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澈的身形晃了晃。
皇甫澈心頭一松,又聽得父皇說道:“做了人彘。”
玄胤雲淡風輕道:“聽說有個叫小豆子的,還把蛐蛐兒藏在屋裏,朕顧念他到底伺候過許貴人一場,免了死刑。”
皇甫澈不由自主地拽緊了小拳頭。
玄胤将他神色盡收眼底,道:“宮内禁止賭博私樂,托太子的福,朕抓住了幾個目無宮規、暗中作樂之人,想問他們去哪兒?死了。”
皇甫澈的脊背有些發涼,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小豆子的房間,空蕩蕩的,連床鋪都沒有。
皇甫澈顯然沒料到玄胤會帶他來裕芳齋,裕芳齋的大門緊閉着,寂靜無聲,所有下人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看不到一絲活人待過的痕迹。
……
“朕帶你去個地方。”
玄胤挑起他長發,用白色發帶輕輕地束上,他局促不安地眨了眨眼。
皇甫澈乖乖地換了中衣與錦服,還有一雙鞋襪,随後,又洗漱了一番,披散着頭發來到了門口。
玄胤暗暗歎了口氣,對他道:“自己穿好衣裳,朕在外頭等你。”
皇甫澈低頭不語。
玄胤沉沉地嗯了一聲:“是不是覺得朕又要問你知不知錯?”
皇甫澈睡到臨近午時才醒來,一睜眼就見玄胤坐在床頭,定定地看着自己,他眸光一動,行了一禮:“兒臣叩見父皇。”
今天的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動了手腳,他遲早要把這筆帳讨要回來,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
耿青雲打了個冷顫!
玄胤直勾勾地看着他,意味難辨地道:“定國公有心了,這份心意朕牢記在心,永世不忘!”
耿青雲頭皮麻了一下,躬身道:“微臣高興都來不及,何來失望?微臣夜不能寐,潛心爲太子殿下與皇上祈禱,盼望您二人早日歸來,微臣不知娘娘也在路上……該爲娘娘也祈禱祈禱的。”
玄胤涼薄一笑:“當然找到了,不僅找到了太子,還找到了皇後,定國公很失望?”
耿青雲道:“微臣是擔憂皇上的安危,聽說皇上徹夜尋找太子殿下,不知可找到了?”
馬車停下,玄胤撩開車窗的簾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朕不是已經吩咐了今日免朝麽?怎麽定國公還是來了?”
辰時一刻,馬車抵達盛京,人多的緣故,車速又稍稍慢了下來,約莫一個時辰才看到宮門。宮門口,耿青雲翹首以盼,見到玄江,忙不疊地上前,拱手一福:“微臣叩見皇上。”
“是!”玄江揮動馬鞭,将速度提到了極緻。
甯玥帶着病,沒多久也在玄胤懷裏昏睡了過去,摸着她越來越燙的額頭,玄胤吩咐玄江道:“加快速度!”
……
“你呀。”玄胤長長地歎了口氣。
“嗯。”甯玥點頭,又往他懷裏縮了縮,貼得更緊,“臣妾求了兩輩子才求來的東西,自是誰比誰都更加珍惜,皇上不要再怪罪太子了,他還小,有些事不能一下子明白,但等他長大,總會知道誰真的疼他。”
玄胤抱緊她,臉頰貼上她鬓角:“你當真這麽想?”
“皇上言重了,臣妾擔不起鴻鹄之稱,不過是那燕雀罷了,往日種種,都是不得已而爲之,非臣妾心中所願。臣妾想要的,自始至終都是一份現世的安穩,皇上給了臣妾,臣妾已别無他求。”甯玥說着,偎進了玄胤懷裏。
“唉,你……”玄胤縱然千般不饒人,對甯玥,卻始終生不起氣來,将甯玥抱到自己腿上,撫摸着她微微發燙的額頭道:“朕是心疼你,當初難産,險些就生不下來,生完了,又含辛茹苦地養大,憑别的公子哥兒多少乳母丫鬟,他與傾兒身邊一個沒有,哪件衣裳不是你親手做的?哪次生病不是你不眠不休地照料的?我知你雖爲女兒身,卻有鴻鹄之志,非後宮一席之地所能蔽之,都是爲了他們,才這樣屈就自己。”
甯玥淡淡地笑道:“那收回了他的,想再封誰做太子?過繼一個,還是娶個新妃?皇上,終究是嫌棄我們母子了嗎?”
“當真才好,讓他知道,别自以爲是的把尾巴翹到天上!他這一切,朕是怎麽給的,也就能怎麽收回!”玄胤厲聲道。
甯玥摸了摸蒼白的臉:“臣妾的親生骨肉,怎麽能不疼?皇上以後,莫要再說打打殺殺的話了,他又不是尋常孩子記吃不記打,聽得多了,會當真的。”
“你倒是疼他。”玄胤一哼。
甯玥一笑:“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置氣?”斂起笑容一歎,“他是往日裏太聽話了,什麽都憋着,不肯與我們說,憋久了就憋出心事,沒聽說越聽話的孩子叛逆起來越可怕嗎?”
“差點害死你,還喜歡啊?”玄胤沒好氣都說道。
天空破曉,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馬車,皇甫澈跪了半夜,一上車便沉沉地睡了過去,甯玥給他掖好被角,看他隻有在熟睡中才像個孩子,心裏不免又是一陣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