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精裝大禮包。
禮包裏裝的依舊是人頭:一個是鮮卑大王子槐縱的人頭,另一個是鮮卑名将拓跋蒼狼的人頭。
這是一個不平等的階級社會!
這種不平等體現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也同樣體現在腦袋被砍之後,用什麽容器裝着獻給對手老大觀瞻。
劉宏對那兩萬多顆血肉模糊的人頭不屑一顧,卻對大禮包中的兩顆被洗得幹幹淨淨的人頭看了半天。
“你們确定,這真是那檀石槐大兒子的人頭?”劉宏指着一個“大禮包”問道。
太尉孟彧道:“臣遍請軍中将士觀看,确認是槐縱的人頭無疑。”
劉宏“嗯”了一聲,又指着另一個“大禮包”問道:
“你們确定,這就是那鮮卑名将拓跋蒼狼的人頭?”
司空陳耽道:“陛下這是問第三次了,微臣曾多次見過這厮,又與軍中将士确認過,絕不會出差錯,正是拓跋蒼狼的人頭無疑。”
劉宏這才又問道:“那兩萬多顆人頭也确認過了,有沒有殺良冒功?”
太尉孟彧道:“臣讓人逐一确認過,全是鮮卑青壯男子的人頭,絕無一顆漢人的腦袋。”
劉宏這才揮手讓人将“大禮包”拿下去,哈哈大笑。
(劉宏道:今年春節不收禮,收禮就收胡人頭。哈哈,開個玩笑。)
……
劉宏笑完之後,突然記起早上吩咐下去的一件事,到現在還沒有回複,便不悅地問道:“姓田的小子怎麽還沒到?”
中常侍郭勝道:“田公子一大早就離開了驿館不知所蹤,已經派了三批人去找了,至今……至今還沒有找到。”
劉宏怒斥道:“廢物!洛陽就這麽大點,找個人半天都找不到,我要你們有何用!”
洛陽不小了好不好,一百多萬人的城市還小麽?
可是郭勝不敢這麽說話,隻好跪在地上磕頭道:“陛下息怒,微臣這就再派人去找。”
劉宏依舊怒道:“快去!把那群沒事幹的小黃門全派出去,掘地三尺也要給朕找出來!”
郭勝吓得連連磕頭。
正要下去安排,就見蹇碩走了進來,對劉宏行了一禮道:“陛下,那田家公子已經帶到殿外了。”
劉宏這才臉色緩和了一下,開口說道:“宣!”
大殿之中,立即響起宦官尖細的喊聲:“宣田峻入朝晉見!”
少頃,田峻在小黃門的帶領下來到殿中,按之前蹇碩所教的方式行了一個稽首禮,然後靜靜地站着等待劉宏問話。
劉宏坐在丹墀之下,仔細地打量着這個創造奇迹的少年。
此時的劉宏還沒有完全變得那麽荒唐,還在想着要做一代有爲之君。
“西園賣官”的事還要再過半年才發生,讓所有宮女穿開裆褲和建裸遊館也是要等賣官暴富之後才做。十五天内寵幸121名宮女的世界吉尼斯紀錄也是裸遊館建好之後才發生。
此時的劉宏,心中還是有熱血的,甚至一系列舉措都可圈可點:誅窦武、平西羌,掃南蠻、滅妖道,行黨锢、建鴻門都學、東觀著書等等……
即便是這次征伐鮮卑,雖是戰略失誤,至少也可以看出劉宏的決心和勇氣。
所以,劉宏對這個立下大功的少年還是非常關注的!
……
将田峻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之後,劉宏才高興地說道:“田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聽說田公子今年才14歲?”
田峻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草民生于延熹六年(公元163年)七月,現在是14歲零五個月。”
劉宏笑道:“不錯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想起來……朕也是14歲滅了逆賊窦武啊。”
這是……把屁股撅過來給咱拍麽?
田峻暗自吐槽了一句,趕忙狠狠一巴掌朝馬屁股上拍了下去:“陛下之文治武功,震古爍今,空前絕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草民對陛士的敬仰之情,猶如……又如那……(太肉麻,太惡心,此處省略100字)”
劉宏聽得哈哈大笑,旋即開始切入正題,開口問道:“據雁門太守劉林奏章所雲,槐縱和拓跋蒼狼的人頭都是你親手所斬,可是屬實?”
田峻道:“托陛下洪福天威,确實如此。”
劉宏又道:“朕有一事不明,還請田公子解惑。”
田峻道:“草民必據實以報。”
劉宏點了點頭道:“令尊田晏,身爲一路統帥,爲何會讓自己年少的兒子領兵斷後?”
田峻道:“大軍潰敗之時,建制混亂,隻有草民所率二千親衛建制尚存,父親本是要親自冒死斷後,是草民以刀橫頸,才争得斷後重任。”
劉宏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突然又問道:“有你率軍斷後,爲何你父親的軍隊還會全軍覆沒,而你這支斷後的軍隊卻反而安然無恙?”
這是質疑自己是否失職啊!
