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妃氣沖沖的,像一頭炸了毛的獅子,再不複往日溫柔賢淑的形象:“馬甯玥!你給本宮把話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甯玥知道玄胤恢複身份後上門的麻煩不會少,倒也不覺着詫異,隻是她正在等玄胤,沒那份與她争辯的心情。
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道:“沒有怎麽回事,貴妃看到的是什麽,就是什麽。”
貴妃,都貴妃了,以往還一口一個娘娘,才當上長孫妃,就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劉貴妃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偏偏,甯玥又叫得沒錯。南疆是一個非常注重嫡庶之别的地方,哪怕她貴爲正一品貴妃,哪怕她比甯玥高出了足足兩個輩分,可甯玥是東宮的長孫妃,其身份與皇甫燕、皇甫珊一樣尊貴,絕不是妃嫔們能夠比拟的。
“你……你……”劉貴妃指着她鼻子道:“你簡直太無恥了!”
甯玥的眸光涼了涼:“貴妃,我在等人,沒功夫與你吵嘴,你回吧,免得鬧得太難看。”
劉貴妃見自己都氣成這樣了,對方卻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不由怒火中燒:“好好好,當上長孫妃了,骨頭硬了,腰杆直了是不是?别忘了,你是怎麽樣踩着别人的腦袋爬上去的!”
甯玥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所以,你這個被踩了腦袋的人,想要怎麽樣呢?”
“你……”劉貴妃完全沒料到對方會如此輕易地承認,她以爲,甯玥會滿嘴狡辯,說自己如何如何無辜,并非存心隐瞞,一切都是巧合雲雲,她噎了半晌,又喝道:“好!算你有種!還敢承認!但别以爲這樣本宮就會原諒你!你對本宮做的、對宣王做的!本宮銘記于心,總有一天要找你讨要回來!”
甯玥被她磨得沒有耐性了:“說完了嗎?說完了,輪到我說了。沒錯,我是利用了你和宣王,但我也沒有白白地利用,你得了陛下的恩寵,宣王得了陛下的器重,大帥府也的确願意在你們與耿家之間選擇保護你們,你覺得自己虧了嗎?還有,你也一把年紀了,真覺得天上會掉餡兒餅?如果不是出于私心,你覺得我爲什麽要給你們這麽大的便宜?人呐,不貪就不會上當,說到底,你我之間,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關系。你拉攏我,是爲了我背後的大帥府;我靠近你,是想聯合你對付耿家,與玄胤是不是皇長孫沒有絲毫關系。
如今不過我因爲玄胤與陛下相認了,成爲皇長孫了,你便心意難平,但如果是宣王成了太子呢?你可還會覺得自己吃了虧?自己遭人利用?”
“強詞奪理!你明知道本宮想要什麽,卻還騙本宮,說你隻是與耿家有私仇,隐瞞玄胤的身世!若是本公知道你們根本是陛下的……”
她言及此處,氣得有些說不下去。
甯玥道:“說了你可能不信,但從一開始,我的确沒想過讓玄胤去争奪儲君之位,我的目的與我表達的沒有區别。與南疆王相認……是意料之外的事。”
劉貴妃嘲諷地笑道:“哈!嘴巴長在你身上,你愛怎麽說怎麽說!虧本宮先前還誇你有膽量,而今一看,也不過是滿嘴胡話的小人!本宮活了半輩子,還是頭一回遇到做了壞事,還一點罪惡感都沒有的人!”
甯玥搖了搖頭:“貴妃啊貴妃,你從宣王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謀奪儲君之位,幾十年過去,還沒想通這是一條血路嗎?沒有是非對錯,隻有成王敗寇。現在你知道玄胤的身份了,難道你就會因爲她是宣王的侄兒而放他一馬嗎?你不會。”
皇權路,一路枯骨。
即便她與劉貴妃調換一個位子,劉貴妃也不會對她與玄胤有絲毫心慈手軟,如果劉貴妃真的是個好人,早在大哥構陷耿家主時,劉貴妃就挺身而出了。她是給劉貴妃設下了無數的誘餌,但她從沒把刀架在劉貴妃的脖子上,逼她成爲一個劊子手。一切,都是劉貴妃自己的貪欲在作祟,這對母子,又何嘗不是想把她和大帥府作爲一個擋箭牌?若是某天,大帥府威脅到了宣王的地位,相信劉貴妃會做得比她更絕。起碼,她留了他們母子一條生路,換劉貴妃,怕是要滅了大帥府滿門。
劉貴妃卻并不認爲自己有什麽錯,在她看來,自己輸了并不是自己能力不夠,而是馬甯玥存心欺騙她,若是重來一次,彼此知道底細,她一定早把這顆毒瘤拔掉了!
