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蘇錦被任命爲糧務專使之事,商會極爲會長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事實在是有些意外,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相信蘇錦這個小子居然有這麽大的能耐,能混到這份差事。
而且說起來這個糧務專使官不大,好像權力不小,居然連三衙之一的侍衛司馬軍副指揮都被派來當他的副手,三衙是什麽?是京城的老爺軍呢,不知多少官宦子弟世家之後擠破腦袋往裏鑽,倒不是待遇有多豐厚,而是這名譽好聽的很,這可是皇上的近衛,皇上最信任最依靠的便是三衙兩司的軍隊。
當然如果能混上一官半職,譬如眼前這位馬軍副指揮使,他的待遇不下于三品大員,年俸祿少說超過五千貫,比知府大人的待遇還要好。
黃會長忍不住道:“龍指揮,這蘇錦未經科舉,而且無寸功于朝廷,如何能擔任這份差事,這……這簡直教人難以相信嘛。”
龍真道:“你不信?我還不信呢,不信的的人多了去了,不過這是事實,皇上派黃内侍宣旨任命的時候,我可是陪同宣旨親眼所見的。”
朱世庸轉了轉眼珠子,笑眯眯的道:“不管怎樣,蘇錦乃我廬州人士,此番能受皇上重用乃是廬州之福,是可喜可賀之事,但是本府不明白了,指揮使大人要調集幾百輛大車運糧?運往何處?何處有糧呢?”
龍真不想跟不熟的人透底,笑道:“這些事便不必告訴大人了。”
朱世庸道:“很有必要,朝廷的公文剛剛午後剛剛到達,宣布官價收購糧食之事,指揮使大人若是從廬州調糧,首先須得按公文所說,由本官驗證放心,其二,本官也有權利知道轄下糧食流通情況,您說對麽?”
龍真呵呵笑道:“這就更不必了,這是糧務專使大人親自下達命令,專使大人的命令就不必通過您了,這是籌糧使的職責所規定的。”
朱世庸有些尴尬,面se有些難看。
龍真吃人家嘴軟,駁了人家的面子自己也略有些過不去,于是笑道:“不過本人這趟差事倒是可以告訴大人知道,但是大人也無需宣揚,怕引起廬州百姓的恐慌。”
朱世庸道:“在座都是本官至交,行事說話都是老成持重之人,不會胡亂說話,指揮使大人當可放心,你若是不方便還是不要說爲好,以免節外生枝。”
龍真擺手道:“其實也沒什麽,揚州之事你們一定聽說了,哪兒現在亂的很,百姓們買不起高價黑市糧現在已經釀成小股民變,本人這趟來便是按照專使大人的吩咐,将他搜羅籌集的五十萬石糧食運往揚州,本指揮預計這是去平抑糧價的。”
商會三巨頭齊聲驚呼道:“五十萬石?”
“啊,怎麽了?幾位爲何如此驚訝?”
唐紀元臉se極其難看,不僅是他,連朱世庸都大吃一驚,他們探聽的消息是蘇記秘密囤積了二十六條小船的糧食,撐死十萬石了不起了,可是沒想到蘇錦居然不動聲se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搞來五十萬石糧食。
蘇錦說是他收購搜羅的那都是騙人的鬼話,廬州商界一舉一動能逃得過商會的眼睛?這麽巨大數目的糧食在眼皮底下交易能瞞過自己,這簡直是不可能,再說廬州除了商會中人,又有幾家能有這麽大的财力,即便是蘇家傾家蕩産也不可能收購這麽多的糧食,錢是個大問題,按照一貫的收購價,這可是要五十萬貫之巨呢,蘇家所有的鋪子家産加上積蓄,加在一起不會超過二十萬貫,很顯然,蘇錦得了财大氣粗之人的助力。
這個人是誰,且不必深究,關鍵是蘇錦當時囤積這麽多糧食是爲什麽?這個問題一旦深入思考起來,商會三巨頭的渾身便開始冒汗發熱了。
“知府大人,他們這是怎麽了?”龍真當然不知道蘇錦和商會以及朱世庸之間的恩怨,還當自己的言語之間出了什麽纰漏,有些不解的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包廂内的炭火旺了點,有些熱。”唐紀元掏出帕子拭去腦門上的汗珠,忙掩飾道。
“龍指揮,你們要把這五十萬石糧食運往揚州,這事兒可不易辦呐,車輛倒是能湊得齊,不過……這路上有些不太平……”黃會長插嘴道。
話一出口,劉會長立馬給了他一肘子,黃會長趕緊改口:“不過有指揮使大人在,當無問題。”
龍真沒注意兩人的小動作,自顧自皺着眉道:“明ri起本指揮便要四下征集大車,你說這事他娘的是我幹的麽?這般繁瑣之事,豈不是要累死我麽?”
