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虎邁開大步,眨眼之間便來到馬漢身前兩尺,雙目瞪視馬漢,眼神淩厲之極。
馬漢咬着後糟牙盯着蕭大虎的眼睛,毫不相讓;兩人身高相差不少,蕭大虎居高臨下俯視,氣勢勝出馬漢一籌,身材的對比,對自己一身硬功夫的自信讓他忽然之間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來。
“我可要出招了,你真的不跑麽?”蕭大虎的漢話也忽然流利起來。馬漢甩了他一個白眼道:“磨磨蹭蹭的像個娘們,你們遼人都是這個鳥樣麽?”
蕭大虎怒吼一聲,猛然間手臂閃電般的揮動,小榔頭一般的拳頭照着馬漢的面門便砸了過來;圍觀之人驚慌失se,因爲他們居然聽到了風聲,那是蕭大虎這淩厲的一拳帶着的隐隐風雷之聲,可見這一拳速度之快,力道之強。
人人都以爲馬漢會矮身躲避,跨步遊走,沒有人會相信馬漢會真的像個二傻子一樣跟這樣的鐵拳硬碰硬。
可是他們都想錯了!
站在場上的可是馬漢,一頓能吃四大碗米飯十幾個炊餅的馬漢!犟脾氣像頭犀牛一般的馬漢,缺根筋從不知道畏懼爲何物的馬漢。
眼見着對方的拳頭在自己的眼睛裏瞬間放大,這一拳砸到臉上,整張臉被砸個大坑也不稀奇;馬漢咬緊大牙,馬步紮住身形,從嗓子眼發出一聲怒喝:“俺!cao!你!娘!的!”
全場目瞪口呆!
他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馬漢根本沒打算避開,而是揮起鐵拳,對着蕭大虎的下巴兇狠的擊出。
咔擦,噗!
兩聲異響響遍全場,場上的兩人像兩隻破口袋轟然倒地,濺起一片塵土。
蕭大虎的鐵拳正中馬漢的鼻梁,鼻梁骨斷裂的咔擦之聲聽得人毛骨悚然,幸而馬漢做了個擺頭的動作,卸去了一部分力道,這才沒讓這一拳将自己連鼻子帶眼睛砸出一個大坑來。
饒是如此,鼻梁骨斷裂之後,馬漢的整張臉變成了一塊大糖餅,眼淚,鼻涕混雜着洶湧的血水像開了閘門一般洶湧而出;趴在地上,隻一小會,頭臉旁邊便洇出一片鮮紅的血流。
同時倒地的還有蕭大虎,馬漢雖然一根筋,但他可不是傻子,明知這一拳難以抵擋,又有言在先不能避讓,所以他采取的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在自己被擊中的同時,馬漢的鐵拳也帶着淩厲的弧線,勾上了蕭大虎的下巴;蕭大虎什麽地方都能挨得住馬漢一擊,别的地方都是肌肉糾結,一身橫練功夫可以讓全身上下堅如鋼鐵;但所有喜歡硬碰硬的人都知道,他們都有共同的弱點,那便是頭部。
打中頭部,先不說這一拳能對鼻子眼睛造成什麽傷害,光是那種震動腦部的力量,便足以将人擊暈甚至打死。
蕭大虎的自信源于他對形勢的判斷,自己比對手高出一頭,自己能輕易擊打對手的頭部,而對手卻打不到自己的臉。
事實也确實如此,馬漢也想照他的面門來一記緻命的,但是他夠不着,隻能退而求其次,擊打對手的下巴,這一拳同樣的緻命,下巴連接頭部和咽喉,而且此處是活動的骨頭,重擊之下根本受不得力。
那‘噗’的一聲,便是蕭大虎噴出的鮮血,血霧中夾雜着幾顆牙齒碎片和一小截舌尖,蕭大虎本能的發出一聲嚎叫,忽然間他發現自己的叫聲也變得很奇怪,猛然間他發現自己的下巴居然不能動了,嘴巴也歪在旁邊,根本合不攏;下一刻他也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全場鴉雀無聲!