“馬甯玥!你别太嚣張了!真以爲玄胤當了皇長孫,你就會是未來的皇後嗎?本宮警告你,不可能!”
劉貴妃不可一世地說完,甯玥的心咯噔一下,心道:劉貴妃莫非也清楚這一世的走向?
下一秒,她聽得劉貴妃說道:“從前是本宮寵你,沒當着你的面揭穿,但别以爲你與中常侍的那些事能瞞過本宮的法眼!花棚走水那次,本宮親眼瞧見你和中常侍抱在一起!你們兩個……”
甯玥噗哧笑了:“我當什麽事兒呢,就這個呀,行,你盡管去和玄胤說,看他氣不氣。”
本來就是玄胤。
劉貴妃被噎得面紅耳赤:“你……”
甯玥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别你你我我了,知足一些,還能保住你現在擁有的一切,若是非得與我一較高下,我也不怕你,但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你給本宮等着!”劉貴妃氣悶地離開了。
都說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劉貴妃這麽明目張膽地找她興師問罪,反而不怎麽讓人忌憚。
甯玥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島上溫差大,白日酷暑難耐,夜間涼風瑟瑟。
“長孫妃還沒睡呢?”
一道溫柔的女子話音從不遠處傳來。
甯玥暗暗搖頭,今天晚上可真是熱鬧,走了司空朔,又來劉貴妃,走了劉貴妃又來嚴惠妃。
“惠妃這麽晚過來,不會也是想興師問罪的吧?”她語氣略淡。
嚴惠妃溫柔地笑了笑:“我可沒貴妃姐姐那麽遠大的志向。”
貴妃一向自稱本宮,她卻用了我,其“屈尊降貴”的意思,太明顯了。
甯玥問道:“那惠妃找我何事?”
嚴惠妃柔柔地笑道:“就在這兒說話嗎?方便?”
甯玥一聽這話,便明白先前與劉貴妃的談話被嚴惠妃給聽去了,不過也沒什麽好怕的,無憑無據的,嚴惠妃便是到陛下跟前告禦狀,陛下也不會相信,反而認爲嚴惠妃容不下她和玄胤。
“方便極了,畢竟,不是誰都有聽牆角的習慣。”
嚴惠妃的神色僵了僵,随後,不好意思地笑了:“本宮是怕打攪了二位,下一次,本宮一定站出來。”
“是怕貴妃發現你來了我這邊吧?”甯玥一針見血。
嚴惠妃幹笑兩聲:“什麽都瞞不過長孫妃。”看了甯玥一眼,見對方神色淡淡,硬着頭皮道:“宴會上人多,我還沒恭喜長孫殿下與陛下相認了呢,太子殿下生前便想要個兒子,如今算是有了,想必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惠妃這話說得,好像燕公主與珊公主的死活都不重要了似的。”
皇甫珊出走,皇甫燕去尋她,已經好幾個月了,兩人都杳無音信。
嚴惠妃清了清嗓子:“本宮相信她們吉人自有天相。”
甯玥沒有吭聲,真正關心一個人,不會随口講出這樣的話,總是擔心對方出事,擔憂得夜不能寐。
嚴惠妃有些自讨沒趣,笑容裏透出了一絲不自然,很快又說道:“長孫妃是明白人,我也不耽誤長孫妃的時間了,我今天來,的确是有事。”
她說着,定定地看向甯玥,“我想同長孫妃做一筆交易。”
甯玥嘲弄地望向天際:“我爲什麽要同一個嘲笑過我的人做交易?惠妃,你真當我饑不擇食嗎?”
