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界的晚上和人界的晚上并無多大的區别,一輪明月高挂,清輝薄透,海藍倚着窗戶,沉思地看着遠處的夜景。
她和君無恨算和好了麽?
今後怎麽辦?
莫愁海上,裏亞偏執的聲音她尚聽得清楚,他不會善罷甘休,她舒了一口氣,霓裳出了魔界,又會去哪兒呢?她總覺得不安。
“你在看什麽?”
“君無恨,裏亞會不會有什麽大動靜?”海藍側頭問他。
“他還能有什麽大動靜,最多是神魔大戰。”君無恨冷笑說道,頓了頓,“這五百年,魔界的實力都已恢複到最鼎盛時期,他若發起大戰,輸赢是未知數。”
“你說得到信心滿滿,神魔的力量多大,我比你清楚,如果十二主神都出動,不出三天就滅魔界。”海藍說道。
“他大可以試一試。”君無恨并不在乎,“海藍,這些都不關你的事。”
“廢話,我當然知道。”
“對了,說道神魔大戰,你幫誰?”
“你說了不關我的事。”海藍攤攤手,她誰都不想幫,神界有她在乎的人,魔界也有她在乎的人,她希望能和平共處。
不再有什麽戰亂。
但這怕是奢望。
“你手下那批人,還怕裏亞?”他可沒忘記海藍手下那些怨靈,論實力,三界之中誰能比得過她。
以前是三足鼎立,如今很明顯是四分天下的局勢。
神魔冥三界,還有海藍。
海藍手下那一批怨靈若是傾巢而出,他們三界除非要團結抵抗才能取勝,論人數,她的确是最少,但她手下全是精英,不可小觑。
“無恨,怨靈不能出動有限制的。”海藍眉心微蹙,“他們隻能在晚上出沒,不能出現在陽光下。”
“和靈魂一樣?”肯定句,君無恨猜得出來。
“對。”海藍沉聲道,這是一大弱點,冥王肯定知道,君無恨也猜得出來,裏亞自然也會猜得出來,除非她主動發起攻擊,不然……
“成了,别擔心這件事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海藍點點頭,如今她最擔憂的,還是不悔,她把不悔的情況和君無恨細細說了,問道:“你和冥王交好,或許你知道有辦法能救不悔。”
君無恨擰眉,他負手而立,站在窗前,天藍色的眸在清輝下有幾分沉暗,“海藍,你覺得冥王真的不愛不悔麽?”
冥王愛不悔麽?
她不知道,若不愛,爲什麽會氣急攻心,吐出鮮血,若不愛,爲什麽目光那般眷戀,那般絕望,可若愛,爲什麽會狠心殺了不悔,殺了自己的孩子。
冥王的情況和墨軒、問天不同。
妖精界是冥界的一個分支,他和不悔是能生育後代的,他殺了不悔,隻是想給他的心愛的女子複活,此般殘忍,怎麽會是愛她?
海藍心想,她若愛一人,她千想萬想都是爲了他好,絕不會傷害他在乎的人,所以她容忍魔王們對她的不敬,隻因爲他們是君無恨的兄弟。
愛一個人,怎麽會傷害她在乎的人呢?
冥王滅了妖精界,殺了不悔的孩子,殺了不悔,這叫愛麽?
若這也是愛,那她不懂冥王的愛。
“當年我曾耳聞過慕白的事,似乎别有隐情,但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他和我再好,有些事也不會告訴我。”君無恨說道,“我很清楚地記得,十萬年前,雲不悔死的時候,慕白差點瘋狂,在莫愁海求了妖精們很久,因爲當時隻有莫愁海下面的妖精合力能救回不悔。你知道嗎?我甚至當着衆妖精的面給他們下跪,你知道那些妖精多恨他嗎?我和慕白都在莫愁海下曆練的,那裏的妖精們對我們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扒皮,慕白爲了救不悔,他堂堂一冥王抱着不悔在莫愁海跪了三天,求了三天,自尊,驕傲什麽都放下了,隻可惜,妖精們不願意救她,又或許說,等他們被慕白打動的時候,不悔已經沒得救了。”
“他下跪?”海藍大駭,她想到冥王那頭銀發,那清冷倨傲的眉目,處處張揚的傲氣,那是打碎他一身骨頭都不會下跪的男人。
即便是君無恨,也不會爲了她下跪。
冥王竟然能爲不悔做到這地步?
爲何?
爲何還要殺不悔?
“是,我當年也在莫愁海。”君無恨輕聲說道:“海藍,你知道我不會騙你,雲不悔死後,冥王頹廢了很久,他知道不悔的魂魄被人奪走,四處去找,一直都在找,不眠不休,想盡辦法。找了幾萬年,他都沒找到,可從來沒放棄過。墨軒生不悔那天,冥王突然來找我,他喝得爛醉,又哭又笑地告訴我,他感覺到不悔的氣息了,快十萬年了,他終于感覺到不悔的氣息了。你沒看到他當時的表情,就像是死寂了十萬年的心突然有了波動,他是開心的,我認識他千萬年,他兩次失态都是因爲不悔,怎麽會不愛她呢?”
海藍沉默不語,她聽得心酸,不悔怕是從來不知道,她根深蒂固地認爲,冥王愛樓嫣然,隻是拿她複活樓嫣然而已。
君無恨繼續說,“有一次我意外地碰見墨軒帶着不悔玩兒,墨軒從來沒瞞過我,她和問天相愛,生了一個女兒,我一看那孩子的眉目就覺得熟悉,再聽墨軒喊她不悔,我突然想起了,她和雲不悔有幾分相似,不知道爲什麽她的魂魄氣息很弱,但能感覺得到,所以冥王找了她很久都沒找到。”
海藍無奈地歎息,君無恨正想和她說别管冥王和不悔一時,突然凝眸看向窗外,海藍的神色已然下沉,真是說誰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