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站在門口翹首以盼,不斷的問身邊的使女怎地人還沒到家,使女們隻得一趟又一趟的往城門口跑,消息也一波接一波的傳來。
“回禀主母,公子爺進城門了。”
“禀告主母,公子爺過四牌樓了。”
“禀告夫人,公子爺到三裏街了。”
“……”
随着蘇錦的越來越近,王夫人的表情便越緊張,手帕在手中絞的都快要碎了,身子也微微發抖。
終于喧嘩聲漸進,宅東的巷口一閃,呼啦啦湧出一大群車馬來,一個錦衣少年器宇軒昂的走在頭裏,不是蘇錦還是何人?
王夫人一聲悲呼:“兒啊!”踉跄着便往前奔去,身邊的使女趕緊奔上前扶住;蘇錦本來對王夫人的思念之情并未這般的強烈,但王夫人一聲發自心間的‘兒啊’的悲呼,一下子便将蘇錦的情緒調動了起來。
蘇錦疾步小跑,到了王夫人面前剛要跪倒行禮,王夫人一把便将蘇錦摟在懷裏,心肝兒肉啊的哭了起來,雙手也是習慣性的在蘇錦的臉上亂搓亂摸,将蘇錦的臉一會搓成關公的丹鳳眼,一會揉成猙獰可怖的鍾馗。
蘇錦當着衆人的面被王夫人這頓心肝兒肉啊的叫喚,雖有些尴尬,但是更多的還是感動;這世上第一個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人便是王夫人了,王夫人對自己的舔犢之情絕對是他在這個時代的第一縷陽光;而且沒有半分的虛假成分;倒是自己有些鸠占鵲巢的慚愧之感。
“我兒瘦了……不過長高了。”王夫人淚眼朦胧,捧着蘇錦的臉道。-xiaosyd-
“兒不孝,半年才會,請娘親責罰。”
“小子,嘴巴倒是會說話了,你的事他們都跟娘說了,我兒有出息,老身也算是爲蘇家盡了力了。”
母子二人相對微笑,心中被親情填滿,都覺得暖烘烘的。
“老夫人,還是進去叙話,大東家還跪在濕地上呢。”張老掌櫃上前道。
王夫人這才摸去淚水,忙道:“快進屋,娘給你做了好吃的。”
蘇錦拉着王夫人道:“娘親莫忙,兒給你引見一個人。”
說罷朝站在一旁眼圈發紅的晏碧雲招招手道:“晏小姐來見過我娘親。”
晏碧雲臉色微紅,落落大方的上前萬福道:“老夫人萬福,奴家晏碧雲拜見老夫人。”
王夫人詫異道:“這是……誰家的女兒?”
蘇錦笑着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這是兒子給你帶來的未來兒媳婦,您看可還中意麽?”
王夫人愕然,半晌才道:“人倒是大方标緻,娘看了也很喜歡……”
蘇錦攙着她的胳膊往宅子裏走道:“那就好,兒子知道您有很多話要問,不過時間有的是,我們都快餓昏了,正要嘗嘗娘的手藝呢。”
王夫人笑道:“好,爲娘今日便下廚亮亮手藝,娘都十幾年沒做過菜肴了。”
蘇錦笑道:“那咱們有口福了,晏姐姐你運氣可真不賴,我長這麽大,印象中還沒吃過娘親親手燒的菜呢。”
晏碧雲輕笑道:“怎好讓老夫人動手,奴家也會燒些菜式,奴家來下廚便是。”
蘇錦忙道:“那如何使得,你可是客人。”
王夫人看着晏碧雲道:“姑娘家怎會做菜式?家中沒有伺候之人麽?”