嚴惠妃被擠兌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紅,要不是涵養夠好,隻怕已經發火了。按捺住内心的翻滾,嚴惠妃說道:“已經過去的事,長孫妃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此翻篇吧!我也是受了秦公公的蒙蔽,才誤會長孫妃你被人玷污了,我向長孫妃道歉,希望長孫妃原諒。”
不是每句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個原諒你。
甯玥不想原諒這些在她傷口撒鹽的人。
嚴惠妃見她不說話,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長孫妃,我知道你很受寵,但陛下的身體你是知道的,你覺得你和長孫殿下能受寵多久呢?你們舅舅當初還是太子呢,結果被人給殺了,殺害太子的幕後黑手是誰,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長孫殿下如今還沒正式入住東宮,也沒接受皇太孫的冊封,說白了,并不是正兒八經的儲君,拿什麽與那一位鬥呢?而即便坐上了儲君之位,像我先前說的,她能殺死太子,難道不能殺死太孫?”
甯玥的眸光微微凝了一下:“惠妃倒是一個明白人。”
嚴惠妃道:“我若是不明白,又怎麽在她眼皮子底下生存那麽多年?又不像貴妃和宣王,一開始便抱了太子的大腿。”
“我還以爲惠妃是抱了皇後的大腿。”甯玥淡淡一笑說。
嚴惠妃搖頭道:“表面的曲意迎逢罷了,我的三皇子沒多少能耐,成天喊着我要做皇帝,但就連他自己都明白,他沒那個能力,所以本宮也比爲他刻意争取什麽。本宮的孫兒倒是有幾個伶俐的,可惜也沒被太子選中。不管怎樣,比起貴妃,本宮要的……實在太少。”
“太少也不是沒有,惠妃想要什麽呢?”甯玥突然來了興趣,這個女人能把宮裏的形勢看得如此透徹,要麽是聰慧至極,要麽——
嚴惠妃緩緩地說道:“我想要兩樣東西,若是長孫妃能做主給我,我一定竭盡全力,助長孫殿下與長孫妃打敗皇後。”
甯玥的眸光動了動:“你想要什麽?”
嚴惠妃拉過甯玥的手,用指尖在甯玥的掌心寫下一行字。
甯玥笑了:“惠妃胃口不小。”
嚴惠妃自信滿滿地說道:“我用來交換的東西也很好。”
“哦?”甯玥似是不信。
嚴惠妃收回手,理了理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步搖,道:“皇後有個秘密。”
……
香燭搖曳的卧房,趙島主靜坐在書房,愛妾端了一碗補湯過來,嬌滴滴地說道:“老爺,您還在忙呀?夜深了,風大,早些歇息吧?”
趙島主翻了一頁書,道:“我不困,你先去睡吧。”
愛妾把湯放到桌上:“那老爺喝口湯吧,我聽說今兒的宴會又出大事兒了,想必老爺又沒吃好。唉,這也不知是怎麽了,每次宴會都出事,害老爺這麽勞碌!”
趙島主蹙了蹙眉:“别亂嚼舌根子,當心被人聽去!”
愛妾忙捂住了嘴,笑道:“知道了老爺,您快喝口湯,是我親手頓的呢。”
趙島主掃了一眼黑乎乎的湯汁,沒多少胃口。
愛妾探出蔥白的纖手,舀了一勺湯,喂到趙島主嘴邊:“老爺,人家熬了兩個時辰呢,熬得腰都酸了,您嘗嘗,也不枉人家忙活了一場嘛!”
趙島主喝了一口。
愛妾忙問:“味道怎樣?”
“不錯。”趙島主赴宴地點了點頭。
愛妾笑道:“老爺多喝點吧?”
趙島主盛情難卻,喝了小半碗,實在喝不下去了,便推開了碗,道:“行了,你回去歇息。”
愛妾卻是不走,眼眸發亮地看着趙島主。
趙島主濃眉蹙得更緊:“看我幹什麽?”
愛妾的眼神閃了閃,笑着繞到趙島主身後,一邊揉按着他肩膀,一邊道:“老爺,您都好幾天沒來妾身的房裏了,您是不是嫌棄妾身了呀?”