田峻愣了一下,立即回答道:“父親的主力,在千餘裏歸途中,被鮮卑人多次截殺,而草民隻是成功地攔截了其中的一支鮮卑人馬。
至于我軍斷後得以保存,其間周折頗多。最初随我斷後的兩千親軍,傷亡十之六七,而随我回到漢境的,亦絕大多數是從敵營中救出的漢軍将士。此事之前已禀告劉太守,不知在劉太守的奏章中是否有向陛下提及?”
劉宏點了點頭道:“确有提及,不過,朕還是想聽聽你親自說一下這幾個月的經曆。”
田峻向劉宏行了一禮道:“草民遵旨。”
接下來,田峻便将這幾個月的經曆大緻說了一下。
劉宏及殿上群臣都聽得十分認真。待田峻說完之後,劉宏才撫掌大笑道:“真乃少年英傑也,與霍嫖姚相比,亦不惶多讓也。”
接着,劉宏話鋒一轉,又問道:“田公子對此次征鮮卑之戰,是如何看待的?”
機會來了!
田峻敏銳地覺得,這就是爲田晏脫罪,并翻轉此戰定性的機會!
如是,田峻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對天子劉宏道:“鮮卑年年劫掠邊地,邊地百姓深受其害,此乃必打之戰,不打不足以救黎民,不打不足以揚陛下天威!”
話音剛落,太尉孟彧便開口斥道:“黃口孺子,安可擅論國家大計?豈不聞“國雖大,好戰必亡”乎?若非汝等好戰,何緻此敗?”
田峻沒有說話,隻是看了看劉宏,又回頭看了看孟彧——征伐鮮卑的決定是劉老闆做出的,你丫的打你老闆的臉,看你老闆收不收拾你!
果然,劉宏臉色一沉,毫不容氣地斥道:“朕讓你說話了嗎?先聽田公子把話說完!”
孟彧乖乖地閉嘴,退回隊列中去。
田峻這才又接着說道:“戰略上沒有錯,錯是錯在情報上。”
這話劉宏喜歡聽,因爲按田峻這種說法,此戰失敗,就都是手下人送上的情報出錯,錯誤的情報,才導緻錯誤的決策,這樣……他劉宏就可以撇得幹幹淨淨了。
所以劉宏決定抓着這個話題,繼續深挖!
于是,劉宏點了點頭道:“田公子爲何有如此一說?不妨……剖析之。”
田峻等的就是這句話!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怠。”田峻歎了口氣,緩緩地說道:“用來定策的依據如果是錯誤的,又怎麽能有好的方案和結果呢?”
“住嘴!此奸妄之言也,請陛下治其欺君之罪!”陳耽大怒道。
田峻沒有生氣,依舊平靜地說道:“敢問這位大人是誰?草民不太明白,剛才草民所說,有何奸妄欺君之處,還請這位大人明言。”
陳耽道:“老夫司空陳耽,老夫隻想問你一句,你說用來定策的依據有錯,有何證據?”
呃,老子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呵呵,真是太貼心了,今天必須狠狠打你的臉!
田峻心中暗笑,臉上依舊不動聲色,用平緩的語氣說道:“你既爲司空,可知鮮卑地域多大?戶口幾何?人口數量多少?人口分布如何?軍隊數量多少?裝備戰力如何?将帥指揮能力如何?”
陳耽道:“邊鄙之地,何須知其大小?草原地廣人稀,如何統計戶口人數?胡人居無定所,何以知其分布?其軍隊出則爲軍,入則爲民,何以知其軍隊數量裝備及戰力。其将帥粗鄙無謀,不習兵法,何須知其統兵指揮之能?”
言下之意就是什麽都不需要知道……
田峻苦笑一聲,突然厲聲喝道:“就是說什麽都不知道了?!沒有這些資訊情報,倉促出戰,焉能不敗。此戰之敗,非戰略失誤,亦非将不用心、兵不死戰,皆汝等屍位素餐,碌碌無爲之過也!”
這話可得罪人了,朝臣中一片嘩然。
劉宏心中暗叫痛快!
因爲按田峻所說,劉宏完全可以将戰敗之責甩鍋給這些臣子了:丫的,老子是用你們提供的破情報做的決策滴,老子也是受害者啊。
不過,劉宏覺得……光靠田峻這幾句話還不夠,還得深挖下去!
于是,劉宏拍了下龍案,大聲道:“肅靜,聽田公子把話說完!”
随後,劉宏又對田峻道:“田公子,朕則問你,對剛才你說的這些問題,你自己又是如何看的?”
正中下懷!
田峻“感激”地看了劉宏一眼,行了一禮,然後大聲說道:鮮卑所占之地是我大漢兩倍以上,東西達一萬四千餘裏,南北達七千餘裏;實際人口不下五百萬,兵力可達百萬以上;士兵裝備雖差,卻勇悍而不畏死;将帥雖不習兵法,卻因常年征戰,閱曆豐富。慕容黑冥、拓跋蒼狼、步度根、柯比能等人皆智勇雙全,堪稱名将!”
朝中群臣再次嘩然。
孟彧厲聲道:“一派胡言!鮮卑怎會有如此多的人口!如此多的軍隊和如此廣闊的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