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上前将蘇錦拉到一邊,看着蘇錦的狼狽樣子,皺眉低聲道:“你怎地這幅模樣?碧雲丫頭病成這樣,你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是真心對她還是虛情假意。”
蘇錦忙道:“且先不談這些,晏小姐的病情如何?”
晏殊長歎一聲,輕聲道:“早間請了五六個郎中來瞧了,他們都很悲觀,高燒如炭,卻又體内陰寒,原本便有虛寒之症,也不知怎麽變發作的這般厲害了。”
蘇錦心亂如麻,眼圈發紅,怔怔的發愣。[
晏殊拍拍他的肩膀道:“生死有命,你也需太過着急,碧雲丫頭豈是短夭之象,這位薛神醫是岐黃妙手,很久不行醫術了,此番算是碧雲丫頭運氣,他剛好遊曆歸來,我便将他請來了,咱們等他問診完畢,再行商議。”
蘇錦奈,隻得跟晏殊站在外間等待,小娴兒拿來了幹毛巾讓蘇錦将頭臉上的雨水擦拭幹淨,又沏了茶來讓蘇錦喝些熱茶免得涼了身子。
蘇錦如何喝的下茶水,站立不安的跟晏殊在外邊苦等,約莫柱香時間,裏邊腳步聲響,那薛神醫邁步出來,身後跟着一名挎着藥箱的小童兒。
晏殊趕緊迎上前去,急切的道:“先生,我家侄女兒可有大礙?”
薛神醫擺擺手,示意出去再說,一行人心情忐忑跟随薛神醫來到樓下廳中坐定,看着晏殊等人急切的目光,終于開口道:“同叔兄,令侄女這病很是棘手呢。”
晏殊忙道:“可有辦法麽?需要什麽藥但說妨?隻要能保住人,怎麽着都成。”
蘇錦長鞠到地道:“請神醫施展妙手,救晏小姐一命,蘇錦銘感于心,今後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薛神醫奇怪的看了蘇錦一眼道:“你是蘇錦?是哪個蘇錦?”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蘇錦一時法回答,晏殊道:“蘇錦是老夫世侄,是老夫舉在朝廷任職的。”
薛神醫道:“老夫回京之時經過揚州府,聽說有位糧務專使蘇錦在揚州做了幾件好事,難道是他麽?”
晏殊道:“正是他,糧務之事正是他一手辦理,現如今在史館任職。”
薛神醫點頭道:“原來如此,蘇大人果然年輕的很,老朽有禮了。”
蘇錦心中着急,這個時候老是扯這些作甚?但也不好缺了禮數,忙回禮道:“神醫還是說說晏小姐的病情吧,怕是耽誤不得。”
薛神醫一笑道:“老朽自然知道分寸,我先開一副方子,着人去抓藥熬了服用,服了此方,便是不會好,但也不會惡化;之後咱們再說說病情。”
晏殊趕緊吩咐人送來筆墨,蘇錦挽起袖子親自磨墨,薛神醫提筆龍飛鳳舞的寫下七八味藥材名字,交給身邊的小童道:“你帶着晏家仆役去報慈寺的百草堂去拿藥,告訴他家掌櫃的,便說是我老薛要用藥,有兩味藥隻有甚是珍貴,怕他舍不得,提了老朽的名字,他便會抓給你。”
小童答應一聲,晏殊趕緊命一名婢女跟随小童去藥店抓藥,帶兩人急匆匆的走後,蘇錦和晏殊的心頭才稍稍松了口氣,薛神醫既然開了方子,起碼晏碧雲性命是憂了。
薛神醫擦擦手,重新落座,用手點着桌面,想了想道:“同叔兄,老朽想單獨跟你說說病情,你叫其他人退下吧。”
晏殊愣了愣,揮手幹人等退下,蘇錦和小娴兒自然是不肯走開的,薛神醫看着蘇錦道:“蘇大人,這話怕是你也不能聽,還請稍微回避一下。”
蘇錦搖頭道:“我不走,我要聽聽病情。”[
晏殊也道:“蘇錦是自家人,神醫但說妨,不必避着他。”
薛神醫若有所思的看看蘇錦,又看看晏殊,點頭道:“也好,那老朽便直說了;令侄女這病不是一般的病症,乃是數病合一所緻,原本應該有陰寒之症未愈,但如今表現之狀爲高燒口燥,血虛萎黃,眩暈心悸,肺燥咳喘;據老朽判斷,乃是操勞過甚加之心氣郁結所緻;另外近兩日天氣陰雨,可能淋了些雨水,導緻身體受寒,又未曾及時調理,引發高燒昏迷之症;不過這是誘因,主要還是心氣郁結所緻,看來令侄女最近遇到很多不順心之事啊;郁結之氣不得排解,身子又疲乏,大病一場也就不足爲奇了。”
晏殊皺眉道:“我家侄女兒向來豁達,身子确實弱些,要說操勞過度倒是有可能,畢竟家中産業均是此女打理,我家中子侄一個也不如她;但是心氣郁結倒是有些奇怪;小娴兒,你家小姐最近因何事而生悶氣麽?”