“我有嗎?”趙島主狐疑地問。
愛妾委屈地說道:“有!以往您每個月都有一半的日子歇在妾身房裏,可自打您接待陛下他們之後,一次也沒寵幸過妾身。”
趙島主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你先回房,我忙完手頭的公務就去看你。”
愛妾撇嘴兒,這種借口,不知搪塞她多少次了,當她是傻子一次一次地上當嗎?她今天,非得把老爺給按倒不可!
她柔軟的胸脯在趙島主背上蹭來蹭去,時而發出嬌喘的聲音,她本就生得漂亮,又身姿妖娆,一雙好嗓子也是魅惑人心。
趙島主很快便被他撩撥得失了控,拉過她坐到腿上,開始親吻她。
愛妾解開了衣襟:“老爺,這裏也要……”
趙島主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不知怎的,越來越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兒,他合上了愛妾的衣裳:“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公務還沒處理完,明日,陛下該惱我了。”
愛妾欲求不滿地咬了咬唇瓣:“老爺——”
趙島主将她推出了書房,合上門後,迅速折回座位前,從抽屜裏取出一方繡了蝴蝶的絲帕,放在鼻尖深深地嗅了起來。
……
告别嚴惠妃後,甯玥怕繼續等下去,又等來什麽别的人,索性回了院子,可到底是睡不着,在屋子裏踱一一圈兒後前往了小廚房。
冬梅正在與珍兒打絡子,聽到小廚房的動靜,以爲是廚娘又偷偷地燒宵夜了,想跑去蹭兩口吃的,哪知一進屋,就看到自家小姐系着圍裙,在竈台旁切辣椒。
“小姐,您怎麽跑到廚房裏來了?您還懷着身子呢,不怕磕哪兒碰哪兒了?”
甯玥把切好的辣椒絲放入碗中,又拿了一個土豆,說道:“你家小姐我像是那麽笨拙的人嗎?一頓飯罷了餓,人家鄉下的農婦,身懷六甲還在下地勞作呢!大哥說了,懷孕也沒什麽大不了,别跑啊跳啊的就夠了,多動動,反而到時更好生。”
冬梅撇了撇嘴兒,她是窮人沒錯,可她做丫鬟久了,宅子裏那些貴婦哪個不是一懷孕便像上了天,隻等别人來伺候的?
“您放着吧,要做什麽,奴婢來做。”冬梅說着,去拿她的菜刀。
“别過來,當心切到你了。”甯玥拍了拍她的手,“就你那三腳貓的廚藝,别把玄胤給吃吐了。”
“哦,是給姑爺做的呀!”冬梅嘿嘿地笑道:“這麽疼姑爺,當心把姑爺給寵壞了喲~”
“寵壞他,我樂意。”甯玥挑眉說完,打開櫃子,将調味料與食用油拿了出來。
冬梅自覺地走到竈前,往裏添柴火。
甯玥一擡頭,見冬梅正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地問:“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好像她還戴着自己的人皮面具,沒什麽奇怪的地方吧?
冬梅托着腮幫子道:“小姐您變了。”
這台次,聽着有點熟悉。
啊,想起來了,她曾這麽說過玄胤。
甯玥淺淺一笑:“變成什麽樣了?”
“變得接地氣了。”
甯玥笑出了聲:“不就是做一頓飯,還接地氣了?我以前也沒少做。”
冬梅一臉認真地說道:“以前也做飯,但以前您做飯是爲了做飯而做飯,您總是把自己弄得好像什麽都會,不會就不行,您看您還開回春堂和茶肆,又能主内又能主外,特别完美。但越是完美,奴婢越覺得不真實,總覺得您過得其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麽潇灑。”
甯玥調着醬料的手頓了頓。
冬梅又道:“現在,您能哭能笑的,才像一個活人,這頓飯,不是您作爲一個完美的賢内助去做的飯,就是您想姑爺了,想給他做飯。”
甯玥稍稍一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對于自己的過往,她是看不出什麽區别的,隻是一直順從自己的信念,初時是爲了有個對付司空朔的靠山,所以處處遷就玄胤,也怕有一天玄胤會變心,故而發展事業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但現在,一切都與當時不一樣了。她不再怨恨司空朔,也不再懼怕玄胤會情變,她可以毫無保留地去愛一個人。
她也不需要再逞強,甚至不用太堅強。
……
甯玥做了四菜一湯,大多是爽口的小菜,沒多少葷腥,一份青椒土豆絲、一盤蝦仁玉米、一碟涼拌海帶、一小鍋海鮮煲。
玄胤一進門,便聞到了令人大快朵頤的香氣,當即眼睛一亮:“玥玥你下廚了?”下一秒,又眸色一深,“不是讓你别折騰嗎?累壞我兒子咋辦?”
