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ri傍晚一場豪雨落下,生意自然是不能做了,于是兩位老船工偷得浮生半ri閑,将船隻停靠在碼頭附近,煮了幾條空閑下來自家打撈的白魚就着青菜滿滿的煮了一鍋,兩人坐在船蓬裏聽着外邊的疾風驟雨對坐小酌拉起了家常來,倒也怡然自得。
幾杯下肚,老孫頭忽然感覺船身搖晃了一下,似乎有人踏上了船頭,緊接着船蓬‘笃笃’響了兩聲,不是風雨敲打的聲音,而是有人在敲船篷。
老孫頭伸着脖子叫了聲:“誰呀!”
“船家,做生意不?”外邊的人甕聲甕氣的說道,聲音在風雨中含混不清。
“這大風大雨的,如何送貨,客官還是等雨停了再來,淋濕了您的貨物,小老兒可吃罪不起。”
老孫頭爬起身來準備掀開簾幕說話,猛然間簾幕掀開,一股風雨從倉外直撲進來,頓時将老孫頭的臉打濕了半邊;就算是被風雨弄得眼睛睜不開,老孫頭還是看見了伸進來的一隻手,那是一隻托着兩錠金子的手,手粗指短更顯得那錠金子特别的大。
老王頭也看見了金錠,上面的字他也認識,那是十兩一錠的開封府鑄造的月牙錠,足金足赤全真無假。
老孫頭張大嘴巴正yu說話,外邊的聲音響起道:“這兩錠金子買了你們這兩艘小船夠不夠”
老孫頭張口結舌道:“這……我這破船如何值得了這麽多。”
外邊的聲音顯得極不耐煩,問道:“我隻問你夠不夠,若是嫌少你就說一聲,我要買了你們這兩艘小船。”
老孫頭支吾道:“這個……小老兒這小船已經破舊,客官要買船幹嘛不去河西碼頭的船作坊去頂一艘新的,似我們這樣的船隻隻需五十貫,這兩錠金子足可買五艘……”
老王頭一把捂住老孫頭的嘴巴,連聲道:“夠了夠了,客官,賣你了。”
外邊的人手掌一翻,兩錠金子咚咚落在船闆上,道:“立刻拿了金子離開小船回家睡覺去,不要東張西望,也不要多管閑事,一覺醒來,去河西作坊每人買一艘新船繼續過你的營生。”
老孫頭還待再問,老王頭一把抓住兩錠金子,迅速的用牙咬了咬,确定是真貨無疑,拖着老孫頭便出了船艙,風雨撲面而來,瞬時将兩人衣衫打濕。
船頭上站着一名粗壯的黑衣漢子,身披蓑衣頭戴鬥笠抱臂立于船頭,再看岸邊高高矮矮站着四五十名黑衣漢子,都将鬥笠壓得低低的,看不見面孔;兩位船工哪敢久留,連滾帶爬的上了岸,一路小跑往大路上跑,一直跑到汴河大街上,這才敢回頭往河面上看。
隻見那幾十名黑衣人已經盡數上船鑽入船艙中,隻留兩人在外邊撐着長篙将小船劃離岸邊,一路往下遊而去。
老孫頭喘了口氣,抹着臉上的雨水問老王頭道:“老哥,這是怎麽回事啊,我好像是在做夢。”
老王頭塞了一塊金錠到老孫頭手中道:“就當是做夢,這可是十兩足金錠,換成銅錢起碼值兩百多貫,這般好事差點被你錯過了,好在老漢我腦子還沒糊塗。”
老孫頭道:“可是,我咋覺得有些詭異呢。”
老王頭啐道:“想恁多作甚?咱們去汴河大街上的彙通銀莊去換成銅錢,買條新船做營生。剩下的正好給兒子們娶一房媳婦,人家高價願買,咱們願賣,有何詭異之處?别想了,莫惹是非,回家睡覺去,忘了這事最好。”兩人抖抖索索頂着風雨消失無蹤。
兩條小船往下遊行了不到一裏地,便看見前方水se渾濁,一條支流彙聚着岸上的雨水奔流湧進汴河;撐船的王朝探首進來低聲道:“公子爺,應該就是這條支流。”
蘇錦掀開簾子探頭看了看,點頭道:“對,就是這裏,能劃上去麽?”
