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負手站在檐下,看着宅院中花壇冒綠的草芽,和遠處煙雨中籠罩的汴水河邊的如霧般嫩黃的柳條,臉上的神情卻有些憂郁。
本來已經通知了趙、方兩位都頭在東校場準備好一切,自己也要馬上動身去和富弼回合跟遼使蕭特末開始正式的商談,但這一場chun雨也許會攪亂自己的布置。
雨絲涼涼的灑在臉上,蘇錦聽到身後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緊接着一雙白玉般的小手繞過自己的脖子,輕輕幫自己系上一件披風。
蘇錦伸手握住那隻小手笑道:“我來猜猜是誰?”
那雙小手抽了抽,卻沒掙脫,蘇錦笑道:“綿而無骨,溫熱纖巧,一定是浣娘了。”
說罷轉過身去,果然是浣娘羞怯怯的站在身後,紅臉垂不語;不過另有一人鼓着小嘴手拿蓑衣鬥笠氣惱的站在那裏,那是小穗兒。
蘇錦笑道:“穗兒,這是跟誰生氣呢?嘴巴撅的又可以挂油瓶了。”
小穗兒沒好氣的道:“小婢哪敢,跟自己生氣呢,小婢又沒生着綿軟無骨的小手,哪敢跟人生氣。”
浣娘伸手挽起小穗兒的胳膊輕聲道:“穗兒……”
蘇錦摸摸鼻子無語,這丫頭像是在吃醋了,于是上前捏捏她的鼻子道:“小孩子家家,無緣無故也生氣。”
小穗兒道:“小婢伸手過去,公子爺定然摸不出來是我。”
蘇錦哈哈笑道:“誰說的,你當我真的是摸骨算命的相師麽?我隻不過是看到了浣娘手腕上的寶石镯子罷了;浣娘的是淡青se的螢石,柔娘的是粉白se芙蓉石的,你手上是翠綠se的翠榴石,管你們是誰伸手,爺管保不會弄錯。”
浣娘和小穗兒盡皆愕然,原來公子爺倒不是對誰特别喜歡些,别人是聞香識人,公子爺是聞寶石镯識人罷了。
“這樣,你回去把蓑衣鬥笠也戴上,爺好久沒帶你出去逛了,今兒去帶你見見場面去。”
小穗兒眼睛一亮,頓時雀躍道:“真的嗎?帶小婢去見什麽世面?逛相國寺?”
蘇錦捏捏她的小鼻子道:“逛街也叫見世面?爺帶你去和遼國的大胡子去談判,叫你見見遼人長什麽摸樣?”
小穗兒歡呼一聲一溜煙進了屋子,不一會全套雨具披挂齊全的沖了出來,蘇錦早在浣娘的伺候下穿好了蓑衣鬥笠,見小穗兒出來,蘇錦一揮手,帶着王朝趙虎等人出門而去。
浣娘看着雨霧中消失的衆人,心中微感失落,不過她很快調整心情,讓自己不要表露出來。浣娘明白,在蘇錦的心中自己還是有位置的,這一點甚至連姐姐柔娘也比不上,而小穗兒公子爺似乎隻是當成是個小丫頭而已,跟自己姐妹不能相比。
浣娘清楚的知道,公子爺喜歡的就是自己這種安安靜靜少說多做的xing格;公子爺已經是個很鬧鬧騰的xing格了,靜下來的時候自然不願有人在旁邊叽叽喳喳的煩心。
浣娘慶幸自己明白了這一點,她也沒打算跟别人分享,隻是公子爺過于喜歡跟自己呆在一起也有不好的地方,那便是難于啓齒的那些事情;公子爺總是興之所至便要自己陪侍,浣娘不能忍受的還不是公子爺對那事的興緻,也不是那直達靈魂的讓人快要死去的撞擊力,而是公子的一些特殊的嗜好。
譬如他喜歡要自己擺出各種羞人的姿勢,有些姿勢讓浣娘感到羞恥難當,那是狗兒貓兒才能用的啊,人又怎麽能這樣呢?而且他更喜歡讓自己用嘴巴親吻他的那裏;浣娘倒不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行爲,她早已将自己全部的身心奉獻了出去,也不會對此産生強烈的排斥,浣娘隻是有些困擾,公子爺是怎麽知道這些羞人答答的把式和行爲的呢?
