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喘了幾口粗氣道:“道理是如此,可是他們是手無寸鐵之人,便如平民一般,而且……而且還是蘇大人許諾過的,如何能下得了手。”
蘇錦恍若未聞,隻盯着緩緩進入工事前方三十步的夏軍士兵,口中清晰的吐出兩個字:“放箭!”
箭如飛蝗,三十步的距離正是弓箭的最佳she程,連瞄準都不要,鋪天蓋地的箭雨便将兩百名夏軍士兵籠罩其中。
身懷鬼胎的西夏士兵怎麽也沒想到,滿口‘仁恕之道’的宋軍竟然無恥到如此地步,這麽近的距離想躲開密集的箭雨簡直是做夢,還沒反應過來,但聞慘叫之聲大作,眨眼間五六十名西夏士兵成了滿身箭支的海膽球。
第一輪箭雨過後,明白過來尚且幸存的西夏士兵們趕緊扭屁股就跑,但兩條腿如何跑得過飛羽,第二輪第三輪飛蝗攢she而至,三輪箭雨的洗禮之下,地上已經沒有一個站着的活人了,倒是有幾名經驗老到的士兵打一開始便趴在地上,拼命往死人屍體下鑽,這才活了下來。
宋軍的she擊一停,這幾人不敢起身,趴在地上往回爬,就像幾隻驚慌失措的大蜥蜴一般。
蘇錦擺頭道:“拿下了。”
馬漢趙虎飛身竄了出去,重重疊疊的屍體絲毫沒有阻礙他們的行動,眨眼間蹿出去十多步;幾名西夏士兵爬起身來就跑,隻可惜手軟腳軟跌跌撞撞,跑出去十多步遠便被趕上,馬漢趙虎伸手像抓着小雞一般提了兩人便往回跑,對面的夏軍騎兵鼓噪來追,但一進入宋軍she程之中頓時飛蝗如雨而下,迫的他們趕緊回頭。
李甯明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宋軍簡直太無恥太卑鄙了,居然假意答應己方的請求,趁機發難;更蠢的是自己居然送了兩百人去讓人當箭靶子,簡直蠢到姥姥家了,此事一旦傳回去爲夏**民所知,必成爲終身之辱。
野利先宗和沒藏明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經曆大小陣仗數十起,跟宋軍交手如同家常便飯一般,什麽時候見過這麽無恥的宋兵了?以往打仗,宋兵進攻防守都是有迹可循,除非是不交戰,一旦交戰雙方都是拉開架勢真刀真槍的厮殺,很少會用計謀,更别說這種出爾反爾自毀前言的做法了。
夏軍騎兵罵聲一片,人人氣的的眼珠子血紅,當然他們隻覺得對方無恥之尤,自動忽略了這兩百人也是帶着不軌之心前去的。
未傷一人,擊殺對方兩百生力軍,蘇錦長舒一口氣,一正一反之間,對方的赢面又小了幾分,自己的赢面又大了幾分;蘇錦也想正大光明的硬打硬拼,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殲滅戰,但事實擺在眼前,自從這次誘敵之計開始設計的時候,便注定了這場仗不可能是正大光明的厮殺。
更何況自己手下的士兵死傷慘重,這些士兵隻是肩負押解糧食之責,裝備上也不是很jing良,對付騎兵的利器便是弓箭,偏偏此番押解的物資中就是沒有弓箭,若非五百馬軍配備了五百張弓箭,這場仗壓根就不用打了;而且經過幾輪she擊之後,箭支已經剩的不多了,蘇錦愁都愁死了。
抓來的四名俘虜很快便招供了意圖,一邊的狄青汗顔無地,果然西夏軍也懷着鬼胎前來,若是真叫西賊jian計得逞,此刻怕已經是陷入死戰之中了。
狄青拿得起放得下,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立刻向蘇錦賠禮道歉,要求收回剛才所說的話。
蘇錦笑道:“狄指揮何需介懷,西賊這位帶兵之人是yin損之徒,從一開始在鷹嘴崖外官道上設伏,便能斷定此人不是善類,我當然要長個心眼;狄指揮的話并無錯誤,隻是看錯了對象而已;跟君子行君子之事,跟小人則要比他更加的小人,正大光明的戰鬥隻适合對正大光明的對手。”
狄青點頭稱是,自己打了幾年仗,今天差點栽在這裏,心頭惱怒之下揮刀便将那四名俘虜砍了個人頭滾滾。
蘇錦道:“狄指揮,範大人的援軍不知何時才至,這一晃一個時辰怕都過去了。”
狄青皺眉道:“是啊,說好的一個時辰便到,範公不知怎地還未到。”
蘇錦扭頭問道:“弓箭還剩多少?”