這兩人的搏鬥太過兇殘血腥,簡直不忍卒睹;就像兩隻野獸互相咬殺,根本沒有任何技巧可言,這種完全搏命互傷的打法超出了衆人的想象,場面上也是同時撲倒在地,看不出誰勝誰負。
“停停!”蘇錦大喝道。
蕭特末面se鐵青,高聲喝道:“你要認輸麽?”
蘇錦道:“兩人同時倒地受到重創,這是不勝不負之局,此局到此作罷,須得趕緊擡下醫治,免得出了人命。”
蕭特末哈大叫道:“不成,誰先爬起來誰便是勝者,既爲勇士,豈能勝負未分便下場,這不是我們大遼勇士的作風。”
蘇錦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馬漢,心中一陣發緊,舉手道:“好好,這一局我認輸便是,王朝快去擡下馬漢來,快去請郎中來醫治。”
蕭特末哈哈大笑道:“算你識相,你的人怕是命都沒了,我的人卻隻是受了些輕傷,自然是我們赢。”
蘇錦沒空理他,小步往馬漢身邊跑,剛跑了幾步,忽然驚訝的張大眼睛,隻見趴在地上的馬漢身子蠕動,發出痛苦的呻吟,竟然緩緩的撐起身體,爬了起來。
蘇錦高叫道:“兄弟,莫要動,我叫人去擡你下來。”
馬漢低垂着頭,半跪在地上,任由血水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流,伸手擺了兩擺,含糊不清的道:“公子爺……莫要過來,你們一碰……我身子,這場比試……便輸了。”
蘇錦叫道:“輸便輸了,我不能沒了你這個好兄弟。”
馬漢揚起臉來,龇牙一笑,臉上一片血肉模糊,上嘴唇也黏糊糊的不知道唇.肉還在不在了,這一笑露出半邊白森森的牙齒,看上去毛骨悚然。
“那我這一拳……不是白挨了麽?您但請放心,我……還撐……得住 721 。”話猶未了,膝蓋一軟,又撲倒在地。
蘇錦急的跺腳,叫着王朝道:“去呀,擡他下來。”
王朝站着不動道:“爺,馬漢兄弟說的對,不能這麽認輸。”
蘇錦跺腳道:“你糊塗麽?那可是咱們的兄弟,銀子算什麽?”
王朝道:“銀子不算什麽,面子不能丢。”轉頭對着馬漢大喝道:“馬漢兄弟,站起來,趴在地上當孬種麽?爬起來給那狗雜種一拳,送他回姥姥家。”
馬漢身子一動,果然又掙紮着往起爬。
蕭特末急的大吼道:“蕭大虎,還趴在地上作甚?趕緊給我起來;你若是再裝死,本使便叫人成全你,剁你個七八大塊喂狗,還不給我滾起來。”
蕭大虎也艱難的撐起身子,慢慢爬了起來。
兩個血糊糊的人,一個滿臉一塌糊塗,一個下巴脫臼,舌頭斷了一小截牙齒飛了數顆之人,竟然真的都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蘇錦無可奈何,隻得退回案邊站立,焦急的注視場上形勢。
馬漢噴着血沫子含糊的笑道:“那厮,我可曾躲避逃跑?我遵守了諾言是。”
蕭大虎口不能言,卻伸出大拇指朝馬漢一比劃,連連點頭,滿目贊許欽佩之se。
馬漢哈哈笑道:“你也是條漢子,咱們總要分出個勝負來,我看你已經撐不住了,認輸。”
蕭大虎連連搖頭搖的口水血水一頓亂飛,指着馬漢比比劃劃,那意思是,認輸的是馬漢。
馬漢咳了兩聲,吐出一口血沫子,大聲道:“那沒辦法了,咱們隻有再來過。”
蕭大虎踏前一步,握住拳頭,那是應戰之意。
馬漢調整一下呼吸,猛然間竄上前去,高高躍起,鐵拳對準蕭大虎的臉便兇狠的砸去。
蕭大虎怪叫一聲,揮拳迎上,兩隻拳頭在空中相遇,發出咔擦一聲,顯然是有人的指骨斷裂了。
