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心道:你這家夥膽大包天,自然什麽都敢幹,人家大當家的才叫有腦子,劫客商镖車那是私人物品,官府也懶得去管,若是劫了朝廷糧饷,你這小山寨能有安生日子才怪;就像八公山匪徒,若是他們不是膽大包天劫了自己的五十萬石救濟糧,自己也絕對不會和他們死磕到底,因爲那是再逼着官府走上絕路,你不讓當官的活命,當官的豈會容你,自然會跟你往死裏扳命。
“如此過了三年,弟子武藝精湛,爲人也算不錯,蒙諸位兄弟看得起,被推舉爲三寨主,手下倒也有二十多個生死兄弟,他們都要拜我爲師,閑暇時學些武藝,弟子想此事倒也使得,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做了他們師父,當可更好的約束他們,于是便訂了規矩,給門派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叫做‘龍虎門’,正式開山授徒。”
蘇錦翻翻白眼,居然叫‘龍虎門’這麽個二逼的名字,當真惡俗,沒文化害死人啊。
“弟子沒想到此舉招緻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惱怒,他們認爲弟子是在拉攏兄弟們搞小山頭,雖表面上不說,但背地裏卻着實議論紛紛,弟子雖不怕他們,但是也不想将事情弄糟,于是便找機會跟他們解釋,沒成想二寨主酒後口出污言穢語,将弟子大罵一場;弟子雖惱火的很,但畢竟兄弟一場,于是将火氣強壓心中。”
蘇錦心道:來了,馮老虎就是個掃把星,到哪哪兒不安生,山寨這幫匪徒惹惱了他們,定然沒有好日子過了。
“弟子記得那是在山寨中的第三個年頭的中秋節,弟子那天喝了些酒正在後山大棗樹下的陰涼裏睡覺,大寨主和二寨主昨天半夜便帶着人下山去,說是要弄些東西上山過節,弟子被吵鬧聲驚醒,于是去到山寨大廳中一看,隻見院裏一溜十幾名女子捆粽子一般的捆在地上,旁邊還有三四口大箱子,裏邊全是錢物。”
“弟子有些詫異,山寨中好久沒有這麽大的收獲了,山下官道已經很少有客商行人敢單獨行走,這幫女子肯定不是在山下截得的;大當家的一見我便哈哈大笑,假惺惺的叫弟子先挑個女子享用,弟子心裏明白,這幫女子衣不蔽體,怕是半路上就被他們給弄了,這會子卻說讓老子先挑,弟子自然不在乎這些女子是否幹淨,山寨中女子不多,以前搶了女人不過三兩日便被折磨緻死,很少有活過三日的,女子不過玩物而已,弟子當然不會在意。”
“當弟子轉着圈子想挑個稍微好看些的女子的時候,弟子忽然見到一個人,阿彌陀佛,佛祖在上,你當我看到誰了?”
馮老虎聲音彌漫着一種發自内心的驚駭,以至于嗓音都變了;蘇錦頭皮一麻,不知道看到了誰讓他如此的激動。
“弟子……弟子……看到的是在廣安時候的結發妻子,不知怎麽的,她竟然被大當家的他們給捋來了,我擔心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是如何被捋來的額,她被抓來,我那無敵孩兒卻不知怎樣了?弟子陣陣心寒,山寨的規矩向來是不留活口,若是搶劫之時我那孩兒在場定然難逃一死。”
蘇錦差點一頭栽到大佛肚子裏去,想不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如此,驚恐之下手指抓落了幾小塊泥坯,泥灰落下,發出沙沙的聲響,蘇錦吓得趕緊屏住呼吸,側耳聽時,馮老虎卻全然未覺,像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馮老虎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話一字一頓,語意中充滿了惡毒和怨憤:“弟子知道不能露出半分,須得問以前的娘子,于是便指着她要小喽啰幫我送進房裏,那幫人還嘲笑我口味特别,放着貴家大小姐不要,非要要這個半老徐娘,弟子也不申辯,隻是趕緊回到房中,我那娘子早已認出了我,隻是這婦人也算乖覺,沒有聲張,進了房之後,婦人上來便抽弟子的嘴巴,抓我咬我,弟子看她做派,心裏涼了半截,事情多半要壞了。”
“弟子忙問原委,方知大寨主和二寨主帶人居然跑到一百多裏外的梓州廣安入室搶劫,他們專揀高門大戶入手,進去除了年輕女子和财物帶走之外,其餘的全部就地掩殺,我那嶽丈家中也算是富戶,居然被他們看中,嶽丈一家除了娘子和兩名小丫鬟之外,盡數被殺光了,我那……我那無敵孩兒……也被大寨主丢到石磨上……被摔得頭碎腦流,弟子……弟子……已經快要瘋了。”
馮老虎頹然坐到蒲團上,幹澀的雙目被淚水浸滿,鼻涕也流了出來,顯然是傷心到了極點。
“這就是報應麽?我佛慈悲,請告訴弟子,這是不是報應?我的唯一的骨血,居然被自己山寨的弟兄給活活摔死,我馮家的血脈,毀在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手裏,這般大仇如何能忍?弟子怕婦人哭鬧壞了我大事,于是抽刀便将婦人刺死,孩兒沒了,她活着也沒什麽用,況且若非孩兒的緣故,當日在廣安她嫌貧愛富離開弟子的時候,弟子便想殺了她,對她倒也無需手軟。”
“弟子不動聲色,來到大廳中,大寨主和二寨主他們還在舉杯慶賀,弟子旁敲側擊的詢問,大寨主終于說出在廣安摔死一名五六歲的孩童,便是我房中那女子的孩兒;此番證據确鑿,弟子也不再猶豫,抽出樸刀當即剁翻大寨主,二寨主還想帶人抵抗,我手下的徒弟們以爲弟子要奪大寨主之位,自然全部贊同,紛紛上前助我;可憐那二寨主還想妥協,說什麽大寨主我來當,他還當他的二寨主;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弟子将昨夜下山搶劫的六十多人盡數給綁了,全部跪在庭院裏,弟子一個人也沒叫幫忙,親自操刀,一個個将他們的頭砍下來,整整齊齊的碼在院子裏,爲我兒祭奠;我兒一命,便是他們所有的人的頭顱加起來也難以抵上,但弟子爲我兒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也隻能是爲他報仇了。”
蘇錦毛骨悚然,眼前仿佛出現一堆無頭屍體撲倒血泊之中的情景,雖說這些土匪們本就該死,宰了也不可惜,可是馮敬堯的手段也過于兇殘了些;動辄數十條人命死在他手中,殺人跟砍草切瓜一般,除了用惡魔來形容此人,已經無法找出别的詞彙來形容了。
“弟子知道,山寨已經不能呆了,一來大寨主他們昨夜一路洗劫,多處州縣被騷擾,此事定然引起公憤,事情太大,官府無論如何也要出兵清剿;放在以前倒也罷了,現在山寨中隻剩三四十人,定然無法抵禦,于是弟子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燒了山寨,帶着金銀細軟和幾十個徒弟一路往東,經過近半個月的晝夜跋涉,來到揚州府這個地方。”“弟子想,這裏離西南足有四五千裏路,那邊的官兵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我們會逃得這麽遠,二來,揚州府是個富庶之地,民風也淳樸,并不排外欺生,很适合我們在此立足,弟子手中有本錢,錢、人都有,何愁不在揚州府開創一番局面來,這一步弟子現在看來卻是走對了。”
蘇錦聽到這裏,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終于到揚州了,成敗在此一舉了,但願他說的嘴熱,能将揚州的所作所爲全部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