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負手看着朱世庸匆匆離去,臉上笑意盎然,得意不已;王朝馬漢不知道何時鑽了進來。
“公子爺,你怎生跟這朱世庸明說要去盤查車行東家的話,這不是擺明了叫朱世庸有所防備麽?”王朝疑惑的道。
馬漢點頭道:“是啊,這是打草驚蛇啊。”
蘇錦點頭道:“有長進,确實是打草驚蛇。”
王朝撓頭道:“那您還……”
蘇錦道:“沒看見朱世庸已經做好萬全之備了麽?他既然敢來,就說明他已經将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他自以爲廬州已經是一塊鐵闆了,所以才會來當面邀請我去查勘糧務之事,根本不怕我查出纰漏來。”
王朝道:“那爺這麽一說,豈不是讓朱世庸将這點漏洞也堵上了麽?”
蘇錦道:“這你就不懂了,我不查糧務,卻從運糧之事上入手,顯然他沒有料到;他以爲龍真絕不會跟我談及在廬州的種種作爲,他的估計沒有錯,但他卻不知道,晏小姐派人盯了龍真數日,他們和龍真當日的行蹤盡在掌握之中,我一點破,他便慌了。”
王朝馬漢眨巴着眼睛,撓的頭皮如雪花飛舞:“爺,我們還是不懂你什麽意思。”
蘇錦道:“蛇在草中,你敢去抓麽?弄不好會被他反咬一口;打了草驚了蛇,蛇就會往外竄,那時候它由暗轉明,便不虞被他反咬了。”
王朝想了想,豁然道:“我懂了,公子這般一說,朱世庸定然要想辦法補救,或許馬上便要去找車行東家們說話,定是要他們口供一緻,訂立攻守同盟;然後我們便能從中尋覓到機會了。”
蘇錦呵呵笑道:“不錯,大有長進,此舉雖不一定能奏效,但總是占據主動的一招;你們還等什麽?馬上派人手将幾大車行監視起來,若有動靜,立刻來報。”
王朝馬漢連聲應諾,急吼吼的去安排了。
蘇錦緩緩坐下,捧着茶杯出神;從側面入手是不得已而爲之,實際上蘇錦也沒有把握從這條線上拿到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朱世庸說的對,即便是車行拒不租車給官家運糧也是他們的自由,升平年月和戰亂之時不同,戰亂之時,有人敢不尊官家之命砍頭抄家不在話下,而如今卻根本不能,除非有官府征用的命令,否則斷不是說征用便能征用的,這也是當日龍真租不到大車卻一籌莫展的原因,若說可以來硬的,龍真早就動手了。
蘇錦這麽做隻是要将水攪渾,渾水才好摸魚,至于能不能摸得到,那隻能說是憑天意了。
……
朱世庸氣呼呼的離開蘇宅,他才明白,蘇錦這回可不單單是沖着糧務之事而來,而是要新帳舊賬一起算了。
先追究運糧遲緩的責任,當初朱世庸爲了延緩運糧時間,曾下令所有車行不得将大車租借給龍真運糧;此事一旦被蘇錦問了出來,這把火便直接燒到自己的身上了,到時候車行東家再出來作證,自己這條命便算是去掉了半條。
朱世庸恨得牙癢癢的,千算萬算,沒算到蘇錦會從此處入手,這小子刁滑萬分,行事每出意料之外,實在是難纏。
不過朱世庸心裏也暗自慶幸,總而言之蘇錦還是嫩了點,居然将他的查想法告訴了自己,這便給了自己彌補的機會,隻要警告車行東家不準亂說話,編些假話糊弄過去便可以讓蘇錦無功而返。
時間緊迫,一定要趕在頭裏将此事安排妥當,不能被蘇錦搶了先手。
朱世庸想來想去覺得事不宜遲,要立刻行動起來,但他也長了個心眼,自己是決不能出面的。
當日兩次宴請龍真,第一次自己在場,第二次自己壓根就沒去,是唐紀元等人傳達了自己的命令,車行才同意租借車輛給龍真;自己對當時他們的說辭也不太清楚,萬一弄岔了反倒不好,還是唐紀元去說較爲妥當。
朱世庸打定主意,回到府衙之後便派人将唐紀元叫來,将事情告訴了他。
