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議一處,頓時引來衆人一片反對之聲。
“大東家,您這是要當甩手東家啊,蘇記剛剛有所起se,您可不能貪圖安逸不管事啊,再說蘇記是蘇家的産業,這麽大的權力我等可不敢要,沒得束手束腳反倒不美。”侯善榮快人快語,一蓬花白胡子吹得老高,激動直揪身邊馬大掌櫃的肩膀。
馬大掌櫃死命忍住疼,跟着附和道:“大東家,侯大掌櫃說的在理,大夥剛剛有些奔頭,你就要甩開不管麽?說老實話,現在的蘇記老朽隻聽你一言,其他的人我都不太放心。”
蘇錦啞然失笑道:“兩位大掌櫃莫激動,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我隻是成立一個掌櫃會協助我打理蘇記而已,一人智力jing力都有限,咱們在一起共同出主意才會有更好的辦法,諸位老掌櫃都是生意上的泰鬥,我一初出茅廬的小子,雖然不傻不笨,但是在生意細節上難和諸位相比,但我有大的方向,大的想法;成立掌櫃會便是将我們之間的優劣之勢互補,形成更好的合力而已。”
“那……恐怕也不行,您剛才說掌櫃會有五千貫以下的決斷權,五千貫可不是個小數目,萬一決斷有誤,豈不是讓蘇記蒙受損失,到時候掌櫃會何以自處?”闵大掌櫃插言道。
蘇錦正se道:“此言差矣,生意上的盈虧乃是正常之事,我們所做的便是不違信義之下避虧就盈而已,諸位既然是我蘇記的大掌櫃,怎可不肯擔負這責任;話說回來,諸位掌櫃和每位老夥計新夥計都占有我蘇記的身股,虧不是蘇記虧,而是大家都虧;原本就是一虧俱虧,一盈俱盈之事,何來如何自處之說?”
闵大掌櫃張口結舌,自己把占有鋪子七分身股的事情給忘了,剛定的規矩,有些不适應呢。
“當然,諸位也無需憂慮,重大的決策隻能由我來做出,掌櫃會的職責隻限于處理ri常經營、人事任命、鋪面進出之事,掌櫃會亦有機制相互均衡,決斷也是集體做出,不會有大的閃失。”
當下蘇錦将掌櫃會的運作模式一一道來,簡單的來說,便是由蘇記八位大掌櫃,加上蘇錦指派的柔娘、楊小四十人組成掌櫃團,由張榮欽擔任首席大掌櫃,每ri晨間舉行一次晨間會議,商議決斷ri常事務。
決斷事務之時,八名掌櫃六位通過便可實行,而首席大掌櫃具有否決之權利,就是說即便其他七位同意,張榮欽也可一票否之。
至于柔娘和楊小四兩人,不參與事務決斷,柔娘隻是負責每ri财物進出之彙總,實際上相當于總賬房之職,财物進出須得柔娘認可方可,但柔娘無權改變掌櫃會的決策;至于楊小四,則是負責列席,将所有情況知會蘇錦便可,無實際職責。
蘇錦的這番構架,其實是後世董事會的雛形,隻不過權力下放的有限而已,在場諸位均覺得極爲新奇,這種幹法在當今商家中還是第一遭,也不知這小官人的腦子裏是怎麽想出來的。
張老掌櫃作爲首席大掌櫃倒也罷了,畢竟他資格最老,聲望也最高;柔娘的進入有些讓人奇怪,掌櫃們都意識到蘇錦和柔娘之間定有着非同尋常的關系。
好在柔娘平ri跟幾位老掌櫃相處的甚是融洽,那ri閑漢流氓拿着假衣服來鬧事,柔娘浣娘姐妹正是讓那幫人知難而退的首席功臣,衆人倒也不好說什麽,柔娘歌女的身份雖低賤了些,但大東家看中的人,誰也不敢小瞧。
蘇錦看着諸位的反應不一,心裏也明白這是正常的,畢竟有些東西直接灌輸到這個時代還需一個适應的過程,也不能要求大家立刻便能接受,但人是一種适應xing極強的動物,蘇錦堅信他們不出一個月就會适應這種安排。
“我來到這個不屬于我的時代不也是惶恐不安麽?”蘇錦咬着一塊牦牛幹帶着微笑若有所思:“現在呢?爺還不是認命了麽?而且混的也不算太糟糕。”
“大東家,老朽認爲您還是考慮考慮爲好,畢竟這和祖制不合,說出去,其他商家亦會認爲我等越俎代庖幹了東家的差事,會不太好聽。”張榮欽還是有些擔心。
