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蘇錦身子一晃,竟然直接摔過牆去,裏邊緊接着傳來一陣的雞飛狗跳呵斥噪雜之聲。
王朝馬漢趕緊飛身上牆,湧身跳下,隻見蘇錦手上滴着鮮血靠在牆根下,十幾名護院小厮手拿木棒鐵叉圍了個半圓,将三人圍在當中。
王朝急道:“公子爺,怎麽了?吃虧了?”
蘇錦苦笑道:“晦氣的很,牆上嵌有瓷渣子,剛才手一撐,拉了條大口子。”
王朝松了口氣,還當蘇錦進來便吃了虧,被打折了手掌。
衆護院紛紛喝罵,那中年胖子管家指着蘇錦等人喝道:“好大膽,光天化ri之下,天子腳下的汴梁城,你們這幫賊子也敢翻.牆入室,今ri必打折了你們的狗腿。”
蘇錦忙道:“這位兄台莫要誤會,我等并非強人,乃是……乃是……無意間闖入……”
這理由實在是無力,蘇錦說起來也是底氣全無。
那管家譏笑道:“你的意思,倒是我們的不是了?你是無意翻.牆,我等當以禮相待好茶好酒的伺候着,是不是?”
蘇錦語塞,連連擺手解釋。
一名瘦猴jing一般的護院叫道:“邱管家,莫跟他們啰嗦,拿了見官便是。”
邱管家點頭喝道:“拿下綁了,小猛子去開封府衙門先去報官。”
衆人一擁而上,高舉手中家夥便要動手,蘇錦郁悶的要死,隻怪自己太沖動,老老實實在這裏盯一會等這家主人外出之時辨認一番也就是了,偏要學江湖兒女翻.牆入室偷聽,這下百口莫辯,要是拿到開封府衙門裏被認出來身份的話,豈不丢臉丢大發了;特别是這屋子裏住的是女眷,被人認作是yin賊行徑,那可就笑掉别人大牙,氣掉晏殊大牙了。
王朝馬漢伸手便往腰裏摸家夥,卻摸了個空,卻是因爲在京城中挎着鋼刀招搖容易被巡檢查問生事,所以兩人都沒帶刀,好在靴筒裏倒是插着匕首,雖不稱手,好歹有個家夥在手。
“好賊子,随身帶着刀具,還說不是強人,往死裏給我打,這等賊子,打死勿論!”邱管家跳腳喝道。
兩下裏往上一湊,便要交手,蘇錦急的直搓手,打也不是,若是傷了人那更是說不清了;不打也不是,人都說打死勿論了,難道背着手任他們打死?
就在此時,有人嬌聲呵斥道:“都住手!小姐有話,這位公子是故人,都不許造次。”
衆人愕然回望,隻見一名青衣小婢俏生生站在花壇邊,護院們自然是認識的,這是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蘇錦等三人睜大眼睛,張大嘴巴也傻眼了,這丫鬟他們也是認識的,不是别人,正是應天府中同居兩月的夏思菱的貼身丫鬟小扣子。
“爺!這……她怎麽在這?”馬漢眨巴眼問道。
“這還不清楚麽?豬腦子,這家的女主人定然是那個人了。”王朝翻翻白眼道。
“是哪個?”馬漢依舊轉不過來彎。
王朝揮手給了他個爆栗子,罵道:“你一餐三大碗飯全長了肥膘了,也不長腦子,不就是應天府的夏……夏公子喽。”
馬漢恍然大悟,頓時喜笑顔開道:“哦,對對對,這下沒事了,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爺的相好的在這,可沒什麽大事了。”
蘇錦苦笑不得,正待呵斥他不要多嘴,就見那邱管家對小扣兒道:“扣兒姑娘,這三個人是翻.牆頭進來yu行不軌的強人,怎會是小姐故人,别弄錯了。”
小扣兒道:“我說的話你們沒聽清麽?要不叫小姐來親自跟你們說一遍?說了這位公子是小姐的故人,還啰嗦作甚?還不退下。”
邱管家鬧了個沒趣,隻得讪讪揮手道:“還愣着作甚?都給我退下,沒聽見麽?這是小姐的故人。”
衆護院眼珠子在地上亂蹦,心道:小姐的故人正門不走偏偏翻.牆進來,這算是哪門子故人,别是……養的野漢子。
這話隻能心底嘀咕,要是漏了一句,小姐不管,老爺非拔了自己的皮不可;既然小姐發話了,衆人也不再糾結于此,紛紛閃身後退,讓開一條道路來。
小扣兒快步上前對着蘇錦福了一禮,嬌聲道:“蘇公子,這可得罪了。”
蘇錦忙拱手還禮道:“原來是扣兒姑娘,有禮了,這事不怪他們,是我太魯莽,當真是羞愧yu死。”
小扣兒捂嘴一笑道:“不妨事,蘇公子大駕請也請不來呢。”
蘇錦臉紅脖子粗,咳嗽一聲道:“這個……打攪打攪,在下這便告辭,拜上你家小姐,就說蘇錦向她問好。”
說罷一揮手,帶着王朝馬漢兩人便往門口走,小扣兒忙道:“公子且住!小姐說了,請公子進屋一叙,茶水已經泡好了。”
蘇錦蹙眉道:“這個……還是不去了,本已得罪,又豈能再加叨擾?再說也不太方便。”
小扣兒輕聲道:“小姐知道你會這麽說,小姐問你,你翻.牆入室就方便?喝杯茶倒不方便了?”
