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始終帶着淡漠的微笑,這五百年來的滋味,她也要君無恨感同身受。
她爲他受過多少苦痛,他根本不知道。
如果說,一千五百年前,君無恨曾爲了她,颠覆魔界,放棄一切,甘願被她殺死,他承受了一千年的囚禁,封印。
的确,這是他爲她受的。
可她呢?
爲了不讓他受輪回之苦,她甯願承受十世輪回的詛咒。
爲了不讓裏亞有機會借她讓他崩潰,徹底魂飛魄散,她甯願魂飛魄散。
爲了不讓他受傷,她甚至毫不猶豫代他承受雷刑。
君無恨是誰,魔界之祖,心算天下,他和裏亞之間的戰争,一步一步他都算計極好,他們在人界的時候,霓裳幫他,對,不是他教唆,也不是他指使。
可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霓裳一定會幫他,可他不阻止,默認了她的幫助。
人都是如此,若能走捷徑,誰願意繞遠路?
君無恨又何嘗不是,正因爲他的不阻止,霓裳才有機會幫他,助他一臂之力,君無恨這人,心思總是缜密,極少出過錯。
他和裏亞共受雷刑之苦,裏亞有神丹能夠護體,他也該知道。
裏亞既能平安度過,他自然也能,隻是會重傷,或許要調養許久,但終究不會緻命。
她何嘗不知,然而,她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下去,幫他擋住雷刑,隻不過是因爲她舍不得他受一絲一毫的傷害,隻是她舍不得罷了。
她不欠君無恨,再不欠他了。
十生十世,他受封印之苦,她也受輪回之苦。
說不上誰更苦痛,誰更艱難。
或許是因前生的愧疚,這一生她對他總是萬般忍讓,總是不計一切地付出,不求回報。
她愛他,也虧欠了他。
其實她擁有的并不多,且盡其所能,把剩下的都給了他,連命都可以。
這還不夠麽?
足夠了。
這五百年的心靈煎熬,她一夕若要放下,絕不可能。
她的感情染了一片污穢,這是她永遠的痛。
“魔祖,或許我們不該相遇,不該相識,更不該相愛,你錯了,我也錯了,我們以爲隻要彼此相愛,足夠堅定就可以天荒地老,可世上沒什麽東西是天荒地老的,這五百年,你讓我相信,其實愛是很脆弱的,你已耗盡我對你的愛,如今剩下的,就是這句,我不認識你。”海藍目光平靜,清冷,宛若魔界永遠不滅的白月花,清輝漠漠,再無以往的眷戀和深愛。
君無恨的目光比她更平靜,拳頭握緊,隻有緊繃的肌肉和隐忍的平靜洩露了他少許情緒。
阿寶和晴天等人皆是沉默了。
海藍的話,太過于平靜,不是賭氣,也不是矯情,而是她真真正正的想要放手了。
以前再多傷害,再多折磨,兩人再不信任,君無恨和她都不曾放開彼此的手,每一次賭氣說分離,可哪一次真的分開過。
而這一次,他們在海藍目光中再也找不到一絲漣漪。
心如死灰,便是如此。
她說罷,攜着金日離開。
君無恨靜默地站着,仿若一尊雕像,白月花的清輝在他身上攏了一層細碎的薄光,凄涼薄透,渾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走。
他的臉色蒼白,在月光下如一隻受了傷的孤狼。
他的伴侶離棄了他。
他所期盼的溫暖,永生永世,被自己親手,掐碎了。
狠狠的……
狠狠的……
掐碎了!
衆人看他的神色,較之瘋狂的冥王,更多了一層悲哀。
冥王怒中有悲有痛。
他是靜中有哀有傷。
霓裳見海藍離去,心中歡喜,雖知道婚禮不能繼續,可海藍和君無恨也回不到從前了。
“無恨,我們……”
君無恨回頭,倏地拂袖,掌風已刮在霓裳臉上,沉悶的巴掌聲令衆人都吃了一驚,特别是那些魔王們,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的魔祖竟會動手打女人。
在他們魔界男人的眼裏,女人是至寶,是該被呵護,寵溺的,即便是脾氣再暴躁,即便是再粗魯的男人也不會動手去打女子。
女子在魔界如同珍寶般。
可沒想到,君無恨竟然動手打霓裳,且是他們心目中的準魔後。
霓裳捂着臉,目光通紅地看着君無恨,又怒又怨,他竟然在這麽多人面前打她?阿寶、晴天、楚天等人都在,幾位魔王也在,他竟當衆給她難堪?
這是一直對她尊重溫柔的君無恨麽?
“你打我?”霓裳淚如雨下,那副楚楚動人的面容,令人不禁憐惜,卻撼動不了男人此刻冷硬的心。
君無恨看着霓裳,一字一句道:“在莫愁海上,我和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之間再無任何關系,已經兩清,你竟然敢暗算我?霓裳,看來你還不夠明白我的話。”
那日他心中不祥之感益發重,和霓裳說清後,一心擔憂海藍,隻想趕去六道,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她解放碧血冥月,就這麽一次疏忽,卻造成他和海藍分離五百年。
讓海藍對他恨之入骨,她在地獄深淵這五百年,該承受什麽樣的痛苦,這才對他死了心。
一想到海藍,君無恨目光更厲,“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你說什麽?”霓裳震驚地看着君無恨,他說了什麽?讓她走?她去哪兒?魔界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若是魔界都不能去,她還能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