甯玥微微一笑,迎了上來:“就心疼你兒子,不心疼我?”
玄胤摟住她纖腰,在她唇上深深地允了一口:“當然心疼你,最心疼的就是你,但你又不心疼你自己,你隻心疼兒子。”
“胡說!”甯玥嗔了嗔他,擡手解開他扣子,爲他脫了外袍,又拿起帕子給他擦臉淨手,桌上多了一些他回來的東西,她沒在意,說道:“皇爺爺還好嗎?”
“還行吧,精神挺足的,照這麽下去,少說得多活三五年。”玄胤語氣輕快地說。
甯玥明白玄胤嘴上不關心南疆王,心中,卻是盼着他能長命百歲的,甯玥拉着他坐下:“他沒懲罰小将軍吧?”
海東青把耿皇後的衣裳扯爛,害耿皇後丢盡了臉,換做是她,怕是得宰了這調皮搗蛋的東西。
玄胤不甚在意地勾起唇角:“沒,疼着呢!”
“陛下是疼你吧?好歹是你送的,處死了,多打你的臉。”甯玥分析道。
玄胤聳聳肩,表示不太在意南疆王的看法。
甯玥舀了一碗海鮮:“你……沒靠近皇後吧?”
玄胤垂眸:“嗯。”扶了她一把,那不是故意的。
甯玥長長地松了口氣:“沒靠近就好,記得以後見了她,都避得遠遠的!”
玄胤權當她在吃醋,沒放在心上,夾了一塊貝肉喂進她嘴裏,然後才自己吃了起來。許是太久沒吃這麽好的菜肴,本就七成飽的玄胤,愣是把一桌子美食掃光了,還想把湯也喝掉了,甯玥按住了他的手:“要撐壞了,晚上會睡不着的。”
玄胤促狹一笑:“睡不着正好,找點事兒做。”
甯玥一瞧他那色迷迷的樣子便漲紅了臉,摸着肚子道:“别不正經,他聽得到的。”
玄胤也摸上了她的肚子:“他才幾個月?就能聽到了?”
“差不多三個月了。”甯玥的眸子裏閃動起一絲期盼與溫柔,“時間過得真慢,才三個月。”
玄胤把玩着她纖細的手指:“想不想讓時間過得快一點?”
“想啊。”做夢都想!迫不及待想把他生下來,看着他吐奶泡泡的小模樣,還軟軟糯糯地喚她娘。
玄胤抱着她來到床上,不懷好意地看着她。
甯玥眨了眨眼:“你幹什麽?”
玄胤欺身而上,雙臂撐在她雙側,将她禁锢于自己身下:“讓時間過得快一點啊。”
在回屋後,甯玥已經摘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此時自己頂着的是那張陌生的摘不下來的臉,她指着臉蛋道:“對着這張臉,不覺得奇怪嗎?”
“這又什麽奇怪的?不就一張臉嗎?你還是你,又沒換芯子。”玄胤的吻落在了她唇上,深深地吸允着她的津甜,方才沒喝到湯,這會子像是要把沒到手的東西不回來似的,不停地吸,吸得甯玥的舌頭都麻了。
他的手,滑入了甯玥衣内,在溫軟的肌膚上細細流連。
吧嗒。
什麽東西從甯玥的袖子裏掉了下來。
玄胤不予理會,繼續親吻着甯玥。
甯玥的腦子裏卻閃過山洞裏的一幕,身子一僵,拍了拍他肩膀。
玄胤松開她唇瓣,一雙充滿了*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怎麽了?”
