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何人,竟然令天不怕地不怕,縱然獨自面對千軍萬馬,亦渾然不懼的夏侯淵如此忌憚?
眼下,此人就在不遠處的山頭高處,迎風負手而立,眼光爍爍發光,默默地眺望着天宇上,在茫茫雲霧内的豔陽,然後又順着璀璨的光芒,俯視天宇之下的光景,喃喃而道。
“如此大好河山,奈何正逢亂世?成矣敗矣,不過皆爲蒼天白狗。我等之輩,又當何去何從?”
說罷,一聲長歎,好似道盡了這世間的滄桑無情。此人一襲潔白鶴氅,羽扇綸巾,在豔陽之下,如若神仙人物。徹裏吉聞言,與身旁的雅丹對視一眼,兩人臉上皆是閃過一絲茫然之se。不過在兩人身後,一員大漢虎背熊腰,正是越吉。越吉瞪大着巨目,忽然甕聲甕氣地打破了沉默,向前方那身穿鶴氅的人問道。..
“丞相!魏寇已然撤回長樂城去,我等可要趕往去見那諸葛恪!?”
越吉問道的那人,正是諸葛亮也。諸葛亮淡然一笑,默默地轉身,微微颔首。
且說另一側,諸葛恪引兵撲滅火勢,不久前往追襲魏兵的兵士紛紛歸來,其中還有一部吳人兵馬,一部身穿蜀人兵甲的兵馬。諸葛恪投眼望去,率領吳人兵馬的将領,正是朱治。而率領蜀人兵馬的,則是剛才那将夏侯淵、姜維殺得狼狽不堪的猛将。諸葛恪jing神一震,連忙趕去迎接。朱治、張飛紛紛下馬,隻見諸葛恪引一衆交州将士趕來,畢恭畢敬地拜禮。朱治哈哈一笑,張飛環目一眯,面se冷酷地點了點頭,算是應禮。諸葛恪見狀,也不生氣,知得這尊煞神得罪不得。随即,諸葛恪先朱治問起前事。朱治嘴角含笑,似乎心情大好,遂一一告說。
原來昨夜朱治與諸葛亮一幹人等,引兵趕到長樂城十裏之外。忽有斥候來報,言長樂城動靜頗大,疑有兵馬出動。朱治聽聞,連忙引兵速趕。待朱治趕到時,眼見長樂城東面某個山頭,火光沖天。朱治心裏大急,料想必是魏寇襲擊自軍營寨,yu要立即發兵救援。就在此時,諸葛亮卻是從容不迫,淡然說道,魏寇勢大,更兼骁勇jing銳,若是此時貿然出擊,以此下這部兵馬的兵力,縱然趕到,亦難以力挽狂瀾,無濟于事。朱治一聽,頓時臉se大變,急忙向諸葛亮問計。諸葛亮輕搖羽扇,眼中jing光連發。須臾,諸葛亮神se一穩,徐徐教付,令張飛引五百兵馬前去,卻隻引一半兵馬去援,另一半兵馬則在山下呐喊,虛張聲勢。魏兵聽山下聲勢浩大,定然心驚,自亂陣腳。張飛則憑其武勇,殺入亂軍,趁亂襲擊魏寇統将夏侯淵,若能得手,那自然是好,魏寇群龍無首,立即潰散。若是不能,夏侯淵難敵張飛,又恐援兵殺到,必會撤軍。而朱治則引其餘兵馬在長樂城外埋伏,但見信号,便知魏寇逃來,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盛勢掩殺,魏寇定然大敗。朱治聽計大喜,遂便依從。諸葛亮則在徹裏吉等将士擁護之下,趕到一處山頭。時值黎民時分,魏寇敗退,諸葛亮教徹裏吉放火爲号,朱治見得,立馬引軍殺出,果然殺得魏寇兵敗如山倒。
朱治侃侃而談,眼中又是驚歎又是傾服。諸葛恪亦是聽得臉se連變,心中已然如似翻起陣陣浪chao。同時暗裏又是想到,若是此番無他這叔父諸葛亮的妙計,他的兵馬定會折損慘重,更兼辎重、軍器想必亦要毀去大半。到那時,他便不得不狼狽撤軍退回臨湘。如此一來,他這個享譽盛名,屢屢受人厚望的神童,便要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諸葛恪想到如此,不禁打了一個哆嗦,他xing子倨傲,從小被人高高吹捧,就連孫權亦是對他贊譽不絕,一衆吳臣對他無不欣賞至極。若是身敗名裂,受人白眼,他是萬萬不能接受,對他而言,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就在諸葛恪眼角觸動,一陣失神。朱治卻以爲諸葛恪被其叔父的才謀所驚,哈哈一笑,拍着諸葛恪的肩膀謂道。
“哈哈哈!!幸好元遜有先見之明,若非你前番竭力促成接納之事,今ri恐怕便要被魏寇挫敗。你叔父果真是有鬼神莫測之計,謀略之高,世間罕有,我東吳有他相助,縱然魏寇有百萬兵馬,亦無懼也!!”
