘴道:“看來我和李監軍說了半天等于白說了,李監軍不夠朋友啊,本人把什麽都告訴你了,你卻還是對我遮遮掩掩,這要是依着以往我的脾氣,早就開罵了;但我既然當了官兒,也要學些體統,李監軍既然不夠朋友,我也犯不着拿熱臉貼您的冷屁股,告辭了,明兒我就收拾收拾回京,咱不在這受氣了。”
李知和趕緊攔住邁步要走的蘇錦,遲疑的道:“蘇大人莫生氣,本人實在是不知道這裏有什麽可以撈錢的地方,莫若蘇大人指明一條路,讓本官也跟着沾沾光?”
蘇錦啐了一口道:“你把我當傻子麽?你們暗地裏都幹的熱火朝天了,我隻是想分一杯羹而已,卻來當婊子立牌坊,教我都有些看不起你了;我把話挑明了,三司大人是我的伯丈人,我一句話求肯他大筆一揮,送到渭州的糧草物資便會加倍或者減半,你們想賺錢可還要看我的臉色,要麽大家發财,要麽一拍兩散;我隻要一走,管保你們三月無糧,三月無饷,你信不信?”
李知和暗歎,甯惹君子莫惹小人,眼前這位便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和無賴,看來要是不拉他入夥,這家夥定會讓渭州城裏亂成一鍋粥;而且更加打動李知和的是蘇錦剛才的那句話,蘇錦和晏殊關系密切,有他在渭州的話,糧草物資還怕不源源不斷麽?目前除了軍糧其實也沒多少剩餘的糧食可以賣出去,渭州城中缺口還很大,若是拉了蘇錦入夥,今後還不财源滾滾而來麽?
李知和既心動又猶豫,既想答應又隐隐覺得害怕,頓時搓手猶豫,躊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