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庠明白,此刻不是明哲保身的時候,蘇錦在糧食這件事上并沒有欺騙他們,橫生出來的變故誰也預料不到,在這個時候要不遺餘力的幫助蘇錦将糧食奪回來,幫蘇錦就是在幫自己。
好在揚州府的駐軍是地方廂軍,廂軍其實便是勞役之兵,跟禁軍的待遇天壤之别,人數也不多,所以在調動程序上倒也無需驚動太多的關節。
天長境内,蘇錦和侍衛司兩百馬軍以及衛都頭所率領的一百士兵剛一會合,蘇錦便直截了當的向趙都頭和方都頭攤牌,告訴他們,龍真已被以玩忽職守之罪被收押入監,等候審理,兩百馬軍難辭其咎,但是允許他們帶罪立功。
趙、方兩人大爲驚駭,沒想到蘇錦如此膽大,龍真本以低姿态前去報信,衆人也猜測他最多隻是被責罵一頓,依舊會安然無恙,卻沒料到一個照面便已經被蘇錦拿問,手段狠辣若此,兩人不免心中惴惴。
蘇錦鐵青着臉道:“你們願意跟我戴罪立功,本使會給你們這個機會,若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不過你們所有的人都脫不了幹系,須得統統以臨陣脫逃論處。”
趙都頭抗聲道:“我等力戰不敵怎麽會是臨陣脫逃?”
蘇錦冷笑道:“是不是力戰不敵你們自己明白,土匪裝備簡陋,而且都是些烏合之衆,據險而守或許你們不是敵手,但是正面爲敵他們絕不是對手,你們刀劍無血,盔甲上除了灰塵泥污之外無一處刀劍砍鑿之痕,難道當我是瞎子麽?”
方都頭大聲道:“左右是個罰,不妨跟你直說了,我等确實不懼土匪,不過我們犯不着爲你賣命,你連兄弟們的饷銀都扣了一半,如此黑心黑肝,還指望我們替你賣命麽?”
蘇錦皺眉道:“胡說什麽?本使何時扣了你們的饷銀?”
趙都頭道:“别裝啦,本來三個月的饷銀是三貫,可是我們拿到手卻隻有一貫五百,你一下子便貪了一半,還說不黑?”
衆馬軍紛紛出言附和,言語中也有些不幹不淨。
蘇錦皺眉沉思,忽然明白問題的關鍵所在了,蘇錦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丢給趙都頭道:“自己看看,龍真在我這裏領了多少饷銀,這些話怕是龍真告訴你們的。”
趙、方兩人狐疑的翻開賬冊,隻見上面登記的正是饷銀領進支出的數額,從三司下屬的戶部領取的饷銀是每人月均一貫,三個月合三貫,但是支出的那一項上卻是以每人四貫支出了,後面還有龍真領取時的簽名和手印。
趙都頭疑惑的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怎地龍指揮領出來的錢比你在戶部領出來的反而多了每人一貫?”
蘇錦淡淡道:“那ri我去戶部領饷銀,感覺諸位的的饷銀實在是不高,但是這是朝廷的規定,我也不好指谪什麽;然而諸位既然是跟着本人出來辦差,本人自然不能虧待了你們,所以我便自掏腰包給你們每人加了一貫,你們領到手中應該是人均四貫大錢,卻不知龍真給了你們多少。”
“直娘賊的,哪有四貫,隻拿到一貫五,一下子少了兩貫五啊。”士兵們亂嚷嚷的吵吵起來。
方都頭大喝道:“都他娘的住嘴,光憑他嘴上說的你們也信?”
蘇錦看着方都頭搖頭道:“你比豬還蠢,本使第一次受皇命辦差,會傻到爲了你們這幾百貫錢而得罪大家麽?這賬冊上明明白白的簽着龍真的大名,還按着手印,難道你還猜不出這其中的貓膩麽?”
趙都頭道:“你是說這些錢是龍指揮從中間克扣下去,然後誣賴是你?”