王朝略微算了一下道:“弓尚有四百柄,箭支每人隻有兩三支了。”
蘇錦眉頭緊鎖,心中擔憂不已,除非敵軍撤退,否則兩次沖鋒防線必垮,雖然還可以退守山路,但傷亡必然慘重,狹窄的山道雖然能阻礙敵軍的沖鋒,但同樣也是阻礙隊伍後撤的瓶頸。
李甯明豈會後撤,今天已經摔在這個泥坑裏爬不起來了,回去之後也無面目見人,衆西夏士兵也被宋軍的無恥引出了真火,不待李甯明下令紛紛要求再次沖擊踏平宋軍。
李甯明反倒冷靜了下來,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對手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家夥,絆馬索、火油車、乃至誘殺自己的收屍隊,種種迹象表明,此人絕非是易于之輩,常規的手段與之對敵,必然會再吃大虧。
李甯明亦是聰慧之人,在衆皇子之中,他的書讀的最多,學識也最淵博,當然優秀之人骨子裏也必有些傲氣,李甯明被蘇錦激起了傲氣,面對衆将士的群情激奮,他興起了跟對面那不認識的将官鬥一鬥計謀的想法。
第一回合算是宋軍得勝,但自己還沒一敗塗地,自己的手中還握着一千八百名彪悍的騎兵,按照常理而言,一千八百大夏鐵騎足可擊潰數倍之敵,更何況是對面那些看起來最多隻有千餘人的隊伍。
“你會用火油車沖擊我騎兵陣,本殿下便用鐵蹄陣摧毀你的防線,将你們踩成肉醬。”李甯明冷笑着想,旋即付諸實施。
五百匹戰馬排成數排,馬上空無一人,西夏士兵每人手拿一柄匕首,站在心愛的馬匹後面等待令下,李甯明是要效仿蘇錦的火車沖陣之法,自己沒有火油,身邊除了人隻有馬,隻能用馬兒當做沖鋒陷陣的利器了,人哪怕成了步兵,那也還是人,也還算有戰鬥力。
至于損失了這麽多人馬,就算殲滅了敵軍,搶奪了物資,這筆生意還值不值得做,早已不在李甯明的考慮範圍之内了,他要的是勝利,哪怕是一場慘勝也好。
夏軍的舉動讓蘇錦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xing,對方擺出的架勢自然是要用瘋馬打頭陣,馬兒踐踏和沖鋒的威力蘇錦早有實踐,揚州城中北口三裏胡同捉拿龍虎門弟子的時候,數百龍虎門弟子被自己用五十匹戰馬踏的潰不成軍,終于放棄抵抗束手就擒;那隻是五十匹馬兒的威力,眼前的可是密密麻麻排列的幾百匹戰馬,這些馬兒的沖鋒之勢足可摧毀眼前這風雨飄搖的工事。
由于沒有人騎乘,眼前的成堆的屍體也不能阻礙它們前進的鐵蹄,而西夏軍也無需投鼠忌器,隻管一波接一波的将瘋馬往自己的陣營中驅趕,别說是地上的屍體和雜物,便是一道鐵栅也會被沖開。
怎麽辦?蘇錦急速的動着腦筋,他的腦子滾燙,如沸水一般的翻滾不休,避無可避,退無可退,若無應對良策,覆滅便在眼前,蘇錦的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急蹦出來了。
而對面,李甯明已經做好了一切布置,五百匹戰馬沖鋒過後,便是五百名步兵随後殺上。步兵受地形的限制比騎兵小,戰馬踐踏過後,五百化身步兵的騎兵足以收拾殘敵,随後便是五百騎兵跟進,就算沒有解決戰鬥,在五百騎兵的碾壓之下,也足夠解決一切了。接下來便即刻撿金銀值錢之物劫掠,至于糧草盔甲帳篷武器等等,原本打算拉着帶走,但現在恐怕隻能付之一炬。
總而言之,隻要毀了宋軍的物資,哪怕是自己拿不到,也算是一場勝利;李甯明的腦海中已經開始謀劃回去之後如何誇大這場戰鬥,如何讓舉國震驚,如何将胞弟李甯林哥的光芒掩蓋在自己的戰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