小娴兒看了薛神醫一眼,嗫嚅不敢言,晏殊道:“但說就是,醫者面前,要詳盡說明病因,否則如何對症下藥?”
小娴兒這才道:“小姐雖沒說明,但小婢看的出小姐這幾日确實不開心,因爲……因爲……府中爺們和嬸娘們都說些閑話,氣的小姐暗地裏哭了好幾回;還有便是……便是……”
晏殊皺眉道:“一并說出來便是,吞吞吐吐作甚?”
小娴兒看看蘇錦,鼓足勇氣道:“還有便是,最近蘇公子爲了他家中之事有些頹唐,連續五六日萬事不理,小姐勸解也勸解不好,又來回忙着照顧生意,所以心情确實很是糟糕。”
晏殊瞪着蘇錦道:“你家中出了什麽事?我見你這副頹唐的模樣便覺得奇怪,這幾日史館不見你,你也沒來我府上,到底出了何事?”
蘇錦低聲道:“家中出了些變故,柔娘昏迷不醒已經八日了,在下……在下……”
晏殊怒了,罵道:“一個侍妾病了有什麽了不起?值得你大驚小怪的萎靡不振?不消說定是碧雲丫頭看着你的樣子揪心,勸你也不聽,在家上我府中那些敗家玩意拿話氣她,又忙着照顧生意,這才病倒了的;哎!碧雲丫頭不容易啊,蘇錦啊,你這叫老夫怎麽說你呢?”
蘇錦法辯駁,也不能跟晏殊說柔娘是因他而變成這幅摸樣的,隻得小聲稱是,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般。
薛神醫微笑道:“同叔兄,其實主要的病因還不在于此,你也莫要完全的責怪蘇大人。”
晏殊道:“哦?還有其他的病因麽?”
薛神醫頓了頓道:“老朽當着你們的面說真的不妨事麽?”
晏殊道:“不妨事,但請明言。”
薛神醫道:“好吧,那老朽就直說了;老朽記得令侄女是許配了龐家少公子的,未過門時龐家少公子便已經亡故了是麽?”
晏殊忙道:“婚約已經于上月解除了,跟龐家再瓜葛了。神醫爲何問起這些?”
薛神醫道:“您且回答我的話,那令侄女可曾再嫁?”
晏殊道:“還未曾再嫁,這才一個月沒到呢,我家侄女相貌人品才幹一流,還怕嫁不出麽?”
薛神醫擺手道:“老朽不是這個意思,老朽是怕接下來的言語有所唐突,故而不得不問清楚。”
晏殊和蘇錦等人一頭霧水,不知道這薛神醫到底要說什麽。
薛神醫伸手在桌案上一拍,道:“也罷,老朽便直說了,令侄女身懷有孕了,你們知道麽?”[
“啊?”
“什麽?”
蘇錦和晏殊的嘴巴張的老大,眼睛也瞪得溜圓,簡直不能置信。
“這個……老朽适才把脈良久,便是要确定這件事是否是真,因孕期尚短,剛剛一個月左右的胎氣,故而把起脈來須得更爲謹慎些;不過老朽斷定,此事當有疑議,令侄女确實有身孕了……”
晏殊驚訝比,難怪薛神醫剛才要屏退衆人,這未婚先孕之事豈能爲衆人所知,這是爲了保全自己的顔面;下一刻,晏殊的目光便轉向了蘇錦,隻見蘇錦臉上忽喜忽憂,哭笑不得摸樣,便知道罪魁禍首便是這小子疑了,當下氣往上撞,伸腳照着蘇錦的屁股便是一腳,将蘇錦踹了個屁股蹲。
“不用說,定是你幹的好事了,說,是不是?”晏殊咬牙指着蘇錦罵道。
蘇錦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兀自想到:“可了不得,晏碧雲懷上了,這年頭也沒個避孕措施,自己也沒在意這件事,沒想到居然真的搞大了肚子了。”
薛神醫不想看這場戲,官宦人家的事知道的越多越不好,于是道:“同叔兄先莫生氣,聽老朽說明白病情。”
晏殊忍住氣,平複一下心情道:“見笑了,出了這等家醜之事,實在是羞煞我也。”
薛神醫道:“此話不能這麽說,蘇大人少年英才,令侄女又是女中翹楚,郎才女貌本是一對兒;但我想令侄女之所以會病的如此之重,和這件事一定有關,懷孕一月多便有反應,令侄女顯然是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的,她最爲郁結的恐怕還是懷有身孕之事;老朽問她是否出嫁便是這個緣故,未嫁先孕,任誰也是壓力巨大,所以此症棘手便棘手在此處;不過原本老朽以爲禍首另有其人,但既然是蘇大人……蘇大人的手筆,那這病便容易了。”
話到此處,大家都明白了,晏碧雲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蘇錦又隻字不提提親之事,再加上柔娘、家中冷言冷語以及忙碌不休的生意等諸般事情,身體疲乏再加上心病糾纏,豈能不病倒?
蘇錦張着嘴巴語,這又是被自己搞砸了的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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