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夏竦跟家中護院有了芥蒂,想僞造出假象來宰了他們,也不至于用這種手段弄得天下皆知;熟悉夏竦的人都知道,這家夥可不是個好惹的主兒,不過他哪回殺人不都是幹淨利落一絲痕迹也,即便明擺着前幾日和他有龌蹉之人橫死街頭,再高明的查案高手也找不到是他指使殺人的證據,這便是本事。
夏竦有怎麽可能留下這個破綻讓人看出來,而且是這麽一個三十一條人命的大案子。
相比較而言,倒是那位夏小姐的嫌疑比夏竦還大,不過這話隻能在心裏想想,誰也不會傻逼到說出來,大家期待的不過是夏竦的辯解罷了;誰也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會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本來是因爲有火器存在,需要問詢蘇錦,卻沒料到蘇錦直接将火引到夏竦身上,真是匪夷所思。
若是在蘇錦說出這番話之前,有人懷疑是夏竦自己動的手或者是有内應,定會被人大罵傻逼,但現在衆人卻不得不承認,有這個可能。[
夏竦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老手,片刻的慌亂之後立刻便鎮靜下來,看着蘇錦道:“你倒是個編故事的高手,瞧你說的頭頭是道,倒像是你在現場親眼所見一般;我來問你,如你所言,如果老夫這麽做,請問我的動機是什麽?皇上面前我不說假話,若是家中奴仆有人行事不力或者行爲不軌,老夫就算是公開将他打死,也不過是受些言語罷了,又何必要花費心思玩這些手段?而且就算是護院得罪了老夫,也不至于二十八名護院和三名仆婦都和老夫結怨,我若想了結其中的幾個,完全可以将他們幾個騙至其他地點,豈不比在自家宅中打殺來的隐秘?”
蘇錦呵呵一笑道:“說的是,所以我也隻是斷而已,可沒說便是你夏大人做了此案;至于你說動機嘛,夏大人早說過,這等大案需動機,隻要是循蛛絲馬迹往下查便是了,所以下官才提出這些蛛絲馬迹來,至于夏大人或者開封府刑部什麽的查不查下去,那可不是我蘇錦所能左右。”
夏竦怒道:“那你豈不是在信口開河麽?這等大案能胡亂的往他人頭上安麽?”
蘇錦道:“夏大人可以往我頭上栽贓,我便不能往你頭上猜想?便是朝廷大員也不能仗勢欺人,拿我們這些小官兒不當人麽?”
夏竦道:“老夫也并沒說一定是你所爲,隻不過火器之事線索延伸至你身上,故而尋你自證清白罷了。”
蘇錦反唇相譏道:“正人先正己,你先自證清白,下官才心服口服,你來解釋爲何令愛一個弱女子能逃脫而二十八名護院一個都沒活?你再解釋一下,爲何五六個人便能将二十八名武藝高強的護院盡數殺死麽?你瞧……如果可以随便猜疑的話,那我也可以懷疑你宅中有内應,先給護院們吃了蒙汗藥,再僞裝成打鬥的模樣呢。”
夏竦暴跳道:“你這是強詞奪理,老夫已經說了,就算是要殺這些人,也根本需用這種手段。”
蘇錦淡然道:“誰知道呢,也許你喜歡這樣鬧得沸反盈天,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你怎麽想的隻有你自己知道罷了。”
夏竦已經徹底暴走了,他恨不得沖上去活撕了眼前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子,他也想立刻将自己外甥之死抖落出去,并将心頭的所有疑惑全部說出來來證明址自己不是端的懷疑蘇錦,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麽做,因爲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證據,說出來的一切都是猜測。
他唯一後悔的便是那晚沒有從柔娘嘴裏挖出口供,自己充大度松了柔娘的綁,導緻這女子一頭撞死在柱子上,若是一上來便給她上大刑,諸般折磨人的手段全部用上,還怕這女子不招麽?夏竦悔的差點打自己的嘴巴子,罵自己是王八蛋。
“這個……”趙祯有些奈,明知道夏竦絕不會這麽做,但在蘇錦的逼問之下确實難以自證清白,爲避免失态的進一步惡化,該是他這個和事老說話的時候了。
“朕聽明白了,蘇錦之所以提出這種猜測,便是指出夏愛卿辦案不講動機的弊端,其實便是變相的自證清白;雖然言語上有些欠考慮,但并非便是咬定了此案爲夏愛卿所爲;朕不是幫着夏愛卿說話,但此事絕可能是夏愛卿所爲;朕測多半還是仇家尋仇來此,護院拼死力敵,最後全家部罹難。”
夏竦松了口氣,眼淚奪眶而出,跪地高呼:“吾皇聖明,還是皇上了解臣啊。”
趙祯擺擺手繼續道:“至于說夏小姐逃走,那是個巧合,夏家女機警,見機的早,加之護院定然死命拖住強人,讓夏家女逃出生天,這也情有可原;蘇錦年紀輕,可能不知道這天下之大,武技高深之人多如牛毛,慢說是五六個高手對付二十來個護院,真正厲害的角色一個人也夠殺光這些三腳貓的護院,更何況還有那種神秘的火器助陣。蘇錦,你說朕說的有道理麽?”