蘇錦揉着鼻子尴尬道:“這……好,恭敬不如從命,扣兒姑娘請帶路。”
小扣兒噗嗤一笑,轉身道:“公子請。”當即領着蘇錦穿過滿院目瞪口呆的護院身旁,直奔廳堂而去。
王朝馬漢大樂,腆胸疊肚大搖大擺的跟在後邊,還沖一幫護院們直擠眼,氣的護院們眼珠子通紅,卻沒一個敢出聲的。
穿過廳堂,進了一進二進,直到三進的天井小院之中,小扣兒才站住身形,轉身對蘇錦道:“蘇公子,我家小姐便在右首的花廳之中,小婢便不進去了,請公子自去便是。”
蘇錦張口yu問,卻見小扣兒轉身招呼王朝馬漢道:“兩位哥哥随我來,我命人給你們準備了茶水點心,兩位可去休息一番。”
王朝和馬漢頭也不回的趕緊跟着去了,連一聲招呼也沒打一聲,蘇錦暗罵一聲:“吃貨兩個!”無奈之下,隻得硬着頭皮步入天井之中。
小院中的風景相當的别緻,幾樹桃花圍着一座jing緻的假山種下,樹杈上居然有了粉紅的蓓蕾;一條碎石路沿着假山的一側通往後邊的一派房舍,路邊遍值說不出名字的花草,難的的是,雖隻是正月下旬,天氣還狠寒冷,可是這路邊的花草,有的居然已經開了粉意融融。
蘇錦漫步沿着小道往小扣兒所指右首花廳處緩緩而行,繞過假山,眼前豁然開朗,那花廳飛檐翹角紅牆碧瓦,甚是jing美;廊上一排鳥籠挂在檐下,幾隻五彩斑斓的鹦鹉立在架上慵懶的梳理着羽毛。
蘇錦的到來驚動了其中一隻鹦鹉,那鹦鹉鼓動如簧之舌尖聲叫道:“小扣兒,小扣兒,來客了,倒茶,倒茶!”
蘇錦莞爾一笑,想必這鹦鹉是平ri學了人話,在此顯擺呢。
就在此時,隻聽花廳内一聲歎息,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道:“花将軍,莫吵!就學了那幾句,成天翻來覆去作甚?擾了奴家的思路了,這首詞又填不好了。”
蘇錦心中一動,他聽得出這正是夏思菱的聲音,不過以前在應天府之時可沒聽過夏思菱歎氣,說話的語調也不是如此的哀婉,相别數月,夏思菱變了。
蘇錦剛要邁步進廳,隻聽裏邊叮叮咚咚一串流水淙淙般的音符傳出來,緊接着‘拂、托、抹、挑、勾、剔、打;輕、重、緩、急、快、慢、松’各種手法使将出來,清音袅袅時如煙塵,急驟時似夏雨,曲雖不知何曲,但琴音中似乎能聽的出夏思菱的心緒,或哀婉躊躇,或焦急煩躁,或期待、或憂傷、諸般感情融入其中,讓蘇錦聽得如癡如醉。
頃刻間,琴音舒緩清亮起來,就聽屋内人啓唇唱道:
一翦秋水青山遠,
半曲清歌影若飄。
水袖擊破霜前月,
羅裙掃碎暗香惱。
曼珠彼岸引三生,
菩提非樹惹凡塵。
似葉如風難吹雪,
夢中花落知多少。
琴音舒緩,歌聲悠揚,一種淡淡的情緒圍繞在蘇錦的身前左右,讓蘇錦邁不動步,說不得話,隻癡癡站着不動,如一隻呆頭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