朱治縱聲大笑,就在此時,忽然有人在後面笑道。
“朱将軍謬贊,亮才微學淺,但恐有失厚望!”<風吹拂,渾身有一種莫名的舒暢。就聽這笑聲,就令人難以對這笑聲的主人,生出絲毫厭惡。朱治聽了,眼光一喜,連忙轉身邁步迎去。諸葛恪長吸了一口大氣,抖數jing神,轉過身去,隻見朱治正往數十人趕去。在那數十人中,一人坐于四輪車上,背後由一個彪形大漢推着。不過諸葛恪的眼神,很快便被車上的那人吸引去了。
隻見那人面如冠玉,眼若皓辰,一對細長的劍眉,額角飽滿,嘴上挂着一抹淡笑,渾身散發着一股無形的飄飄然氣概,好一個神仙般的人物!諸葛恪看了,心頭一震,腦海内不由想起了一個憨厚中帶着幾分威嚴,眼中暗藏智睿,氣勢收斂,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男子。此人便是他的父親,諸葛瑾。
諸葛瑾學富五車,博覽群書,深藏不露,身爲東吳的大司馬。諸葛恪一直認爲,東吳之内,除了周瑜之外,論韬略智謀,當屬他父親爲第一人,就連魯肅、陸遜等人都比不上他的父親。當然這其中諸葛恪帶有不少的私心。不但如此,曾經諸葛恪還大言不慚,在孫權面前,言其父比他的叔父,被譽爲天下第一智者的諸葛亮,更爲了得。
而此時此刻,當這個如同神仙般的人物,确确實實地出現在諸葛恪面前時,諸葛恪方才知道,自己當初那番言論,簡直就是狗嘴裏噴不出象牙!!
就憑這份氣概,他父親諸葛瑾與其叔父諸葛亮相比,簡直就是星辰比之皓月!諸葛恪暗暗吸了一口涼氣。就在此時,諸葛亮的目光忽然轉向了諸葛恪,臉上笑容更勝,向他微微颔首。諸葛恪心頭一揪,隻覺在諸葛亮眼光下,無從藏身,心思盡被其看透,連忙跪下叩首,行之大禮。
“侄兒諸葛元遜,拜見叔父。若非叔父妙計相助,恐怕侄兒此時已然身敗名裂,誤了國家大事!!”
諸葛亮聞言,卻是淡然一笑,眼光默默地打量着諸葛恪,意味深長而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謹記在心,當需吸取教訓,知恥而後勇。元遜年紀尚幼,卻得以吳王委以重任,可謂光耀我諸葛家之門楣。元遜深受吳王恩德,當鞠躬盡瘁,以報吳王知遇之恩。至于此番挫敗,你卻無需介懷,東吳正是危難之際,用人之時。你可戴罪立功,以雪前辱!”
諸葛亮柔聲而道,諸葛恪聽了,心頭連動,遂道當會謹記在心。諸葛亮呵呵一笑,微微颔首。一陣後,諸葛恪在朱治示意之下,遂命人安置諸葛亮一幹人等到寨内東邊一營歇息。諸葛亮心裏明悟,與朱治作禮一拜,遂和張飛一衆蜀将随引路兵士去了。諸葛亮等人離去不久,諸葛恪與朱治回到虎帳。諸葛恪請朱治坐于高堂,朱治本就是交州軍的統将,也不推脫。兩人坐定,朱治神se一沉,便向諸葛恪問道如今形勢。諸葛恪速速回答。朱治聽聞陸遜引四萬兵馬望臨川去了,眼内的急se褪去不少,沉se而道。
“竟是如此,我等當竭力應戰,早ri擊退夏侯淵那老賊,趕往吳郡救援!!”
諸葛恪聽了,臉上卻是顯出一陣羞愧之se,跪伏在地,告罪而道。
“恪無能!!有負将軍厚望,昨ri連番折損,交州軍折損近有萬餘兵馬,就憑這般兵力,恐難急切攻破魏寇!!”
朱治此下一聽,折損了如此多的兵馬,面se不禁立刻黑沉起來,冷冷地瞰視着諸葛恪。諸葛恪低頭不敢直視,想起早前陸遜曾有吩咐,教他莫要輕舉妄動,待諸葛亮前來,再做進取。可他急功近利,連番施計,卻反被魏人得逞,想到此,心裏盡是苦澀。過了一陣後,朱治一聲長歎,搖首而道。
“罷了罷了。正如你那叔父所言,此下我國正是用人之際,你且戴罪立功,莫要再有過犯,否則兩罪并罰,絕不輕饒!!”
諸葛恪聞言,心頭大喜,連忙拜謝,慨然應諾。
卻說在長樂城内,夏侯淵整軍完畢,此下正與姜維在府衙商議。姜維臉se蒼白,眼中卻仍是散發着陣陣jing光。隻聽姜維凝聲谏道。
“此下吳賊不知來了多少人馬,夏侯将軍不可輕動,且先派斥候先往打探,再做進取。”
夏侯淵聽了,虎目眯縮,昨夜一役,他本可重創交州兵,但就在緊要時候,吳賊援兵忽至,更兼令他難以想明白的是,張飛竟在援兵當中,逼得他不得不撤軍,後來更中了諸葛亮的埋伏,這連番折損,自軍将近折損了五、六千兵馬,僅剩下四萬餘衆。時到至今,他麾下八萬兵馬折損過半,卻仍未曾攻克長沙一郡!想到這裏,夏侯淵不禁怒火上湧,猛拍奏案,咬牙切齒,咆聲怒喝道。
“這諸葛孔明前番方才來求援我大魏,如今卻又反助吳賊,與我大魏爲敵,此人反覆無常,實在該死!!他ri若被我擒住此人,定要将其碎屍萬段,以洩我心頭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