浣娘偷偷的問過柔娘,她隐晦的向柔娘提出了自己的擔心,那便是公子爺定然是逛過青樓ji院,被那些壞女人給帶壞了。
柔娘有些好笑,妹妹受公子爺的寵愛她是不會嫉妒的,公子爺的這些嗜好柔娘也都全部知曉,柔娘比浣娘大,明白這世間的男子在那方面總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需求,她覺得很正常;柔娘正se告誡浣娘:“爺喜歡什麽你就做什麽便是,至于爺是從哪學的這些花樣兒,ri後隻有他人來管他,也輪不到自己姐妹天防病的香囊還沒完工,趕緊回屋拿起活計,挨在軟榻上叮叮當當的鏽了起來。<門外,沿東十字大街一直往東便能直達,寬大的校場一角搭着四五頂白se的毛氈帳篷,這裏便是蘇錦安排的談判所在。
蘇錦久久不至,富弼已經和遼使蕭特末等人等的心煩意亂了。
蕭特末來回踱步,一會跑到帳篷口張望,一會跑到端坐案邊的富弼面前,口中翻來覆去的道:“這蘇副使的派頭比你這個正使還大,我看咱們無需等他,這便開始;有他在沒他在還不都一樣。”
富弼賠笑道:“等一等,又不在乎這一時,定是雨天不好騎馬,坐車前來耽擱了些時間。”
副使劉六符道:“那你們還選在城門外的校場?說好了安排雅靜之處商談,卻跑到這裏來搭了幾頂帳篷,這算什麽?”
蕭特末也火氣不小道:“正是,這是對我大遼使臣的侮辱,這筆賬咱們先記下。”
富弼連陪不是,正無計較處,一名士兵在帳外禀報道:“啓禀富主使,蘇大人帶人到了。”
富弼如釋重負,趕緊迎到帳篷外,見蘇錦身披蓑衣,帶着一幫人正匆匆趕來;兩大隊兵馬跟在蘇錦身後百步處往校場南側散去。
蘇錦進了帳篷,取下蓑衣鬥笠,抖了抖身上的水滴笑着拱手道:“蕭主使、劉副使,等的心焦了。”
蕭特末翻眼道:“蘇副使好大的派頭,兩國商談軍國大事,你卻姗姗來遲,這種态度當真教人寒心;既然你們對此次談判沒有誠意,我看咱們今天必然談不出什麽名堂來。”
蘇錦笑道:“這話從何說起,誰說我們沒有誠意?幹系兩國交好之事乃是我大宋上下舉國關切之事,蕭主使居然說我們沒有誠意,冤枉死我了。”
蕭特末怒道:“會談地點安排在這麽個偏僻所在,隻是簡易的兩頂帳篷這也叫誠意?約好了未時正開始,你卻姗姗來遲,讓我們白等了近一個時辰,這也是誠意?。”
蘇錦撩起袍子坐在長幾一側,笑道:“貴使誤會了,正因爲重視,才安排在此處,來的遲了些也是因爲此事。”
蕭特末嗤笑道:“睜眼說瞎話有意思麽?”
蘇錦笑道:“貴使從不肯相信人,如此多疑豈能與人相處?之所以安排在此處乃是出于對貴使上下的安全考慮;上午我們經過考慮,認爲西賊也許不止派一撥人來刺殺貴使一行,城中或許已經滲入數撥刺客;本着爲貴使生命安全的考慮,這才将談判地點設在校場之上,因爲校場周圍駐紮有我大宋的數千士兵,足可保證此次談判順利進行。另外我來遲了,也是因爲去溝通人員部署兵力,以防有人闖入破壞商洽所緻,可不是故意怠慢貴使的。”
蕭特末愕然道:“你是說,西夏狗還要來刺殺我?而且還不止昨夜抓獲的那一隊?可有蛛絲馬迹麽?”
蘇錦點頭道:“蛛絲馬迹倒是沒有,不過此事我們上奏了朝廷之後,皇上和諸位宰臣包括樞密使三司使等朝中重臣都認同我的觀點;即便是沒有這種可能,我想多加一些小心總是好的,總比你活蹦亂跳而來,血肉模糊的回去要好。”
蕭特末心裏一個激靈,雖然他還是覺得這是蘇錦的托辭,但是這蘇錦說的沒錯,總之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一真的還有幾批人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的腦袋,自己卻蒙在鼓裏,那可真叫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了。
見蕭特末怒氣漸銷,富弼趕緊笑着連拍巴掌道:“這下都澄清了,蕭主使也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我看咱們事不宜遲趕緊入座,雙方人員可進來入座參與會商讨論記錄。”
“原該如此。”蕭特末和陸六符表示同意;雙方參商人員悉數魚貫而入,分坐在長長的案幾兩旁,各自忙碌的做好準備。
申時正、宋遼談判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