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輕笑,墨軒神色平靜,隻是凝着她,眼睛裏看不出情緒起伏,海藍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是輕笑,卻不知道笑什麽。
“你不是做好選擇了麽?那就不必管我哥,你們沒有任何關系,到此爲止。”海藍道,這是問天托她帶給墨軒的話,她本不想說,可最終說了實話。
墨軒神色一暗,仰頭再灌一杯,她喝得急,辛辣的液體竄到咽喉,帶起一陣熱辣的疼痛,這種疼痛一直傳到心髒處,酒液細細的銀針,四面八方往她的心上紮,又狠狠地攪動,頓時萬箭穿心,血流心碎。問天的狠,她從來都知道,然,沒有最狠,隻有更狠。
語言能傷人之深,無法想象。
我們對自己深愛之人,總是有期待,卻又總是被傷害,卻從不曾真正死心。君無恨曾和她說,誰先動情,誰就犯賤。那人縱使傷你至深,也不曾有過怨言,那人待你再壞,你也得甘心領受,因爲這就是動情的代價,你是心甘情願,沒人逼你。他傷你,你領受,無怨言,因爲你比他賤!
“是啊,到此爲止。”墨軒仰頭笑道,她的笑容蒼白得如多年不曾見過陽光的花朵,美麗,卻空洞,海藍看見她眼角的晶瑩,沒入發鬓中。垂下頭來,她已是一副笑臉,“如此甚好!”
好麽?
好在哪兒?相愛的兩人,彼此折磨,好在哪兒?誰來告訴她呢?就像她和君無恨,并非不愛他,也并非不想和他攜手與共,然,現實總會逼着你承認,你的力量實在太渺小,不足以反抗命運。
“海藍,這話是你哥說的?”
海藍點頭,墨軒輕笑,她就知道,典型的海凡風格,簡單明了,果斷決絕,不留餘地。她癡癡地笑,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酒。
海藍伸手去攔她,墨軒問:“你愛無恨嗎?”
她點頭,“深愛!”
墨軒一怔,又笑了,三分諷刺,三分欣慰,四分感慨,“海藍,從未嘴裏聽到這兩字,真令我意外,千年前,有多少人問過你,而你卻都保持沉默,如今能大大方方說出來,真好。”
“我愛他,又不是羞恥之事,爲何不能說,過去隻是放不下太多東西。”海藍道,也喝了一杯酒,墨軒則說,“你若親自和無恨說,他會樂得瘋了。”
“不說他也知道。”海藍道。
“那爲什麽卻不肯留在魔界?”墨軒一針見血地問,銳利的眼神直射在她身上。
海藍挑眉,反問:“你确定,你希望我留在魔界?”
“不希望。”
意料中的答案,海藍并無悲喜,她不否認她愛君無恨,過去放不下神界太多東西,如今也放不下,但如今考慮更多是魔界。
魔界已被重創一次,元氣大傷,神界實力太強,若是神魔大戰,怕是生靈塗炭,魔界又有大劫,這是她不願意看見的。
裏亞對她的執念已到瘋狂地步,真愛也好,尊嚴面子也罷,若是她遠離他們,能平息他的怨怒,不再引起神魔大戰,那她甯可離開君無恨。
她愛他,但不一定要和他相守,隻要知道他好好的,她也心滿意足,她也會幸福。若是魔界再受重創,她将不知如何自處。
君無恨的身份注定他不能爲愛抛盡一切,他有驕傲和責任,他爲她已經抛棄魔界一次,魔軍對他表面雖不敢說什麽,可軍心定是不穩。如今再回,若再抛棄,他将徹底失去魔軍的擁戴。
魔界是他的全部,不能毀在她手上。
若是犧牲她的愛情,能換來魔界的平安,他的江山和威嚴、驕傲,她願意交換。
所以,她才狠心說了那些話。
她何嘗不想和他并肩作戰,和她一起面對風雨,可她在魔軍的眼裏,無異是禍水,她和他的點滴消息若傳到裏亞耳裏,大戰便會爆發。
她阻止不了裏亞的野心和欲望,但願能給君無恨争取時間。
這一切,他不會明白。
就讓他以爲她的情愛已淡,這樣就好。
“海藍,我們很抱歉。”墨軒道,同是女人,又有過相似的經曆,墨軒比君無恨更能懂得她此時的心情,深愛那人,想和他厮守,卻偏偏又不能在一起,你不能給他帶來半點危險,又不能讓他失去信仰和驕傲。
海藍即便爲無恨遭受雷刑,她在魔軍心目中的形象也不會有大影響,今晚的宴會,她看得清楚,衆人對她,憤恨不平。
同樣是女神,魔軍對霓裳卻擁戴有加。
“不,應該是我說抱歉。”海藍一笑,魔界的事情,她一直虧欠,所以更不能在君無恨剛回到魔界就引起大戰,讓魔軍軍心紊亂。
“你這麽做,無恨未必明白。”
“我想,你也不想他明白。”
墨軒眸光一暗,失去了所有言語的能力,如今的海藍更是通透,也更是堅定了,什麽事情都看得如此清楚,明白,别人的心思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你有沒有想過,若魔界能戰勝神界呢?”
“戰勝又如何?”海藍反問:“神魔大戰死了多少人,還不夠嗎?若再戰,墨軒,十二大魔王或許又要折損幾人,你願意嗎?”
墨軒啞口無言,是啊,她願意嗎?
她做夢都想和神界轟轟烈烈打一場,爲她的愛情,她的不悔祭奠,可若痛快打一場會失去手足,值得嗎?
“你不會願意的,失去的人知道,活着是多麽的美好。”海藍說道,“我們要承認,有時候自己的力量真的很小。”
“若是這樣下去,你和無恨會越走越遠。”
海藍沉默片刻,“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