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步入太子寝殿,司空朔将容麟放到柔軟的榻上:“還難受嗎?”
容麟搖頭:“好多了。”
太子眨眨眼,看着一人一獸,沒說什麽。
連公子小聲提醒道:“你别見怪,司空公子經常會跟大寶說話,他自言自語慣了,不過他心腸不壞。”提起這個,他想到了虞國師,又道:“是國師無禮在先,你可千萬别怪司空公子。”
太子嗯了一聲,朝容麟看去。
容麟恢複得差不多了,一個鯉魚打滾跳下去,撲騰了幾下又蹦上太子的床,也不顧自己小爪子上滿是塵土,就那麽在容卿睡過的地方打起滾來。
滾過來,滾過去,枕頭、被子,被他弄得亂作一團。
連公子瞪了瞪眼:“大寶,下來!”
容麟才懶得理他。
連公子沉了臉:“大寶!再不下來我生氣了!”
司空朔淡淡一笑:“你憑什麽生他的氣?”
連公子努力鎮定道:“它是我的寵物!它不聽我話,我就生氣!大寶!給我下來!”
太子上前,對連公子道:“你别這麽兇大寶。”
司空朔看向太子道:“他怎麽兇大寶關你什麽事?”
容麟小臉一沉:“誰許你吼容卿了?”
司空朔一記冰冷的眸光打向容麟:“我就吼他怎麽了?還要誰允許?你嗎?”
連公子怒了:“你跟我吵就跟我吵,沖大寶發什麽脾氣?你武功高你了不起啊?别忘了是誰把你帶進雲都的?又是誰把你帶進皇宮的?”
“你以爲我稀罕進宮?”
“不稀罕你走啊!”
“你有病啊!誰讓你趕他走了?要走你走!”容麟撲過來,虎視眈眈地瞪着連公子。
連公子自然聽不懂容麟說話,卻也能感受到容麟在維護司空朔,不由得暗罵一句養娘不及親娘大。
一場“混戰”,看得宮女們面面相觑,弄不清到底誰在和誰吵,又誰在維護誰。
太子擺擺手,宮女們識趣地退下,太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都坐下來說話吧。”
容麟搖了搖尾巴,就是嘛,坐下來說嘛,有什麽好吵的?還是我的容卿懂事?
容小麟跳回了床上。
太子看了他一眼,眸光有些複雜,另一邊,司空朔與連公子也分别坐了下來,太子親自給二人斟了茶。
誰也沒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還是太子開了口:“這個小獸好像與外頭的不大一樣,是什麽品種?”
連公子喝了茶,情緒緩和了些,說道:“上古神獸,麒麟。”
太子明顯一愣:“麒麟?現在怎麽還會有……不是早就滅絕了嗎?”
連公子想了想:“大寶可能是世上最後一頭麒麟了。”
太子哦了一聲。
司空朔淡漠地看向連公子道:“它有自己的名字,叫容麟。”說這話時,他眸光投向了太子,一瞬不瞬盯着太子的眼,似乎要從中窺探出什麽來。
太子溫文爾雅地一笑:“都是自己人,連公子是我曾經的伴讀,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司空公子若是不介意,就在東宮住下來吧,我聽公子口音,似乎不像東吳人,不知公子從何而來。”
“西涼。”司空朔深深地看着太子。
太子波瀾不驚道:“沒去過,若是有機會,真想去瞧瞧。”
司空朔端起茶杯:“西涼馬家,曾出一子,豔驚天下,太子不曾聽過他名号?”不等太子回答,又忙道:“忘了,太子還小,馬公子出名的時候,可能太子尚未降世。”
太子笑笑。
“聽說太子生了一場病,習性與之前大不相同,太子是病中發生什麽事了嗎?”司空朔意味深長地問。
太子一臉無辜地說道:“不知道啊,就是醒來,便成這樣了。國師說,我或許是觸碰到了天神,天神讓我轉變了。”
“是嗎?”司空朔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連公子聽二人你來我去的,挺無聊,就看向了他的大寶,可令他失望的是,大寶壓根兒沒發現他的存在,一雙眼珠子死死地長在太子身上,還泛着綠光。
難道太子真的比他帥,所以大寶移情别戀了?