蘇錦道:“我也不願意相信這一點,不過恐怕事實就是如此了,據我所知,你們禁軍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士兵饷銀是要拿出兩到三成孝敬長官的,那ri龍真确實曾提議我扣掉一部分饷銀,但是我沒答應,對于我這個外行來說,不懂得你們的這個規矩難道不是件好事麽?龍真提醒我這麽做的目的何在?我不扣饷銀,你們便可以拿到手更多,我若是龍真定然不會提醒别人來克扣自家兄弟的饷銀,隻能說他這麽做别有用心。”
趙都頭道:“龍指揮不是這樣的人,平ri在京中咱們稱兄道弟見面客氣的很,他在我侍衛司馬軍中的名聲也不差,是個出了名的好說話之人,他如何會這麽做?”
蘇錦道:“你們都是侍衛司抽調出來辦差的,并非一直就是龍真的手下,你又怎能肯定他是什麽樣的人?光從表面能看到人的内心麽,你有如此本事的話也不用在這裏當個小小都頭了;總之一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所看到的往往跟事實完全不同,好好想想,你們已經被他蒙騙犯下大錯,還在這替他說話。”
衆人默然不語,蘇錦的話雖不能全信,但也絕非沒有道理,他們還真的不了解龍真,而且龍真在賬冊上的簽名和手印當不會有假,若說專使大人在這其中玩了什麽手段,并非沒有可能,不過大費周章的僞造這些也沒什麽用,軍中克扣饷銀本就是習以爲常之事,捅上去也沒有哪個将官出來給自己撐腰,因爲那會損害他們的既得利益。
蘇錦擺手道:“我也犯不着跟你們再磨嘴皮子,你們若真以爲我會貪沒你們那區區三百貫的錢,你們也太小瞧我了,我蘇錦雖非億萬巨富之家,但是等閑幾十萬貫錢倒也不放在眼裏;不妨告訴你們,廬州這五十萬石糧食便是我蘇家低價賣給朝廷的,否則皇上怎會委派我這個差事,五十萬石糧食合多少錢你們可以算算。”
衆人吸了口冷氣,五十萬石糧食便是專使大人的财物,粗略一算怎麽着也要值近百萬貫,這麽有錢之人怎麽會幹這種蠅營狗苟之事,多半是龍真從中作梗了。
“最後再問一句,願意戴罪立功的,本使既往不咎,跟着我去八公山将糧食搶回來;不願意的本使公事公辦,拿了問罪,絕不枉私;至于你們被扣下的饷銀,本使會從龍真的身上給你們挖出來交給你們;另外隻要奪回糧食,你們有一個算一個,不但抹平罪責,而且每人饷銀加倍,跟着我蘇錦辦事的,本使絕不虧待于他。”
衆人面面相觑,很多人已經意動了,但是身爲禁軍的些許驕傲讓他們羞于第一個開口。
蘇錦不耐煩了,大聲喝道:“潘指揮、衛都頭聽令,即刻将侍衛司馬軍一幹人等拿下,押往揚州入監聽審。”
潘江、衛都頭等人早已經看這些人不順眼,這幫人身爲禁軍,饷銀都比自己這些廂軍多了每月兩百文,而且每ri無所事事,卻又沒什麽本事,專使大人也真是好脾氣,居然跟他們廢話,此刻聽到蘇錦的号令,大喝着帶人沖上來便要繳械。
趙、方二人再也不願逞強,交換了一下眼se後,齊齊跪倒道:“我等願聽大人差遣,萬死不辭。”
蘇錦罵道:“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不過你們放心,本使保證你們毫毛都不會掉一根。”
蘇錦當場寫下書信兩封,派馬軍兩個小隊前往廬州、壽州送信,在信上以欽命皇使的身份督促兩地出兵會合于八公山下,同時命令一千三百人的大隊人馬趕往八公山匪巢。
潘江有些疑惑道:“專使大人,您這是要圍剿土匪麽?”
蘇錦闆着臉道:“這幫家夥太嚣張,居然在我的頭上動土,糧食要是追不回來我這腦袋便算是搬家了,動不動武,要看情形。”
潘江道:“八公山易守難攻,等閑幾千人馬怕是也無法建功啊。”
蘇錦皺眉瞪眼道:“難攻也要攻,難不成幹瞪眼麽?”
潘江吃了個釘子,知道專使大人心情糟糕,便知趣的閉上嘴巴,不再言語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