蘇錦忙道:“皇上明斷,确實有這種可能;不過這麽一來臣倒是頗爲夏大人擔心的,看來夏大人惹得這位仇家很是棘手,今後夏大人恐怕要深居簡出了,若是被這幫人撞上,那可抵擋不住。”
趙祯皺眉道:“這倒是個問題,可命禁軍嚴查三日,将城中理清一遍,這些人一擊不中,自然會銷聲匿迹,今後開封府多加防範,夏愛卿出入也小心些便是了。”
夏竦心道:我小心什麽?幹這事的人就在眼前,我隻需提防這小子就行了。
蘇錦道:“皇上說的是,這裏應該沒有微臣的事了,微臣可不可以就此告退?”
趙祯點頭道:“罷了,你去吧,不過你還是将宅中的火器全部交會,放在你宅中有何用處,火藥遇火即燃,萬一一不小心燒了你的宅子,又是件麻煩事。”[
蘇錦道:“臣隻不過是想,哪天那遼使再來尋釁,臣還要派上用場罷了,全部堆在院子的角落,微臣連看都沒多看一眼,那就是一堆沒用的東西。”
趙祯道:“便是沒用,朕也替你保管着,着神火營秦指揮即日去蘇宅運回火器,蘇錦所購款項盡數退回便是。”
蘇錦心道:這堆破爛都要要回去,尼瑪,還是不放心老子啊,罷了反正一分錢也沒花,還回去得了。
當即點頭稱是,告辭下殿。
趙祯随即宣布退朝,夏竦不甘心,偷偷拉着杜衍落到最後問道:“杜大人,蘇錦私藏火器之事你怎地不幫老夫說話呢?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弄殘了這小子,對你日後的相位之争大有裨益啊。”
杜衍歎息道:“哎,老夏啊,你行事也太過草率,你想,這麽大的事皇上能不知道麽?我和呂相能不知道麽?你招呼都不打便自作主張的那這件事來說事,是不是怕我老杜搶了你的功勞啊?”
夏竦被說中心思,忙道:“此話如何敢當,昨夜才得了消息,沒來得及告知呂相和杜大人罷了;爲何皇上像是漠不關心的樣子呢?”
杜衍拍拍他的肩膀,将蘇錦欺騙遼使的那些手段悄悄跟他說了一遍,道:“你也是帶兵十餘年的統帥,焉能不知這些火器就是銀樣镴槍頭,根本就不中用;也不查證一番便急着奏上去,老夫怎麽感覺你和蘇錦之間有些私人恩怨一般;老夫沒記錯的話,你和他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怎地互掐起來勢如水火一般,這可奇了。”
夏竦焉能說出自己個蘇錦之間的事,問話的是呂夷簡他也許會說,但杜衍那是一定不能告訴,這家夥就是個大嘴巴,而且也是個窩囊廢,告訴他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哪有此事,我隻是急于查出案情始末罷了,畢竟這是有人針對我而來,忙中出錯,倒是急躁了,早該跟呂相跟您二位商議的,哎!”
杜衍點了點夏竦的鼻子道:“你呀,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有人用火器殺人你便硬是往蘇錦身上套,這些太蠢了些!這蘇錦可不是個軟茬子,瞧着吧,你這次得罪了他,指不定會招來什麽事呢。”
“我會怕他?豈有此理。”夏竦道。
“嘿嘿,小心爲好,今時不同往日,抗旨之罪皇上都給免了,你還是夾起尾巴做人吧,哈哈,告辭告辭了,今日還有個酒會,老夫去也。”杜衍晃着黑胖的腦袋拱手而去。
大殿之上夏竦孤零零的站在那裏,發了一會愣,自語道:“你想激的老夫跟蘇錦鬥是麽?老夫豈是你杜蠢蛋的棋子,别打你那如意算盤吧,跟蘇錦鬥?憑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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