真是一頭色麒麟!
司空朔又道:“那個國師究竟是什麽人?爲何一來就說麒麟是妖獸?”
“他啊。”太子的面上浮現起一絲不耐,“裝神弄鬼,煉仙丹哄我父皇開心罷了。”
“才不是呢,虞國師是有真本事的!”連公子插進話來,“虞家祖上,真要追溯的話,能追溯到上古時期,我們連家是麒麟一族的醫師,以輔助麒麟爲生,虞家則不同,他們是捕獸師,以獵獲神獸爲生。他手中那條鞭子叫做降龍鞭,是所有神獸都忌憚的法器。不過對人并沒有太大傷害,與尋常鞭子差不多。”
“難怪我去拿他鞭子,一拿就拿到了。”司空朔私有頓悟。
“其實吧,在碰見你們之前,我對于連家和虞家的這些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故事是一點不信的,那鞭子我小時候還玩兒過,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剛剛是大寶受了傷,我才真真信了有關虞家的傳言。索性,虞家的傳承不如我們年家完整,虞國師一個半吊子水,使不出降龍鞭原有的力量,大寶明天就應該又能活蹦亂跳了。”連公子如釋重負地說。
對于大寶被鞭打而自己在記錄文獻的事兒,事後想來亦十分後悔,但他不是故意的,他以爲那降龍鞭是虞國師吹噓出來的,大寶連千斤鼎都不怕,還怕一條鞭子嗎?結果自己一大意,真讓大寶受傷了。
“降龍鞭能毀掉嗎?”司空朔說着,寬袖一拂,一個黑光閃閃的鞭子出現在了桌上。
連公子與容麟齊齊瞪圓了眼睛,連公子道:“你、你、你不是把鞭子扔井裏了嗎?怎麽會……你扔的是什麽?不對,我就是看見你扔的鞭子呀!所有人都看見了!”
虞國師還跳井了!
司空朔漫不經心道:“一點障眼法罷了。”
那你能把所有人都給障了,還真是厲害!連公子羨慕嫉妒恨地看着司空朔。
司空朔道:“看我做什麽?我好看嗎?”
“好、好看啊。”連公子下意識地說,說完,才驚覺這話頗有些歧義,忙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涼水。
司空朔淡淡說道:“你還沒告訴我,怎麽銷毀降龍鞭?”
連公子正了正神色,說道:“這個……我還真不清楚,這降龍鞭啊是他們祖傳之物,想來,沒那麽容易毀掉才是。如果你是怕虞國師再拿它傷害大寶,把他藏好就是了嘛。”
容麟怯怯地縮進了被子,那是一個讓他看一眼都會渾身不舒服的東西。
司空朔拿出匕首去割,卻割不動,又放在火上燒,也燒不壞。
“給我,我有辦法毀掉它。”太子伸出了手。
司空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好,一個晚上的時間,明天早上我再過來,希望它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
卻說虞國師在井裏找了良久,找到自己都快岔氣的時候被弟子們拉下來了。
“師父,您沒事吧?”大徒弟關切地問。
虞國師氣喘籲籲地說道:“我是沒事,可鞭子沒找到!”
“啊?這……要不,徒兒下去找吧!”大弟子開始脫衣服。
虞國師按住了他:“不用,我感應不到它,它應該不在裏頭。”
“怎麽會不在?我們明明看見它掉進去了……”
虞國師恨恨地道:“哼,八成,是那個男人使了障眼法!把本座都給騙過去了!”
“國師,那個男的也自稱本座,他該不會也是哪裏來的國師吧?”大弟子好奇地問。
虞國師眯了眯眼:“他身上,的确有股令本座忌憚的氣息。”
大弟子憂心道:“那……那怎麽找他要回鞭子?他那麽目中無人,肯定不會主動交出來吧?”
虞國師哼道:“不交就不交,他以爲沒有降龍鞭,本座就奈何不了一隻妖獸?”
……
皇後正在房中看書,今兒連公子到了,還被太子留宿東宮了,說不定晚上呀,兩個人就得生米煮成熟飯!雖說太子年紀小了些,不過也能經曆人事就是了。
“娘娘,您這麽高興啊?”宮女奉上糕點。
皇後難掩笑意地說道:“本宮當然高興,本宮呀,很快就能有兒媳了。”
“娘娘,國師求見。”門外的小太監禀報。
皇後的笑容淡了淡,放下糕點道:“宣。”
虞國師入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微臣,叩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嗔了嗔,道:“你們一個兩個都不給本宮添堵,本宮才能安!”