馬漢身子一震,退後一步,緊接着揮拳再上,蕭大虎揮拳再硬接,兩人一拳又一拳,拳拳都是拳頭碰拳頭,卡卡擦擦之聲不絕于耳,馬漢狀若瘋虎,一拳一拳毫不停歇,兩人拳頭相碰十餘次之後,兩隻拳頭都成了血肉模糊的肉疙瘩。
蕭大虎初時還能挺住,随着馬漢一聲聲的悶吼,一拳拳的砸下,蕭大虎隻覺得手上的骨頭一根根的爆裂,每一次拳頭相交都痛徹心扉;當馬漢的第十三拳砸下來的時候,蕭大虎甯願讓自己的臉挨上這一拳,也不願伸出拳頭跟馬漢對碰了。
馬漢血糊糊的拳頭砸中蕭大虎的鼻子,力道雖然并不大,但足以将蕭大虎再次擊倒在地。
所有人的人都看着場上的一幕目瞪口呆,馬漢如此的悍勇,簡直讓人難以置信,而對方也是個狠角se,兩人也都坦蕩的很,揮拳相迎之時兩人的另一隻拳頭完全沒動,這是一種勇士之間的默契,就隻用這一隻拳頭鬥狠,看誰能撐得住,哪怕是最後被你放倒,我也絕不會動另一隻完好的拳頭來占便宜,這便是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的勇士情懷。
當然換而言之,這是一種傻逼行爲,但這種傻逼,讓人覺得從心底裏萬分的敬佩。
随着蕭大虎倒地,這一局又以蘇錦的勝利而告終,鑼聲響起,馬漢也支撐不住了,轟然倒地不起。
王朝這才趕緊帶人上去,将昏迷不醒的馬漢擡下場來;有人趕緊幫馬漢檢查傷口,臉上鼻梁骨斷裂倒還算是輕傷了,觸目驚心的是那隻右手,所有的關節都已經斷裂,皮肉翻卷之下露出白生生的骨頭茬子,讓人不忍卒睹。
“趕緊擡去京城最好的跌打郎中處,要一塊塊的将骨頭接好,用最好的藥醫治,花多少錢都不要在乎,要保住鼻子和手。”蘇錦焦急的喝道。
富弼連聲道:“賢弟,你在這盯着,我送馬漢兄弟去找郎中,宮中孟太醫的跌打接骨手段天下無雙,别人去,他怕是不肯,我去他定然給面子。”
蘇錦點頭道:“有勞富兄了。”
富弼擺手道:“你也莫急,孟太醫的手段jing妙,慢說是骨頭斷了,便是砍下來手指,隻要時間不長也能接活。”
蘇錦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隻要能保住鼻子和手,即便是以後相貌受影響,身爲男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不留下殘疾便是萬幸了。
富弼轉身便指揮人擡着馬漢便走,蘇錦一把拉住他道:“且慢,那邊那一個也帶去,他那樣子,若是不治,便廢了。”
富弼看了蘇錦一眼道:“賢弟說的是,我去說說。”
富弼上前将情況跟臉se鐵青的蕭特末說了一遍,蕭特末恨恨的道:“你愛治便擡去,先說好,本使可沒銀子付醫資。”
富弼歎了口氣,一揮手,蕭家衆兄弟感激萬分,趕緊擡着大虎跟着富弼去了。
場上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剛才那番惡鬥之中不能自拔,蘇錦托着腮怔怔的出了一會神,這才将目光投向蕭特末。
蕭特末避無可避,不知如何是好,低着頭不敢看蘇錦。蘇錦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向蕭特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