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名取得确實形象,若從高空俯瞰,整個巷子便就像一隻擺在地上的襪子,襪筒口朝着汴河,然後轉折朝西和穿過汴河直通向南城三門之一保康門的保康門大街香連接。
在這個巷内,大多都是朝廷官員給自己興建的官邸,但官兒最大的卻隻有夏竦一個,其餘的都是些四五品的京官兒。
楊察便是其中的一個,楊察是晏殊的二女婿,在三司跟着老丈人晏殊混了個判官之職,不算很大,但是卻是個肥差;加之有老丈人庇佑,小ri子過的倒也舒坦的緊;楊察其貌不揚,行事低調,但是卻頗有一番計較,當年中了進士之後,他想方設法攀上了晏殊的關系,知道晏殊好宴飲,尤其喜歡好酒,楊察不惜賣了老家廬州的宅院,換來的錢财盡數買了好酒進入晏殊腹中。
功夫不負有心人,也正因他乖巧的很,深得晏殊歡心,得以出入晏府自如,由此便發生了一系列的偶遇,晏家二小姐總是在不經意間撞見這個其貌不揚的家夥,久而久之竟然産生了好感;于是乎楊察便登堂入室成了晏家快婿。
這一切發生的十分自然,晏殊竟然都無所察覺,乃至當二女兒點頭答應的幹脆,晏殊方才如夢方醒,自己的老窩被這家夥給兜了;好在楊察有幾分才學,至于相貌不咋地那算什麽?就算是一個大字不識的白丁,隻要搭上了晏殊這條線,也必然青雲直上。
楊察屬于悶聲發大财之類的主兒,沒過幾年,以前的投資便千百倍的回報了,于是在襪子巷也建了一所大宅子,巧之又巧的是,楊察便和夏竦的宅院相背而建。
夏竦官職大,宅子也霸氣,從襪子巷到保康門大街這一段縱深的地皮,普通人家起碼能住個二三十戶,可是卻被夏竦和楊察這兩座宅院直接全部聯通,夏竦的宅子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縱深,楊察的隻占三分之一還未到。
下午蘇錦接到夏思菱的求救信之後,便一直在商量該如何行事,救是一定要救的,不過若是帶着人硬生生的像在玉璋樓那樣從正門闖進去,怕是不太實際,夏家正宅中護院上百,且武藝高強之人不少;從上次刺殺自己的兩個人的身手來看,确實如陸師叔所言,新來的這夥人不是善茬。
蘇錦雖然是個倔強的人,但他也不會蠢到便讓手下的人去硬拼刺刀,除非是萬不得已。
苦思冥想之際,晏碧雲一語驚醒夢中人:“襪子巷?二姐夫不就住在襪子巷麽?”
蘇錦一愣道:“你說的是楊察?他也住在哪裏?”
晏碧雲道:“奴家去過一趟,不過不知道和夏宅隔了多遠,你既擔心硬闖會有損傷,而且過于魯莽,不如去問問楊姐夫,或許他知道地形,能有所幫助。”
蘇錦有些猶豫,若是去找楊察,便等于是向他公開自己和夏竦之間的恩怨,再者此番前去是私入民宅,而且免不了要殺人見血,這些事若是都讓楊察知曉了,也不知是禍是福,畢竟自己跟楊察交情不深。
不過蘇錦很快做出了決定,自己壓根無需跟楊察解釋什麽,隻自己去問問情況,也許楊察會懷疑什麽,但那又如何?讓他懷疑去好了。
蘇錦不認識路,晏碧雲曾去過,但蘇錦是絕不會讓晏碧雲跟着去的,好在小娴兒也似乎有些印象,于是乎蘇錦命王朝馬漢等人糾結了五十多名護院在電閃雷鳴中上了馬車直奔保康門大街。
小娴兒說,楊察的府邸說是在襪子巷,可其實大門是朝着保康門大街的,地皮屬于襪子巷罷了,蘇錦心道這樣最好,省的進了巷子若是路過夏宅門前,也許會引起夏家伴當的懷疑。
來到楊府門前的時候,大雨瓢潑而下,蘇錦王朝等人坐在車内停在街角等候,自己帶着小穗兒叩響了楊府的大門。
楊察一家正在用晚餐,家人來報蘇錦前來,把楊察吓了一跳;這個晏府的堂姑爺比自己這個正牌的姑爺還吃的開,晏府上下他幾乎可以橫着走,自己當然想跟他搞好關系,隻是這位爺似乎隻對富弼好些,對自己倒是不鹹不淡,若非都是廬州同鄉,怕是連話也沒幾句多,眼下這位爺居然冒雨上門,楊察顯然有些意外。
“什麽風把狀元郎給吹來了,蓬荜生輝啊。”楊察打着哈哈将蘇錦讓進正廳,楊察的夫人也從内堂趕來見客,說起來都是親戚,自然免不了客氣一番。
蘇錦隻道:“小弟出去辦事,路過此地忽然風雨大作,聽小娴兒說楊姐夫在此居住,于是便不請自來躲躲雨,順便來認認門頭,以便下次相互走動。”
楊察自然是不信的,不過也不說破,兩人閑聊幾句,蘇錦将話題扯到房舍上,稱贊楊府的地段格局都不錯。
楊察謙遜之際,蘇錦話鋒一轉問道:“聽說當朝樞密副使夏竦的府邸也在此處?”
