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蘇錦的命令,兩名證人被帶進審訊室中,郭品超嘴巴被打得腫起,還正待撒潑打滾的耍賴,但一見這兩人,他一下子便像洩氣的皮球一般癟了下去。
這兩人一個是那日傍晚北城門當值的廂兵都頭馬奎,另一人則正是衙門裏湊起來換崗的雜牌軍的頭領魯捕頭,而當日自己正是下令要魯捕頭去交接城門值夜之責,跟他交接的正是馬奎。
蘇錦問道:“馬都頭,上月二十九日傍晚,你帶的廂兵換崗之後是跟誰交接的?”
馬奎道:“回禀大人,是魯捕頭。”
蘇錦問道:“誰是魯捕頭,可認的出來麽?”
馬奎拱手道:“回大人,魯捕頭跟卑職熟識的很,平日亦可算是朋友,怎會不認得。”
蘇錦道:“可在堂上?”
馬奎用手一指魯捕頭道:“就是他。”
蘇錦點點頭,示意他退在一旁,轉頭問魯捕頭道:“你就是魯捕頭?”
魯捕頭抱拳道:“下官魯芒,忝居揚州府衙門總捕頭一職。”
蘇錦道:“适才馬都頭所言你可聽到了麽?他說的魯捕頭可是你麽?”
魯芒道:“正是下官,當日正是下官與馬都頭交接城防事宜,當時卑職所率的是手下捕快十八名,各部衙役三十三名,共計五十餘人。”
蘇錦道:“誰給你下的命令?此人可在堂上?”
魯芒毫不猶豫的伸手一指癱坐地上的郭品超,道:“是時任揚州府通判郭品超大人,就是此人。”
蘇錦一拍桌子喝道:“魯芒,你好大的膽子,既然值守夜間北門,爲何不到次日交接之時便率隊撤離?”
魯芒忙道:“大人息怒,實乃事出有因。”
蘇錦道:“講,若是隐瞞半句,你的下場堪憂。”
魯芒忙道:“大人,下官辦差豈敢敷衍了事,當晚确實是率隊離開,不過卻是接到調防的命令才撤出北門的。”
蘇錦道:“你是說你們接防不久便被調防了麽?”
魯芒道:“正如大人所言,接防後不到兩個時辰,約莫兩更時分,郭大人便拍貼身随從前來傳令,說南門士兵過于疲勞,要下官帶隊去改由南門值守,我問他那北城怎麽辦?那随從說廂兵正在趕來,無需擔心,随即催促我等離開北城門往南門去了。”
蘇錦道:“胡說,一個随從來傳話你便随便擅離值守?”
魯芒道:“大人有所不知,有郭大人手令在,下官自然要應命。”
蘇錦道:“手令何在?”
魯芒伸手在懷中掏出一張紙,遞了上去,道:“當時那随從想要回手令,但下官長了個心眼,畢竟不是郭大人親來,手令在手也能證明我等不是擅離職守,所以便沒有給他;後來郭大人派人來要過多次,我隻得謊稱手令遺失,郭大人訓斥了下官一頓這才作罷。”
蘇錦接過手令,掃了一眼,哈哈笑道:“不錯,你做的很好,不愧是做總捕頭的,心細的很。”
魯芒拱手道:“大人謬贊,原是分内之事。”
蘇錦點頭道:“退在一旁。”魯芒躬身退下,蘇錦拿着紙張搖了搖,微笑的對郭品超道:“郭通判,這嘴巴子挨的不冤枉,你看看,人證物證俱在,你明明是去安排布防示意,爲何要說是去巡防呢?這個謊撒的有意思麽?”
郭品超默不作聲,嘴角血迹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臉龐火辣辣的疼。
“郭大人,下一個問題來了,在說謊便是二十巴掌,我這手下不識數,二十巴掌也許當成四十巴掌打,到時候可别怪我沒提醒你。”
郭品超臉色漲紅,忽然小聲道:“專使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蘇錦道:“事無不可對人言,這裏雖不是府衙大堂,沒有明鏡高懸的匾額,但是審案之處便是公堂,有話但說無妨。”
郭品超道:“此事幹系專使大人和府尊安危,專使大人三思。”
蘇錦忽然明白他要說什麽了,哈哈笑道:“你是不是要跟我做個交易,隻要我放你一馬,你便在上官面前不提及我和府尊大人開倉放糧之事?哦對了,而且是軍糧;現在可真是好玩了,無論什麽阿貓阿狗都要拿這事來要挾我,你當本使是吓唬大的麽?”
