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廬州這樣不太常住的地方,和豐樓的後院都布置的雅靜别緻,這裏的布置自然是更讓蘇錦期待。
随着晏碧雲和小娴兒主仆的腳步,蘇錦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庭院,走過一座又一座的房舍,直到進了這所宅院的第五進,這才算是到了晏碧雲居住的地方。
蘇錦有些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半張着嘴巴看着兩層小紅樓前人工修起的花壇假山以及各se花樹不住的發出“哇!哇!”的贊歎之聲,惹得跟在身後捧着物事的幾名晏府婢女不住的偷笑,把蘇錦當成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蘇錦也确實是個土包子,身在廬州這個小地方,雖然家中的布置也不俗,但是無論格局和氣度都感覺是東施效仿西施之美,不但不美,反而顯得惡心。
沿着黑白兩se純se圓石鋪就的便道,蘇錦登堂入室,直上二樓進了晏碧雲的閨房,進了門舉目四望,但見屋子正中放着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磊着各種名人法帖,并數十方寶硯。各se筆筒筆海内插的毛筆宛如樹林一般。
那一邊設着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着滿滿的一囊水晶的白菊花。西牆上當中挂着一大幅墨se字畫,畫上溪山隐隐煙雨蒙蒙,顯然是出自名家手筆。
靠近外門窗戶邊擺着一張木案,案邊擺着一隻米se蒲團,案幾上一具古琴,琴se幽暗陳舊,看上去似乎和屋子的擺設略有不合,但卻憑空讓人覺得這家的主人乃是一位雅人。
蘇錦東瞅瞅西瞅瞅看了半天,伸手在那古琴琴弦上一拂,頓時清音如珠玉落入盤中,叮叮淙淙響個不絕。
“這不是你的閨房麽?”蘇錦輕按琴弦止住不絕的回聲問道。
“誰告訴你這是奴家的閨房了?”晏碧雲微紅着臉啐道。
蘇錦撓頭不已,人家确實沒說要帶他來閨房啊,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爲罷了。
“這是奴家的書房,奴家在此處讀書習字,也處理一些事務,累了呢就憑窗遠眺,或者奏上一曲。”晏碧雲便說便走到廊前,伸手一把将低垂的輕紫se帳幔拉開,頓時陽光耀眼直she進來,廊前居高臨下一覽無餘。
蘇錦擡眼望出去,但見層層疊疊的屋頂鱗次栉比,近處可見屋舍接鄰花樹繁茂,沿着熙攘的甜水井大街遠眺,可見汴河上如織的船樓和畫舫,來往匆忙的行人,隐隐迎面撲來的喧鬧之聲,活脫脫便是一副汴梁市井圖。
蘇錦大贊道:“好地方啊,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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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一屁股往蒲團上一坐,攤手攤腳道:“我不走啦,我就住在這兒了。”
幾名婢女見蘇錦樣子滑稽,站在門口叽叽咯咯的偷笑;小娴兒走過去斥道:“都在這看什麽熱鬧?放了東西該幹嘛幹嘛去。”
婢女們嬉笑着一哄而散,小娴兒鼓着嘴道:“小姐平ri對她們太好了,瞧這幫沒規矩的。”
晏碧雲一笑不置可否,轉頭看見躺在蒲團上閉目享受的蘇錦,倒是把臉闆了起來。
“你還想住在這兒?”
蘇錦睜眼道:“啊,不行麽?”
晏碧雲道:“昨夜你在大庭廣衆之下怎麽說奴家的?現在居然還敢說住在這裏。”
蘇錦道:“我說什麽了?你怎地說翻臉就翻臉。”
晏碧雲紅了臉道:“男子漢大丈夫,說了話也不認,真是沒有血xing。”
蘇錦撓頭道:“到底是何事?你提醒提醒我。”
晏碧雲一跺腳轉身過去,似乎在抹淚;蘇錦更加的摸不着頭腦,忙那眼睛看小娴兒,小娴兒鼓起勇氣道:“蘇公子你忘了麽?昨晚跟老爺喝酒之後聊天,你當着兩位姑爺的面便說……便說……”
蘇錦見她吞吞吐吐,一咕噜爬起來急道:“你倒是說啊,急死我了。”
小娴兒一咬牙道:“你說小姐和你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還說小姐有了你的骨血……”
蘇錦張大嘴巴,心道:哎呦不好,自己信口胡扯,沒想到這事居然讓晏碧雲給知道了,難怪她生氣呢。
蘇錦趕忙解釋道:“那是酒後氣話,三司大人拿婚事要挾我,我便編個瞎話來吓唬他,卻沒想到毀了小姐清譽,該死該死,當真該死。”
小娴兒白了蘇錦一眼道:“昨晚都快三更了,老爺還是将小姐叫去問了半天話,害的小姐回來都哭了。”
蘇錦懊惱不已,晏碧雲是個自重的女子,否則跟了自己那麽長的時間,自己無數次的想将她拿下,還不就是她那種不卑不亢的态度讓自己覺得不能造次;當然硬是動手,晏碧雲也不會拒絕,但從此讓她瞧不起,蘇錦如何能接受。
這事兒做的有些離譜,關顧着氣晏殊,卻忘了如何向晏碧雲交代。
想到這裏,蘇錦緩步上前,伸手搭上晏碧雲聳動的雙肩,低聲道:“這個……那個……是我的錯,晏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就别生氣了。”
小娴兒忍不住撲哧一笑,忙識趣的轉身出門,放下門簾。
蘇錦伸手将晏碧雲的身子往回闆,扳到跟自己面對面,發現晏碧雲果真是流淚了,頓時手腳無落處,讪讪道:“這……不至于。”
晏碧雲抹了抹淚道:“奴家失态了,公子勿怪,你爲奴家做了那麽多,奴家卻爲這點事便惱了你,實在是不應該。”
蘇錦連聲道:“不不,是我嘴巴賤亂說話,以後注意,下不爲例。”
晏碧雲一笑,輕聲道:“你随奴家來。”說罷伸手拖住蘇錦的手,拉着他出了門。
門外小娴兒和衆婢女一個也不見了,這種時候,都懂得避諱,小娴兒不但不會來打攪,此刻恐怕還守着樓梯口不讓人上來。
蘇錦迷迷瞪瞪的被晏碧雲拖着手穿過一道回廊,來到一道挂着粉se碎花布簾的門前;晏碧雲伸手将門簾掀開,垂着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郎君請進。”
蘇錦很是納悶,晏碧雲這是怎麽了?一向落落大方,什麽時候有這般小兒女的扭捏之态,疑惑中邁步進了門,弊端頓時一股暖香襲來,但見屋内粉幔低垂,絨毯鋪地,錦帳輕挽,瑞獸吐香。
正對面一具牙床,挽起的帳幔之後能看到整整齊齊疊好的絨被;一邊是鑲着玳瑁瑪瑙的jing巧梳妝台,一面銅鏡豎在台上,兩側點着兩根燃起的紅燭。
蘇錦訝然道:“這是……?”
晏碧雲輕聲道:“郎君不是要看奴家的閨房麽?這便是奴家住了十幾年的屋子。”
蘇錦道:“果然溫馨可愛,但是大白天的幹嘛點蠟燭啊?”
晏碧雲垂首不答,轉身将門關上,還‘啪嗒’一聲上了拴,轉身袅袅婷婷走到屋子中間,大着膽子擡頭,星眸燦燦跟蘇錦對視。
蘇錦的心不争氣的狂跳起來,看看紅燭,看看錦被,看看面前的可人兒,隻覺得兩行熱流從鼻腔緩緩流下,腦子裏一片混亂。<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