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ri輸了一大筆銀子之後,晚上回去就遇到了麻煩,蕭特末忽然發現晚飯沒了着落,身無分文的他隻得搜刮了随從身上可憐的一點錢叫人道去外邊買些吃食。
可是出去買吃食的遼兵們不一會便兩手空空的回來了,說是街上的酒館和小吃攤上的宋人根本不賣吃食給他們,逼急了便漫天要價,一個炊餅居然要一兩銀子;一百多人将口袋底子掀翻過來也隻湊起來不到二十貫錢,二十個炊餅都買不到,哪夠一百多人吃的。
蕭特末當即便惱了,帶了人要去街上砸酒館和攤子,劉六符趕緊攔住,提醒他這裏是大宋都城,可不是自家遼國,若是真的鬧起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遼國雖然不怕宋國,但此舉絕不可取,買賣zi you,買不起别賣便是,卻去吵鬧,這可不是什麽理直氣壯的理由。
本來館驿中安排了大宋的廚子馬夫等人照料遼使起居,隻怪他們昨ri硬是将這些人給攆走了,廚子們都預先給了米糧菜肉之資,這一走,全部帶走了,免費的供應也都沒了。
蕭特末氣的直跳腳,簡直是諸事不順,賭錢輸的差點脫褲子,自己又死活要面子不肯服軟,導緻那位蘇副使一股腦将銀子全部席卷走了,接下來又是宋國百姓們賣天價吃食,這明顯是在落井下石要把自己等人逼上絕境。
不過也有好處,肚子餓的時候人的思維便格外的敏捷,兩人稍加揣度便得出有人故意指使的結論,綜合各方面的考慮,矛頭自然而然指向了蘇錦身上;于是當今天一早情形依舊之後,蕭特末和劉六符火冒三丈的帶着幾十個頭暈眼花的遼兵一路打聽,還居然讓他真的找到了蘇錦的住處。
蘇錦哭笑不得,躺着中槍倒也沒什麽,隻是這麽一來,遼使怎肯坐下來好好談判,自己的一番布置卻被無形中的突發事件給攪亂了,蘇錦稍稍有些惱火,爲今之計便是趕緊解決這件啼笑皆非之事;他國使節在大宋餓死,這事怎麽聽怎麽滑稽,好像也并不長臉。
“王朝,你帶幾個人去街上查訪查訪,看看是什麽人在暗中cao縱,查出消息之後不要驚動,立刻回來禀報;另外你們順便去一趟富大人府上,請他來此。”
王朝答應了,帶着兩個護院出門去了。
蘇錦拱手對蕭特末道:“蕭主使,您不會認爲這事是我幹的,我蘇錦雖不敢說自己是正人君子,但這種龌蹉之事是絕對不會做的,我已命人去查訪一番,看看是什麽人在背後搗鬼;您二位先消消氣,我這便命人去打包酒菜飯食來,讓諸位貴客吃飽吃好,咱們坐等消息便是。”
蕭特末哼了一聲,道:“本使暫且信你的話,不過這件事不給個說法,你我兩國的談判也不必在談了,本使打算明ri便動身回國,剩下來的事便憑天意決斷。”
蘇錦微笑道:“稍安勿躁,你我身系兩國通好之責,豈能随便作草率的決定,我向你保證,這事不是我幹的,而且定然會給你一個說法,若我查不出何人所爲,一定會将此事上報朝廷查辦便是;貴使若真想将事情鬧得不可收拾,我也沒辦法,我隻能勸告貴使冷靜以對。”
蕭特末鼓着嘴,用手揪着亂糟糟的胡子不做聲了。
蘇錦起身對一名仆役道:“去到鄰水居訂十桌酒席,我稍後便陪同貴使前去用席。”
那仆役應聲去了,柔娘和浣娘也捧出了些糕點幹果之類的東西出來分發,讓遼兵們先墊墊肚子;遼兵們顯然是餓的狠了,兩小口袋的糕點幹果,隻一眨眼間便哄搶一空,兩名遼兵爲了一把糕點還差點老拳相向,劉六符連忙出面呵斥,這才喝止住。
蕭特末羞愧yu死,但又一想,反正是丢人丢到家了,還在乎那麽多作甚?
蘇錦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出鄙夷或者是恥笑的表情,隻殷勤的給兩位倒茶,蕭特末和劉六符喝了好幾杯茶水,肚子咕噜噜叫的更響,饑餓的感覺更甚。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蘇錦起身道:“酒菜估計已經弄好了,咱們這便去酒樓用飯,人是鐵飯是鋼,混飽了肚子再說其他。”
蕭特末道:“莫怪本使沒提醒你,這一路走來,所有的飯館可都是不讓我們進去的,咱們去了也不一定能吃上。”
蘇錦笑道:“不至于,我的面子他們不給,我便抄了他們的酒樓。”
一行人熙熙攘攘的趕到得勝橋西側的‘鄰水居’酒樓,蘇錦當先跨門而入,布帽小夥計笑嘻嘻的迎上前來道:“這不是蘇小官人麽?您裏邊請。”
蘇錦笑道:“你倒是眼尖。”
小夥計道:“那是,您雖然搬來隻有本月,卻三天兩頭的照顧咱們生意,掌櫃的特意吩咐了,什麽人都可以不認識,一定要記得蘇小官人的堂堂相貌。”
蘇錦哈哈笑道:“好一張巧嘴,我家小夥計來訂的酒席可預備好了?”