楊察眼皮一跳,蘇錦跟夏竦不對眼之事他早已風聞,雖然隻是小道流傳,但楊察從來都不認爲流言僅僅就是流言。
“準确的說,夏府大門離我家宅院大門很遠。”
“哦……”蘇錦的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隻一瞬間便被楊察捕捉。
“不過……我們兩家的後門倒是咫尺相隔。”楊察淡淡的道,眼角瞄着蘇錦。
蘇錦心頭大跳,笑道:“哦?那豈非近水樓台先得月麽?楊兄和夏副使比鄰而居,豈非能經常交流麽。”
楊察擺手道:“說的什麽話,我楊某人從來不屑與此人結交,說句實在話,我不齒其所行,當初建此宅之時根本不知道會和他相鄰,若是知道豈能在此建宅?”
蘇錦很是奇怪,楊察這麽說有什麽用意,自己不過是随口一說而已,楊察倒是掏心窩子賭咒發誓了,這可奇了。
楊察當然不是個沒心沒肺的直腸子,他早看出來蘇錦今ri前來必有事情,見蘇錦閃爍其詞不肯說,自己便隻能先擺明立場讓蘇錦打消顧慮了;溝通之道在于相互交心,你對手對方袒露心迹,主動将小辮子塞進人家手中抓着,對方也必然對你戒心全無,要說什麽便會直言了;楊察對此道自然是jing通的很,反正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夏竦跟晏殊關系不睦,自己顯然是要跟晏殊保持一緻的,這個立場原本就是肯定的,背地裏诋毀夏竦兩句算什麽,若是有需要,楊察在朝堂上也敢頂撞夏竦。
蘇錦果然戒備心理放松,想了想問道:“你家宅院和夏家宅院背靠背而建,想不接觸也難啊。”
楊察道:“根本是不搭界的事,雖然後門相對,但都是高牆築起,兩牆之間還有一條小河相隔,根本就老死不相往來。”
蘇錦心頭一喜,輕聲道:“可否帶小弟前去一觀,小弟知道楊兄定然覺得奇怪,但看了之後小弟再跟你細說緣由如何?”
楊察一笑道:“無需跟我解釋緣由,但你蘇兄弟之事,咱們一來是親眷,二來是同鄉,三來我早就對你仰慕,隻要能幫上忙的,但請自便。”
蘇錦沒想到楊察竟然是如此識趣之人,聞言深施一禮道:“楊兄是妙人,你這個朋友我蘇錦交了。”
楊察不語,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帶着蘇錦來到後院,兩人頂着蓑衣鬥笠來到圍牆左近,蘇錦仰頭望去,楊家圍牆高達丈許,皆青磚壘就,上面鋪滿了瓷片荊棘之物;走近後門處,順着門縫往外看去,之間後門口一道湍急的小河流過,兩丈開外的對岸便是比楊宅高了一倍有餘的高大的夏家後院圍牆了。
這圍牆之高超乎蘇錦想象,裏邊的大樹都隻能露出半個樹冠來,而且上面古苔斑斑,想攀爬上去絕無可能,況且也是臨河而建,根本無立足之處。
蘇錦看了一小會,拉着楊察來到後院房舍廊下,輕聲道:“楊兄,實不相瞞,今ri我帶人要去夏府救一個人;若從正門進去必然要和夏家護院遭遇,所以我想借道貴宅後院,但現在我有了新的辦法,叨擾楊兄了。”
楊察驚道:“你要進夏府麽?那可危險的緊,夏府的護院可不少,經常能聽見夏府後院裏有狗吠之聲,也許還養着惡犬。”
蘇錦道:“無妨,勢在必行,小弟告辭,楊兄就當沒見過我來拜訪便是。”
蘇錦匆匆拱手告辭,出了楊府大門,風雨更甚,蘇錦上了馬車帶着王朝馬漢等人直奔汴河邊而去。
蘇錦想通了,不能從楊家進入,今夜一過,明ri定然會有官府盤查,自己等人從楊宅進入免不了留下痕迹,官府很容易便會查出這些痕迹,然後就麻煩了。
蘇錦需要的是另外一種進入的方法,落腳點隻要不在楊府,便跟楊府無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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