虞國師福低了身子。
皇後問道:“這麽晚了,找本宮何事?”
“娘娘,您不能讓太子殿下把一隻妖獸放入寝宮啊!微臣夜觀星象,又以羅盤占蔔,那妖獸乃太子命中煞星,會妨礙太子殿下綿延子嗣……”
皇後冷笑着打斷他的話:“太子是要娶連心的,當然不可能有孩子!這與那隻小獸何幹?”
“娘娘,您身爲一國之母,怎可學外頭那些人給太子娶男妃?”
“本宮樂意,怎麽?你管得着?”
“娘娘!”
“哼。”皇後翻了個白眼,“本宮好容易才得了這麽個兒子,辛辛苦苦養到現在,不是給你們當工具的!”
“娘娘!他是太子!他若是斷了根,皇室怎麽辦?”
皇後冷笑:“皇室又不止我兒一個孩子,那個女人肚子裏不正懷着一個嗎?你還給占蔔了,說是皇子。”
虞國師無可奈何地走了。
皇後就是一個眼裏除了兒子什麽都看不見的奇葩,與她理論,能把人活活氣死。
出鳳儀宮後,大弟子迎上來:“師父,娘娘同意把小妖獸交出來了嗎?”
虞國師搖頭。
“那怎麽辦啊,師父?咱們就這樣放過那妖獸了?”
虞國師皺眉:“當然不能放過,我在皇後面前,并非姑妄言之,太子與此妖獸之間,必有一段糾纏,它會禍害太子,讓太子無法綿延後嗣。”
大弟子撓頭,突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啊,對了,師父,徒兒有個好主意!”
……
夜裏,太子與司空朔、連公子商議完正事,各自回房歇息,容麟不肯走,趴在被子裏裝睡。
太子道:“就讓它睡這裏吧。”
司空朔從被子裏把容麟撈了出來:“容小麟,再給本座倒貼一次,本座把你送回南疆去!”
容小麟癟嘴兒,睜開眼,弱弱地瞪了瞪司空朔,撇過臉不理人了。
司空朔把容麟抱回了自己房間。
睡到半夜,司空朔緩緩睜開了眼,從寬袖中摸出一張字條,上面寫着:人在瓊華宮。
收好字條,他開門,施展輕功飛出了東宮。
他一走,床上的容小麟便睜開了眼睛,趁黑心爹不在,趕緊去找容卿親熱!
不過……
萬一他回來,發現自己不在怎麽辦?
算了,不管了,大不了讓他揍一頓得了!
容小麟從窗子裏溜了出去。
連公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這段日子大寶一直陪在他身邊,突然不在了,可真叫不習慣。
“不知道大寶睡了沒?傷勢全好了,還是半夜會複發?我去看看吧!”連公子披上外衣,去了司空朔的房間。
……
“你确定那個男人不在?”東宮的某個角落,虞國師鬼鬼祟祟地問大弟子。
大弟子點頭:“确定,我親眼見他出去了,好像是往瓊華宮的方向。”
“瓊華宮?他認識那個女人?”虞國師蹙眉。
大弟子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虞國師擺手:“算了,他愛上哪兒上哪兒,咱們的任務又不是看管他,他若是惹事,該是連心與大内侍衛的責任。你記住了,麒麟的皮肉非常堅硬,幾乎是刀槍不入,尋常毒藥對它們也沒有多大威力,好在我有祖傳秘方!待會兒進屋,什麽也别說,先撒藥粉,再……”
“噓!師父,你聽!”大弟子捂住了虞國師的嘴。
二人豎起耳朵,聽見司空朔的房中有動靜傳來。
虞國師無聲道:“他回來了。”
大弟子點頭:“好像是的,那現在怎麽辦?他武功那麽好,咱們打不過他……”
“擒賊先擒王,先解決他,才能抓住小妖獸。”虞國師從懷裏拿出一包新藥,“任他是頂級高手,也得乖乖地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