蘇錦拱手道:“張大掌櫃怎地忽然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了,廬州地界我蘇記還用在乎其他商家的議論麽?要是在乎的話,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不用擔心,我會親自撰寫聘書,讓掌櫃會名正言順,不會讓你們難做,過不了多ri,你們便會明白其中的好處的。”
蘇榮欽見話說到這個份上,隻怕難以挽回蘇錦的決心了,于是拱手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謝大東家信任。”
蘇錦呵呵一笑道:“這就對了,以後還要勞煩諸位多費心,不是我蘇錦偷懶,此舉對蘇記或有促進之功,而且我這麽做還有一個原因。”
衆人靜靜等待下文,大東家行事莫測,也不知是什麽原因要他行此舉,将自己抽身出來。
“諸位對今ri發生之事應該有所耳聞,這裏都是自己人,我也不遮遮掩掩,秦大郎之死差點讓我身陷囹圄,不是我蘇錦大不敬,諸位的眼睛是雪亮的,yu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蘇記發展的再好,即便是生意開遍全大宋,華廈傾覆或許也隻是彈指之間,因爲我們是商人,是爲主流所蔑視所不齒的商人。”
蘇錦情緒有些激動,握拳在桌子上錘了兩下,繼續道:“我大宋商人的地位各位應該深知,士農工商,商排在末流,我也不說别的,要想不爲人所歧視,除了自己努力做善義之舉外,還需要有靠山方可在危急時刻化險爲夷。”
衆人默默無語,蘇錦說的都是實情。
“這次若不是天幸遇到包大人替我洗除冤情,此刻蘇記早作他姓;鑒于此經過深思熟慮,也征求了很多人的意見,我決定拿出更多的時間來讀書應考科舉之事,蘇記無靠山,我便靠自己創造一個靠山,自己支撐自己。”
衆人再次傻眼,這位少東家雄心不小,居然打算應考科舉,走官商之道,不得不說這是一條路,但是科舉何其之難,豈是想中便能中的;大多數人對這一想法不以爲然。
“科舉之難,難于上青天,大東家雖是大智之人,但恐怕也非一ri之功啊。”趙大掌櫃說的隐晦,給蘇錦留了面子,言外之意便是說蘇錦有些異想天開了。
蘇錦心道:我跟你說不着,我上大學的時候,你還在冒黃煙呢,不對!你連渣滓都沒了。
“我知道不容易,但萬事隻怕認真,萬事隻怕鑽研,故而才要抽出時間讀書,我這個人别的沒優點,就是敢想敢幹,諸位将蘇記好好經營,便是對我極大的支持,至于結果如何,何必去想太多呢?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謀,天怎會遂我之願?”蘇錦正se道。
衆人靜默良久,思索着蘇錦的話,張榮欽道:“大東家想做便去做,天必遂人願,老朽支持你。”
張大掌櫃一帶頭,衆人自然紛紛表示支持;蘇錦心道:你們不支持行麽?我的事還輪不到你們做主。
聚會直到中午方休,衆人在蘇宅用過中飯之後紛紛散去。
蘇錦送走衆人心頭落下了一塊石頭,終于自己可以輕松一些了,掌櫃會一旦成立,自己基本上便可以騰出大把的時間來,不必每ri陷在瑣事之中頭疼了。
然而一想到又要讀書應考,蘇錦便是一陣陣的犯惡心;他媽的,後世十幾年書讀的都要死人了,好不容易來到這裏,又要去讀書,自己還真他媽的命苦。
對着滿目花樹,蘇錦原汁原味的甩出一句京劇道白:“苦……哇……”,在衆使女和收拾碗碟座椅的廚娘小厮們側目的眼光中,搖頭晃腦的回内宅而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