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漢瞪眼道:“你是聾子麽?沒聽見我家公子爺說是夾層中藏匿之人偷竊的麽?若是親手抓住,又何必在此浪費唾沫星子。”
劉四郎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辱罵本官,我看你是皮癢了;早說這夾層乃是禦寒之用,又來纏雜不清作甚?再說了,即便是真有盜賊藏于夾層之中,你們既然發覺,爲何不去追那賊人,反在此處打砸吵鬧不休?人家老老實實的做生意卻受你等冤枉,我看你們是成心擾亂廟會秩序。”
馬漢氣的跳腳,大罵道:“你個狗東西居然反咬一口,爺爺就成心搗亂,你待怎地?”
蘇錦眉頭大皺,馬漢被氣的冒出這樣的話來,這可上了劉四郎的當了;果然,就聽劉四郎道:“好,這話可是你說的,既然你已自承成心擾亂秩序,本人可就饒不得你了,來人呐,将這夥人統統鎖住,待會衙門聽審。”
衆衙役呼喝着從腰間解下數條鐵鎖鏈,抖的嘩嘩作響,沖上前來就要拿人。
蘇錦喝道:“住手!”
劉四郎罵道:“你算個球?拿下!”
蘇錦喝道:“誰敢?”
衙役們一愣,爲蘇錦氣勢所迫,停了腳步看向劉四郎,聽他示下。
劉四郎伸手将腰間樸刀抽出,冷笑道:“這是要拒捕麽?窮山惡水多刁民,今ri倒還真開了眼界了;兄弟們,拿了這幾個,若是敢拒捕,家夥什往身上招呼,可别怕大年初一見了紅……”
衙役們得令,倉琅琅之聲大作,紛紛抽出樸刀來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鎖鏈亂揮躬身往前逼近。
蘇錦當然不懼這幾個家夥,王朝馬漢和晏府的伴當們随便出來兩三個也能将這些家夥盡數放倒;可是一旦動手,那便真的說不清了。
“這位官爺既然要拘捕我等,我等草民一介,如何敢拒捕?隻是有幾句話要說在頭裏,說完之後你若還是堅持要拿人的話悉聽尊便,我等不說半個不字。”
劉四郎道:“本人向來以德服人,你的同伴自承攪亂廟會秩序,你也不是沒聽見,我拿了你們也不算冤枉;不過本人也給你個說話的機會,免得你們心中不服,ri後說官府的不是。”
蘇錦強壓怒氣,拱手道:“如此我倒要多謝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
劉四郎哼了一聲道:“不必,有話快說。”
蘇錦一笑道:“請問官爺們因何而來?”
劉四郎瞪眼道:“裝什麽蒜?有人說這裏發生了盜竊案,來之時你等又揪着茶鋪掌櫃說他偷盜了你們的财物,我等便是爲此而來。”
蘇錦道:“那現在你不去拿盜賊,卻因我的同伴氣極之下的随口之言轉而拿我等,這是什麽道理?”
劉四郎道:“你說的倒輕巧,我等親耳聽他說就是來擾亂秩序的,你一句氣極失言便能搪塞得過去麽?”
蘇錦點頭道:“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事有因果先後,就算我等有擾亂治安之過,也是事出有因,你們應該先幫我等尋回财物捉拿賊人,而後再來治我等擾亂治安之責,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四郎轉了轉眼珠子道:“你們既然是擾亂治安,偷盜之事自然未必是真,不過是你們的借口而已。”
蘇錦大笑道:“蠢材,這二者豈有必然聯系?你這邏輯也能當官斷案,這可笑死天下人了。”
劉四郎怒道:“你若再口出污言穢語,老子便不顧光天化ri衆目睽睽也要給你好看了,看你一副公子哥兒樣子,在衆人面前被扒了褲子需不好看。”
衆衙役一片哄笑之聲,眼光不懷好意的往蘇錦的下身瞄來瞄去。
馬漢大罵道:“cao.你娘的,說的什麽鳥話,嘴巴吃糞了麽?”
蘇錦沖馬漢擺擺手,緩緩上前,驟然間迅速伸手啪啪兩聲,兩個大鍋貼便蓋在劉四郎的臉上,劉四郎蒙頭轉向,忙喝罵道:“拿了這厮,居然敢打人!”
衆衙役反應過來揮刀便沖上來,蘇錦一揮手,王朝馬漢等人早已忍耐不住,大喝上前一頓拳打腳踢,幾名衙役哪裏是對手,紛紛成了滾地葫蘆。
劉四郎見勢不妙,指着蘇錦的鼻子一邊大罵一邊往外退;隻可惜茶棚口早已被張龍趙虎兩人給封鎖住,剛退到棚子口,被趙虎一腳給踹了進來。
蘇錦一把蒿住劉四郎的脖頸,盯着他道:“蠢材!小爺我罵錯你了麽?你身爲官府衙役,肩負廟會巡查維持之責,此處出了盜竊之事,你等一來此處二話不說便認定我等失竊之事是假,連最簡單的問詢查看都不做,不是蠢貨是什麽?就算這夾層不是這劉三故意爲偷盜而留,你等聞聽報案之後也該先循迹而查,追蹤賊人逃脫的蹤迹才是,敢問你是憑何得知我等失竊之事是假呢?”
劉四郎兀自狡辯道:“一碼歸一碼,你們是否被竊之事本人自會查證,但你們說是掌櫃和夥計所竊,卻又拿不出證據來,便打傷掌櫃的,還砸爛了桌椅,現在又打賞公人,這事我可是親眼所見,你們麻煩大了。”
蘇錦道:“剛才這掌櫃的親口承認和賊人一夥,你一來他便翻供,這件事難道你沒覺的蹊跷?至于打傷你的事,那是因爲你出言不遜,你可知道我是什麽人,就敢風言風語的對小爺不敬?”