小夥計躬身笑道:“瞧您說的,您的酒席能不備的妥妥當當麽?這是要宴請什麽貴客呀?擺了這麽多酒席。”
蘇錦呵呵一笑,回身指着門外道:“便是那些貴客。”
小夥計眯着眼往外一看,臉se立刻變了,遲疑道:“他們是遼國人?”
蘇錦道:“看不出來,你眼力勁還挺好,一眼就認出來了。”
小夥計唬的不輕,道:“蘇小官人,這恐怕不行,咱們掌櫃的吩咐了,不能讓遼人進咱們的酒樓。”
蘇錦皺眉道:“爲什麽?這可是我請客。”
小夥計哭喪着臉道:“我哪知道啊,掌櫃的吩咐了,我敢不聽麽?蘇官人您行行好,不要讓我爲難,要不将酒菜打包給您送家去,要不您就換别家去。”
蘇錦瞪眼道:“怎麽着?不給小爺面子是不是?今兒個還就在這吃定了。”
小夥計咂嘴皺眉,急的直撓頭;蘇錦可不管那個,揮手朝門外道:“都進來吃酒,張龍趙虎給我盯住,誰要是敢阻攔便掀了這酒樓;小爺的銀子沾了馬糞麽?居然敢不賣給我吃食。”
張龍趙虎惡狠狠的往門邊一站,像兩尊門神守在門口,蕭特末和劉六符帶着手下士兵一窩蜂的湧進酒樓,酒席便擺在樓下大堂中,衆遼兵一見滿桌的酒菜眼珠子都綠了,一窩蜂跟瘋狗似的沖過去乒裏乓啷的大吃大嚼起來。
蕭特末和劉六符開始還顧忌身份,曼斯條理的吃喝,可一見酒菜消失的速度驚人,再擺譜便要吃大虧,于是趕緊加快速度,不顧形象的大嚼起來。
蘇錦負手微笑着看着一群餓狼般的遼兵,心道:再餓兩餐,這夥人定然要滋事出來,到那時便不可收拾了,也不知是誰這麽沒腦子,使出這麽個馊主意來。
鄰水居的小夥計眼見阻攔不住,急的一跺腳趕緊上二樓将陪着雅座進餐的掌櫃的給拽了下來。
那掌櫃一聽小夥計的禀告,急的下樓的時候一趔趄,差點像個肉球滾下來,氣喘籲籲的跑到蘇錦身邊,連連作揖道:“蘇小官人呐,您這是要了我們的命啊。”
蘇錦奇道:“我怎麽你了?給你們帶了一幫客人來反倒不高興麽?我不給飯錢還是怎麽地?”
那掌櫃的急的腮幫子上的肉亂抖道:“蘇小官人,您誤會了,要是您一天來一百趟小老兒也是求之不得的,可是這幫遼人可是禍事啊,您怎麽還帶着這幫禍事來此,小老兒這酒樓算是要關門大吉了。”
蘇錦奇道:“這話奇了,我怎麽聽不明白呢。遼人來者是客,這麽做有違待客之道。”
那掌櫃的歎息連聲,将蘇錦拉到一旁道:“官府上的事,咱們百姓也搞不清楚;小老兒開門做生意,求的便是财,哪管他來客是遼人還是漢人。”
蘇錦道:“是啊,那爲何不讓人家進來吃飯。”
掌櫃的道:“實不相瞞,昨天下午小老兒便得到了官府jing告,說不準讓遼人進酒樓用餐,違抗的以通敵之罪論處,要抄了家沒收了酒樓,還要将家小發配,您說這不是要了小老兒的命麽?”
蘇錦一驚,忙問道:“你是說官府jing告?官府貼了告示了?”
那掌櫃的哭喪着臉搖頭道:“不是告示,而是官差親自來吩咐的,十幾名官差沿着街道一路打招呼過來,手裏還拿着蓋着朱砂大印的官府告示,整個左二廂的酒樓和小吃攤都打過招呼了,你說官府的命令我們百姓敢說個不字麽?前街賣豆腐花的李寡婦說了幾句,被那幾個人官差差點掀了豆腐攤子;我們也不懂他們是怎麽想的,咱們小老百姓隻管照做便是,哪裏管得了那麽多?”
蘇錦心裏盤算着,官府公差拿着告示挨家挨戶的打招呼,這事怎麽聽怎麽覺得奇怪,看來還要等王朝回來看看能不能查到什麽更深的線索。
當下對那掌櫃的道:“你莫要擔心,本人便是個官,這事本人替你擔着便是,保管你平安無事;你隻管命人小心伺候着遼人,他們吃飽喝足我便帶他們離開,若是真有人來說話,你便說是朝廷特派談判副使蘇錦做的主,叫他們跟我去理論,定不會波及你。”
那掌櫃指着蘇錦道:“您……您就是蘇錦?”
蘇錦道:“怎麽?”
“您就是昨天跟遼人豪賭,赢得遼人差點脫褲子的蘇大人麽?”
蘇錦噓了一聲道:“别給那幫遼人聽到了,這是往他們傷口上撒鹽呢。”
掌櫃的轉憂爲喜道:“原來真的是蘇大人,這可好了,蘇大人出面,小老兒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您放心,定會好好伺候着,不能給蘇大人丢了份兒。”
蘇錦點頭笑道:“如此多謝了。”
掌櫃的連連作揖,轉身要走,忽然又轉過身來悄聲神秘的道:“蘇大人,您這是又要整治他們,要不要小老兒在湯裏放些巴豆?”
蘇錦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