“龍指揮勿惱,老朽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不過明ri事明ri聊,今ri咱們隻喝酒,不聊公事,免得煩心,大夥說是不是?”唐紀元笑着舉杯,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多說下去反倒惹人生疑。
龍真也道:“說得對,今朝有酒今朝醉,來來來,本指揮敬你們一杯,感謝知府大人熱情款待,感謝諸位好朋友的好客之情,他ri到了京城,本人做東,咱們好好樂呵樂呵。”
衆人哈哈而笑,酒到杯幹,不再談及公務,隻是說些風月之事。<,歌女雲鬓高挽,肌膚勝雪,喝下肚裏的酒也變成了催情之物,龍真和兩名都頭一杯杯的幹着酒,那眼睛卻已直朝歌女高聳的胸脯和裸露的脖頸上亂瞟。
朱世庸打了個眼se,唐紀元會意,起身道:“龍指揮,今晚老朽在隔壁鳴玉坊給你和二位都頭開了房間,老朽等不勝酒力,吃了幾杯酒這便昏昏yu睡,就此告辭。”
龍真大着舌頭道:“這……這怎麽當得起。”
“當得起,當得起,指揮使是貴客,咱們平ri請都請不到,此番正好聊表敬意。”唐紀元轉頭對幾名歌女道:“還不扶着幾位大人回去好生伺候,拿出你們的本事來,伺候的大人們開心,重重有賞。”
幾名歌女莺莺呖呖嬌滴滴的應了,放下手中樂器一個個纏上身來,龍真和趙、方二人半推半就,三分醉意,七分假裝,以酒遮面,摟着歌女們告辭而去。
朱世庸唐紀元等人帶着笑意送到樓梯口,眼見龍真等人消失不見,這才回到包間中,撤了殘席,上了清茶。
朱世庸面沉如水,不置一詞,唐紀元知道他在想什麽,拱手道:“府尊大人,蘇錦暗地屯糧五十萬石之事确實出人意料,不過老夫認爲這不是他的手筆。”
朱世庸吹着茶葉道:“那是誰的手筆啊,這個蘇錦可不簡單呢,瞞天過海就算了,還混到了朝廷裏,不過這個糧務專使怕是個臨時差事,根本就沒這号官職。”
唐紀元道:“蘇家無此财力囤積五十萬石糧食,定是有人幫他。”
劉會長道:“糧食之事一直以來是三司的職責,三司不派人來辦這個事,反倒叫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蘇錦來辦,皇上怎麽想的,當真難以揣摩。”
朱世庸笑道:“你是想說皇上糊塗了是,天威難測,皇上的舉動必然有深意,咱們不必揣測皇上的心思,單是蘇錦這件事,那還不是秃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嗎。”
商會三巨頭幾乎同時拱手道:“願聞其詳。”
朱世庸道:“籌糧乃三司職責,既給了蘇錦,必然是得到三司首肯,三司使是晏殊,晏殊點頭推薦,蘇錦才有機會;然則幫蘇錦在廬州屯糧之人還不呼之yu出麽?”
唐紀元眼皮一跳道:“府尊大人是說,是那和豐樓的女東,晏……?”
朱世庸點頭道:“除此無他,蘇錦和那晏女東過從甚密,廬州時便爲人所非議,況且在廬州之人,除了晏家,誰還能有這般大手筆。”
唐紀元道:“照這麽說來,蘇錦已經搭上了晏家這趟順風車喽?”
朱世庸歎道:“多半如此,這小子不簡單,真是不簡單。”
黃東家忽道:“晏家子侄經商已是不該,這會子居然又敢囤積糧食,這事鬧出去,晏殊怕是要喝一壺的,咱們可否?”
“蠢!”朱世庸喝道:“那龍真既已來運糧,說明這五十萬石糧食早已經合法化,你這話要是早幾個月說倒還有些作用,此刻來說,簡直是馬後炮,你們也不想想,這五十萬石糧食若是到明年chun荒之時放出來,你們囤積的那點糧食還想賺錢?做夢去。”
商會三人羞愧無地,他們隐隐感覺到,晏碧雲秘密囤積五十萬石糧食放在廬州,也不運走,很顯然是爲了對付他們而來;這次糧食危機實際上等于挽救他們,否則在猝不及防之下,糧食大批低價湧入廬州市場,他們怕是虧得連褲子都沒了。
“大人,這蘇錦當了籌糧使,恐怕對咱們來說不是好事啊。”唐紀元道。
“對你們不是好事,可不是咱們,别把本官扯進去。”朱世庸一臉嚴肅。
商會三人肚裏暗罵:“老狐狸,我們賺不了錢,你哪來的好處?這會子卻來撇的一幹二淨。”
“奉勸你們做好應對措施,别被這小子抓了你們把柄,此刻他将手中糧食盡數交出去,在上面人的心目中,他是爲國行義舉,雖然他無法再威脅到廬州市場的糧價,你們又有了賺錢的機會,可是你們别忘了,他現在屁股擦幹淨了,而你們現在屁股上還有髒東西,他可以耍光棍把你們捅出來,你們卻失去了和他相互牽制的把柄。”朱世庸淡淡的道。
朱世庸一番話,商會三巨頭頓時心頭透亮,不由得眉頭緊鎖局促不安起來。
“不過,也不必過于擔心,本府已經爲你們想好了一個辦法,你們照做便是,少不得要做做樣子了。”朱世庸看着三人緊張不安的神情心裏鄙夷,但一個繩子上的螞蚱,此刻還沒到将其他螞蚱弄死的地步,自然是要幫着他們。
商會三人喜道:“大人有何妙計?”
朱世庸一笑,伸嘴将滾燙的茶水吸得稀溜溜一頓亂響。<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