唐紀元聽了朱世庸的叙述,頭皮都要炸開了,好日子果然到頭了,早知道這小子一回來就沒好事,立刻便麻煩事上了門,幸虧今日朱知府探聽到了蘇錦的動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唐紀元想了想道:“府尊大人,老朽馬上就去辦,不過老朽有些擔心這幾個家夥能不能靠的住,蘇錦若是抓了他們嚴刑逼供的話,我怕他們會扛不住全說出了,那就麻煩了。”
朱世庸怒道:“你就告訴他們,誰要是敢說出來,他的一家大小就别想活命,本府會讓他們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唐紀元輕聲道:“依我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們幾個弄的永遠開不了口得了。”
朱世庸忙擺手道:“絕對不可,蘇錦前腳跟我說要查這幾人,後腳這幾人便斃命,他立刻便會懷疑此事是本府所爲;據本府看,他目前隻是惱怒幾位車行東家拖延了運糧的日子,害的他差點在八公山上送命,卻并不知道爲何車行不願租借車輛,犯不着将火往咱們身上引。”
唐紀元道:“可是誰又能保證幾家車行的東家不把前番咱們交代之事說給他聽呢?”
朱世庸道:“你隻去告知那幾個人,編好理由解釋清楚便可;告訴他們蘇錦無權逼供,本府會派人去盯着蘇錦,暗中保護他們,必要時本府會親自警告他莫要越權胡來;他若不聽,本府便借機動廂兵控制住他,殺殺他的銳氣。”
唐紀元有些不信,問道:“府尊大人當真會出兵控制他?他可是欽命專使呢,又新近立了大功,風頭正勁呢。”
朱世庸冷笑道:“若有人盤算着要你的性命,你唐大會長還會想這麽多麽?再說本府又不會無緣無故的拿他,總是他越權違矩之後按照規矩來,誰能說我做的不對?”
唐紀元放心了,朱世庸看來這回對蘇錦是真的上心了,蘇錦已經讓朱世庸産生了巨大的威脅,别人不知道,但唐紀元對朱世庸還是了解的,此人一旦狠下心來,什麽事都能幹的出來,僅唐紀元所知,在朱世庸的手下被他殺了滅口的就不下五六人,可見一旦有人威脅到他的官職性命,他下手比誰都狠。
唐紀元立刻行動,召集了當日在場的三名車行東家來到商會,這三個人本來就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哪裏經得起唐紀元等人的一番恐吓威吓,唐紀元說出此事關系到他們全家老少的性命的時候,這三人差點吓尿了褲子。
當日府尊和唐會長命令自己等人絕不要将大車租與官兵運糧,這三人當時也沒多想,還以爲真如唐會長和府尊大人所言是爲了安全的考慮。
後來唐會長又說即便有土匪也不能得罪京中的禁軍,否則必有災禍,這三人隻得又答應幫官兵運糧;可是現在自家的牲口大車被土匪損壞了數百,人也死了好幾十不說,居然禍事又上身了,這可怎麽好?
唐紀元打了幾悶棍又揉三揉,緊接着便傳達了朱世庸的話,稱隻要他們三人咬住嘴巴别亂說話,按照編好的理由回話,府尊大人會确保他們全家的安全,并且事成之後還有賞賜。
三人嘀嘀咕咕的想:賞賜就算了,但求别爲此送了性命便成,事到如今,還是一切按照他們吩咐的去辦爲好,畢竟一邊是知府大人和唐會長,一邊是前幾年還是呆子的蘇記東家,兩相比較之下,還是知府和唐會長的威勢更加讓人害怕些。
加之廬州城中的一些關于知府大人和商會的那些可怕的傳言,便更沒有理由不聽他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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