王朝道:“雨水彙集的多,水勢倒也洶湧,但應該沒有問題。”
蘇錦道:“出去幾個幫忙,船邊綁着幾個竹篙,用些力氣劃上去。”
幾名伴當迅速起身,拿起閑置的竹篙撐着船硬生生的逆流而上,穿過一座拱橋底部,慢慢将船劃進小河中,另一條船也緊緊跟上,昏暗的光線瓢潑的大雨讓這兩條小船就像幽靈一般不爲人所知。
進入河道之後,水流漸緩,兩邊沿河古柳婆娑,高牆林立,正是到了襪子巷各家府邸的後院外,偶爾也有幾間破舊的民居夾雜其中,不過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傍晚,一概是門窗緊閉,想來定是早早吃了晚飯上床睡去了。
遡遊二三裏,兩艘小船緩緩停在一段異常高大的圍牆外邊,那正是夏家後院的高牆,王朝仰頭看去,不覺咂舌,返身入倉對蘇錦道:“公子爺,這牆壁怕是爬不上去,全是青苔不說,頂部未做飛檐,便是有抓勾也抓不住。”
蘇錦輕聲道:“不能碰牆壁,碰了牆壁會留下痕迹,青苔被踩落的痕迹便是雨水也掩蓋不了,夏家後院内大樹不少,看看可有出牆的枝桠,勾上樹幹便能從樹上進去。”
王朝答應一聲,帶着幾人緩緩将船隻沿着圍牆往裏劃,天se越來越暗,眼睛已經看不大清楚了,雖然辨識困難,但同時也給了兩艘小船更好的僞裝。
終于在前進了數百步之後,王朝發現了一根橫生而出的大枝桠,黑乎乎的樹冠,也不知道是什麽樹。王朝拿出抓索站在船上往上扔,扔了數次由于高度太高,連枝桠的邊也沒碰到,氣的喃喃咒罵。
蘇錦環視左右,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一棵斜生的古柳輕聲道:“爬上這棵樹,便高了起碼七八尺,黑乎乎的也不要扔鈎索了,勾不牢靠反倒壞事,用幾根竹篙綁接起來,直接送了鈎索挂上樹杈,應該能夠得着。”
王朝立刻動手,命人将四根竹篙拼接起來,将鈎索挂在竹篙頂端,爬上柳樹,緩緩将竹篙往上伸,兒臂粗的竹篙四根拼接高度驚人,但也極難掌控,王朝運起臂力屏氣凝神将竹篙一寸寸往上伸,竹篙搖搖晃晃的往上,直到觸碰到樹幹發出輕微的聲響,王朝再也支撐不住,竹篙從中斷裂呼的一聲落在河面上,還好周圍雨水風聲嘈雜,聲音沒顯得多刺耳。
萬幸的是,竹篙雖斷,但鈎索居然挂在了樹杈上某處,也沒看清牢靠不牢靠。
馬漢自告奮勇道:“我爬的快,我先上。”
蘇錦輕聲道:“小心,上樹之後将挂鈎綁的牢靠些,另外注意裏邊的動靜,據說有惡犬,可别驚動了惡犬。”
馬漢一點頭,搓搓手掌,伸手試了試繩索的牢靠度,然後縱身一躍便像隻靈敏的猿猴一般三步兩步便爬上了半空,衆人屏息上望,隻見馬漢越爬越快,眼看就要到達頂端之時,就聽到一聲響亮的‘啪’的一聲,蘇錦暗叫不好,隻見繩索勾住的樹幹突然斷裂,黑乎乎一段枝桠往下落下,馬漢的身子也跟着下落。
衆人驚呼出聲,隻見馬漢猛地伸出手臂,手臂像是忽然多出來一截一般一下子搭住了斷裂的樹幹末端,手指死死摳住樹幹一用力,腳尖朝上翻轉,眨眼間已經穩穩的坐在了樹幹之上。
張龍和趙虎也将落下的枝桠接住,免得它砸翻了小船。
蘇錦喝了聲采,馬漢不是蓋的,真有兩把刷子,這手功夫俊得很,更難得的是臨危不亂立刻做出反應。
馬漢喘了幾口氣,心中撲通撲通亂跳,摸索着将繩索綁在更粗的枝桠上,同時探首朝院子裏張望,裏邊黑漆漆的一片,什麽東西也沒看見,什麽聲音也沒有,于是伸手将繩索搖晃數下,表示安全無事。
蘇錦一揮手道:“留兩個看住船隻,其餘人快些上!”
衆人一個接一個攀着繩索攀上樹梢,随即将繩索收起挂在枝桠上,在另一端馬漢早已垂下繩索‘刺溜溜’的滑入夏府後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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