晏碧雲垂目答道:“不瞞老夫人,家中仆役倒是有,隻是奴家對廚藝也有些興趣,所以便學了些。”
王夫人哼了一聲道:“居然對廚藝感興趣,老身倒是頭一回聽見姑娘家不愛女紅愛廚藝。”
晏碧雲尴尬的站在那兒發呆,蘇錦忙打圓場道:“進屋進屋,都在外邊幹什麽,化凍了,怪冷的。”抛給晏碧雲一個安慰的目光,摻着王夫人進屋而去。
柔娘和浣娘上前一左一右摻着有些發懵的晏碧雲跟在後面,晏碧雲有些納悶,自己本是順着王夫人說話,怎地便惹得她不高興了。
晏碧雲在商道謀略上有些本事,但是說到婆媳之間的事便是個雛兒了;當娘的都希望兒子早日成婚生子,但是她們卻懷着一種矛盾的心理;兒子被另外一個女子奪走,心中多少會很不痛快。
王夫人見到晏碧雲之後便有些不痛快,蘇錦未曾跟自己透個風便将這個女子領回家,這女子居然也輕易的便抛頭露面,雙方連媒妁之言或者提親之人都沒有,便跟男子回家,顯然是有些輕率;而跟好笑的是,這姑娘居然自稱喜歡廚藝,那算是什麽本事?嫁人之後取悅公婆夫君才會學這些粗笨的技藝,一個未婚姑娘學廚藝這是中的哪門子邪氣?不是家境貧寒,便是不學無術了。
晏碧雲很小便沒了父親,母親又是成天念佛跟她半句話也說不上,跟着晏殊身邊,學的卻是詩文事理,對于女紅等倒确實不精;況且每日爲了生意奔忙,自然不會學小家碧玉一般嬌滴滴羞怯怯,便是跟随蘇錦貿然前來,雖覺得有些不妥,但也并沒有當成天大之事;隻是這些作爲倒成了王夫人摒棄她的緣由了。
浣娘和柔娘也不敢當衆安慰,當初她們兩人進蘇家的時候,王夫人不但警告過蘇錦,而且也曾找過姐妹兩認真的說過一次,大意便是要她們不得孟浪,就算蘇錦喜歡她們,也隻能作爲妾室,不能有非分之想;隻是浣娘和柔娘根本就沒有過多的念頭,所以自然也就心安理得不以爲意;可是晏碧雲不同,她是大戶貴女,心性高傲,姐妹兩怕晏碧雲會受不住,同時也自責應該跟晏碧雲提前說說,而不至于有這一幕。
蘇錦也察覺到王夫人有些不高興,不過這對他來說不是個事,俗話說愛屋及烏,隻要自己喜歡的,王夫人絕對不會強烈反對,這事慢慢再說不遲;所以他也沒深想。
蘇宅裏熱鬧喧天,後宅的小米兒跟個小雀兒一般的奔出來,跟小穗兒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蘇錦上去彈了小米兒一個腦瓜崩道:“米兒怎地又胖了,這都快成小胖豬了。”
小米兒捏着衣角憨憨的呆笑;蘇錦招呼人去後面打掃屋子,給晏碧雲等安頓住處,晏碧雲卻道:“我還是回和豐樓住下的好,住在這裏有些不大方便。”
蘇錦愕然道:“一個人住在那邊算什麽?你家中人又不在廬州,新年難道就主仆兩人冷冷清清的呆在和豐樓?”
晏碧雲道:“也沒什麽。”
蘇錦大翻白眼,王夫人道:“和豐樓?咱們廬州的和豐樓麽?”
晏碧雲道:“回禀夫人,正是。”
王夫人道:“這麽說,你便是和豐樓的女東家麽?”
晏碧雲點頭道:“和豐樓正是我晏家産業。”
王夫人喃喃道:“難怪了……”頓了頓道:“新年回不了鄉,倒也不必去和豐樓住了,你既然跟我兒回來,我蘇家便對你有照顧之責,怎能任你們住在外邊?就住家裏。”
晏碧雲想了想低聲道謝;蘇錦長處一口氣,看來母親的态度轉變的還真快,看向晏碧雲時,卻發現晏碧雲滿臉的迷茫,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十幾口沉重的大箱子被擡進内宅,蘇錦親自指揮人統統搬進後院藏寶室中,同時将車上采購的禮物拿下來,浣娘柔娘小穗兒喊來宅中之人一一分發。
晏碧雲捧着一件精心爲王夫人采購的白狐皮大氅送給王夫人,蘇錦還打算說幾句‘晏小姐如何費心采購,這狐皮如何名貴雲雲’,卻見王夫人隻是颔首手下,随手便擱在一旁。
蘇錦心頭一緊,看來娘今天是真的有些不對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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