“我……我要擦藥的……玩過頭……忘記擦藥就壞了。”她垂眸,低低地說。
玄胤咬牙,依依不舍地坐直了身子,将掉在地上的瓷瓶拾起來:“是這個嗎?”
甯玥點頭:“嗯。”
玄胤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司空朔來過?”
甯玥抿抿唇:“我之前在外面等你,他來了一趟,送了藥,還叮囑了幾句,讓我們小心耿皇後。”
“沒趁機勾引你?”玄胤挑起她下颚,深深地望進她眼眸深處,仿佛要通過這雙眼,看到她之前所經曆的一切。
甯玥瞪了瞪他:“你當誰都像你這麽流氓?”
“他是正人君子,我是流氓?”玄胤又來了折騰她的興緻,将她雙手扣在床頭,玩味兒地說道:“我要不是流氓,你現在還不知在哪個大院兒裏呆着!馬甯玥,你就喜歡流氓!”
“你……”
玄胤低頭,在她肚兜上咬了一口,咬得甯玥渾身顫栗,他勾唇一笑,甯玥紅了臉。
他道:“說你喜歡。”
“喜歡什麽?”
“喜歡我耍流氓。”
“不要!”
“說不說?”
“不說!”
玄胤在她身上煽風點火,不多時,她便被撩撥成了一隻熟透的軟腳蝦,弓着身子,全身绯紅,眼底氤氲起薄薄的水霧。
“玄夫人,喜歡玄四爺耍流氓嗎?”他含住她耳垂,蠱惑地問。
甯玥微微地喘着氣,連瞪他的力氣都沒了。
“喜歡玄四爺耍流氓嗎?玄夫人?”他不依不饒,指尖又四處調皮。燭火照在他精緻的容顔上,反射出清淺的華光,落在甯玥眼中,美得不似真人。
甯玥終是繳械投降了:“……喜歡。”
玄胤心滿意足地親了她一口,抱着渾身綿軟的她,打開了瓶塞:“這個怎麽擦?直接塗?”
“嗯,有腐蝕性的,擦完手指會壞掉。”甯玥好心地提醒。
玄胤突然道:“司空朔給你擦過藥了?”語氣,相當不悅。
甯玥悶悶地道:“嗯。”
玄胤氣結,半晌,幽幽地吐了口氣:“算了,擦就擦吧。”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手,到底是心疼。
玄胤給甯玥慢慢地擦起了藥。
甯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忍不住湊上去香了一個。
玄胤輕笑:“玄夫人,對玄四爺耍流氓,下場很慘的。”
那你慘給我看看。
甯玥偷笑,壓下唇角的弧度,道:“對了,我跟你說件正事。”
玄胤凝了凝眸:“正好提醒我了,我也要跟你說件正事。”
甯玥眨巴着眸子道:“什麽事?你先說。”
玄胤蘸了藥膏,輕輕塗抹在她額上:“你先說。”
“不要,我想先聽你的。”
玄胤斜睨着她:“明明是你先與我說正事的。”
“我不管,反正你先說。”甯玥任性地說道。
“行,聽你的。”玄胤擦完藥,淨了手,把一個桃木盒子遞到了甯玥手邊,“打開看看。”
甯玥打開一看,杏眼倏然睜大:“鳳印?你怎麽把它給拿來了?耿皇後知道嗎?”
“就是她主動交出來的!”玄胤把在南疆王院子發生的一幕告訴了甯玥,省略了他覺得不重要的部分,如扶了耿皇後一把。
甯玥聽完,忍俊不禁地笑了:“那她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了!”想要以退爲進,逼南疆王重新器重她,誰料卻被玄胤鑽了空子,要說,玄胤的臉皮也真夠厚的,耿皇後擺明是在客套,他給較了真兒,不過,較得真好!“皇爺爺沒反對?”
玄胤懶洋洋地說道:“我都拿在手裏了,他總不好再要回去。”比的就是誰臉皮厚,他要裝傻充愣,南疆王也沒辦法。
這種事,隻有玄胤做得出來。甯玥摸着冰涼的鳳印,這可是女權中的玉玺,代表一個女人一生最高的榮耀,玄胤就這麽從耿皇後手裏奪了過來,不用想也知道,耿皇後要氣瘋了。
玄胤把她柔軟的小身子抱到腿上:“後宮是你的了,怎麽樣,喜不喜歡?”