劉四郎咬牙道:“管你是誰?咱們爺們可不是吓大的;況且憑你如何說,本人眼中所見便是你們有訛詐茶鋪掌櫃之嫌,加之你的同伴親口招供了的,事實俱在眼前,任你如何狡辯也是無濟于事。”
蘇錦失去了耐xing,冷冷道:“這麽說你是非要跟我過不去了?”
劉四郎道:“法不容情,新年第一天我也不想過的晦氣,可是誰叫我是吃了朝廷俸祿的呢?自然要爲廬州百姓擔一份責任;你趕快放了我等出去,也好争取寬大,否則……”
蘇錦道:“好個義正詞嚴,既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進揚州大牢了,也沒什麽大不了。”
劉四郎嗤笑道:“果然是個慣犯,也不知訛了多少人家,這回你可是失手了,本人眼中,任何下三濫的伎倆都會無所遁形。”
蘇錦點點頭,忽然湊近劉四郎的面前輕聲道:“劉牢頭,上回收的一百兩銀子可花光了?花的還舒坦麽?”
劉四郎一驚,盯着蘇錦半天,忽然伸手指着蘇錦的臉道:“你……你是……?”
蘇錦嘿嘿一笑道:“貴人多忘事嘛,你瞧瞧那邊那個是誰?”
劉四郎順着蘇錦的手指方向看去,赫然看到了當ri托着盛銀子托盤的那名使女,适才她躲在人群之後自己居然沒見到她;而站在一邊的晏碧雲他卻不認識了,當ri晏碧雲蒙着面紗隻露雙眼,印象自然不太深刻。
“難道你……你竟是……專使……蘇專使……”劉四郎驚得語無倫次了,猛然間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這個蘇錦已經不再是布衣了,而是欽命的糧務專使,雖不知官職幾品,但欽命二字加在頭裏,不管是幾品官,也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劉四郎暗罵自己怎麽就沒認出來蘇錦,一開始便感覺似曾相識,自己還當是廬州城太小,街面上的人幾乎都看着眼熟,所以倒也沒有認真想;一旦認出來蘇錦,劉四郎立刻愁雲滿心中,恨不得自己也給自己來兩個大耳刮子。
“正是我,但是你也不用把我當專使大人看,我們是你所認爲的訛人錢财的惡棍,你拿了我們下大牢。”
“這個……豈敢,下官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原宥則個。”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有什麽敢不敢的,既然你認定了,而且又說親眼目睹了證據,那麽還不動手拿人麽?難道想要枉法麽?”
“下官豬油蒙了眼,豬油蒙了腸子,專使大人還請原諒;專使大人别消遣下官了,這樣,專使大人請移步,下官擺酒謝罪。”
蘇錦冷聲道:“擺酒!你還有心思喝酒?”
劉四郎忙道:“不是下官想喝,而是爲了謝罪,外加給大人拜年消氣。”
蘇錦嘿嘿笑道:“不必了,你不拿我,我卻要尋你的晦氣,你利用牢頭職位,索要賄賂,數額巨大,此乃貪.腐之罪;宋刑統中關于這一條是怎麽治罪的知道麽?”
劉四郎面se灰白,輕聲哀求道:“大人,何必如此?當初您在牢中我可沒爲難您。”
蘇錦沒理他,自顧自的道:“我大宋《刑統》條規明确,官府小吏無論身處何種職位,凡收取私賄者,視數目多寡予以懲戒;收賄一貫,藤杖二十,罰銅一斤;收十貫者,停職察看,并杖責四十,罰銅十斤;收百貫者,革去官職,全家流放,并罰沒家産;你收了一百兩銀子,合市值一千三百多貫,怕是要被當街處斬了。”
劉四郎哭喪着臉,輕聲哀求道:“大人,大人,您就饒了我,下官知錯了。”
蘇錦喝道:“饒了你,給我個理由,你我素不相識又無交情,我爲什麽要饒了你。”
劉四郎忽然瞪眼道:“大人,莫怪我沒提醒你,受賄是罪,行賄者也有罪責,若是鬧将出來,大人也脫不了幹系。”
蘇錦一把盯着劉四郎的眼睛道:“到這個時候你還敢威脅小爺?不錯,行賄者有罪,但不過課以十倍罰金而已,你以爲我蘇家一萬多貫拿不出來麽?交了這一萬貫罰金,我就可以看見你全家流放,而你則人頭落地,說不上劃算,但是有錢難買爺高興,爺就是看不得小人嘴臉,花點錢找個樂子也自不妨。”
劉四郎差點沒哭出來,有花錢看人砍頭找樂子的道理麽?這小子當初連朱衙内都敢打,今ri一照面三言兩語連自己也被抽了,說不準他是什麽怪脾氣,沒準他當真有這些變态的嗜好也未可知。
劉四郎服軟了,噼裏啪啦扇了自己兩個耳光,拉着蘇錦哀求道:“大人啊,說到底,咱們之間無冤無仇;我劉四郎除了今ri跟您犯了狗脾氣,什麽時候跟對你蘇記做過什麽不當之事?您又何必跟下官一般見識?若是您不忿當ri下官收了你的錢物,給下官些時ri,定當如數奉還便是,山不轉水轉,饒了小的這條命,沒準将來小的還能幫上你的忙呢。”
蘇錦心中一動,看着劉四郎懇切焦慮的面孔,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