郭品超沒想到蘇錦會這麽爽快的點破,愣了一下随即道:“既然專使大人将話挑明,我也不兜圈子了,你們的事我全知道,若是惹急了我,我一定會全部抖出來。”
蘇錦哈哈大笑道:“犯官反咬一口,有人信才怪;再說軍糧之事純屬子虛烏有,我怕你何來?不信明日壓着你去倉中看看,看看軍糧是否整整齊齊的碼在倉中,上邊還蓋着三司的封印,我們可是動都沒動。”
郭品超冷笑道:“誰不知道是你事後補倉,而且僞造三司的封印,你以爲這樣便能萬事大吉了麽?上面的人可不是傻子。”
蘇錦嘿嘿笑道:“上面人如何我管不着,也用不着你操心,你想拿這個跟我做交易,那是休想。”
說着湊近他的耳朵道:“其實我動了軍糧,但是我還有個說辭,保管說出去之後再沒人信你的話;上面若是真查了,我便說是和知府大人故意設計引你們上鈎,軍糧當然是沒動,動的隻是我的私家糧食,目的便是要通過你的口傳達訊息,讓你們以爲抓住我的把柄,從而借機拉攏我和府尊大人;這樣一來你們便露出馬腳,最後被我們一打盡,你說這個理由怎麽樣?”
郭品超氣的渾身發抖,但他也知道,蘇錦若是果真這麽說,搞不好上面還真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了他;郭品超很無奈,明明此人的尾巴在面前甩來甩去,自己揪的牢牢的,到頭來卻發現這條尾巴滑不留手,對方隻是一用勁便脫手而去了。
“好了,全說了,這裏還有百姓的十幾份訴狀,你要是不全部交代,這一晚上過去,你的嘴巴子可就成了豬頭了,而且我還有更好玩的物事等着你,看到那邊的木桶沒有?那裏邊全是巴豆湯,打完嘴巴子,再請你喝些湯水滋補一下身子,湯喝完了本官會命人給你拿個軟木塞子,牢牢堵住你的五谷輪回之所,讓你全身上下隻留一張嘴巴,我倒是很好奇,人若是無法排洩,會不會從嘴巴裏溢出來呢?”
蘇錦英俊的臉上帶着邪惡的笑容,不但是郭品超,周圍衆人也都個個傻眼了;專使大人也太過歹毒了,人說酷刑不過是鞭打火燙或者是其他皮肉之苦,這位大人完全的不走尋常路,居然熬了巴豆湯,之後又不讓排洩,這比打上幾百鞭子要痛苦萬倍啊,真可謂當得起‘刁毒’二字。
唯宋庠倒是見怪不怪,昨日公審台上,蘇錦命人捉着馮敬堯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戳,然後借機說他用黑風指傷人的,接着毫不猶豫的砍斷馮敬堯的手指用作畫押之用的情形曆曆在目,宋庠毫不奇怪這小子還會有多少折磨人的點子,也不奇怪還有什麽事是他不敢幹的。
郭品超全身一陣乏力,他忽然覺得自己簡直太傻了,面前這個人才是真正的猛虎,比馮敬堯還要兇惡刁滑的猛虎,馮敬堯起碼還按照套路出牌,最兇惡的手段也不過是直接将人砍殺了事,而此人卻能叫你活不能活,死又死不成,從心理上将人摧毀。
“怎麽樣?要不要試試?”蘇錦微笑道。
“我……招了。”郭品超沒有信心跟此人對抗下去了,爲今之計隻能全盤招供,做過的事全部交代,總之逃不了一死,何必多受苦楚。
蘇錦拍手道:“爽快,早該如此;來人!給郭大人松綁,看座,拿筆墨來;郭大人爽快,我也不能失禮,我便不問了,由他自己寫,先交代城門之事,再交代城中的那些無頭懸案。”
衙役趕忙送來筆墨,蘇錦親自挽袖磨墨,同時俯身在郭品超耳邊道:“還是那句話,漏了一件,那些爲你準備的物事便還是要望你身上招呼,而且等一會湯變的冰涼刺骨,喝下去更加的難受,你可要慎重啊。”
郭品超喃喃咒罵道:“你就是一個惡魔。”
蘇錦哈哈大笑道:“聖人雷鋒說過: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無情!我這是按照聖人的話在做呢。”
衆人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聖人雷鋒是誰。
趁着郭品超寫自供狀的當口,宋庠偷偷将蘇錦拉屋外問道:“你的那些百姓的訴狀是哪裏來的?本府怎麽沒看到訴狀?否則怎會輕易放過他。”
蘇錦笑道:“哪來什麽訴狀?隻是幾十張白紙罷了。”
宋庠指着蘇錦說不出話來,蘇錦笑道:“怎麽?我做錯了麽?”
宋庠歎氣垂首道:“你沒錯,是……是本府錯了。”
>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