“喜歡。”甯玥扭頭,獎勵了他一枚香吻,“謝謝四爺。”
玄胤她這種直白不矯情的性子,捏着她肉乎乎的小手道:“鳳印算什麽,還有鳳冠、鳳位,統統都是你的,等四爺給你弄來!”
甯玥喜滋滋地一笑:“好!”
玄胤的大掌又不規矩地滑入了她衣内:“是不是該慶祝一下我們小小的勝利?”
甯玥捉住了他的大掌:“我的正事兒還沒說呢。”
“你說你的,我聽着。”玄胤把她雲裳推上去,扳過她身子,埋頭親吻了起來。
甯玥微微閉上眼:“劉貴妃來過了,跟我吵了一架,還說我與‘司空朔’在宮裏摟摟抱抱的,她全都看見了。”
“要解決她?”玄胤含糊地問。
甯玥的手指輕輕插入他發間,慢慢收緊:“不用,她沒什麽可怕的。她走後,嚴惠妃來了。”
“嚴惠妃?三皇子的生母?”玄胤的手,探入了羅裙。
甯玥的身子如同過電一般,輕輕一顫:“嗯……是她……”
“她說什麽了?”玄胤拉過她小手,貼上自己的腰帶,“解開。”
甯玥渾身酥軟,解了半天才解開他腰帶:“她說……你登基後……她想做太皇太後。”
玄胤不屑地笑了:“胃口不小。”
他被過繼到太子名下,若是登基,一定會尊太子妃爲太後,太子妃心性純良,不善勾心鬥角,想來不會壓在玥玥頭上。但嚴惠妃那種老妖婆,若做了太皇太後,還不成天找玥玥的茬兒?
“她想得美!”
甯玥好笑地說道:“這還不算最美的,她還說,要讓她兒子做鐵帽子王,皇甫王朝不倒,她兒子的後代便永遠是親王。”
一般的親王僅僅沿襲三到五代,之後便開始一代一代地削爵,親王、郡王、國公爺、侯爺、爵爺……到最後,除了名字仍被記在族譜中,身份卻成了庶民。
要不然呢,大家那麽辛苦地争奪皇位是爲了什麽?隻有皇位才是永不變質的。
玄胤扯掉了她肚兜:“你答應她了?”
甯玥搖頭:“還沒,我說我要考慮考慮。”
“鐵帽子王其實也沒什麽不能冊封的,我打算讓皇甫姐妹的後世永遠承襲王位,但三皇子……我好像跟他不熟。”
“你跟皇甫姐妹就很熟?”甯玥挑眉。
“又吃醋了。”玄胤輕咬着她唇瓣,“是想讓蘭貞和舅舅安息。”
甯玥想了想:“話說,她們到底去哪兒了?一直也沒消息。”
“不清楚,陛下派了人找,沒找到,等回了京城,我再安排些人手去找她們,她們現在是我親妹妹了,你不會再介意了吧?”玄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甯玥無奈地說道:“我像那麽小氣的人嗎?”早八百年就不介意了,她介意的是蝴蝶皇後,不是一個兩個沒有威脅的表妹。
玄胤捏捏她臉蛋:“嚴惠妃獅子大開口,是不是還給了什麽籌碼?”
甯玥雙臂圈住他脖子:“她告訴了我一個秘密,耿皇後的秘密。”
……
夜闌如墨。
趙島主狂奔在海風呼嘯的沙灘上,海風吹亂了發絲,他猶如一個從劫獄逃出的厲鬼,猩紅着眼,朝目的地,一路疾馳而去。
他時不時地拿出懷裏的帕子,放在鼻尖嗅着那誘人的香氣。
但帕子上的香氣不多,嗅到最後,竟什麽都嗅不出了。
他開始渾身不适。
先是心口難耐地抽動,似痛非痛,再是骨頭發癢,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
有巡邏的侍衛見了他,躬身行禮:“島主!”
他仿佛沒有聽見,與侍衛擦肩而過。
侍衛不解地撓撓頭,繼續沿着海岸巡邏。
趙島主奔到了一處種着丁香的院子,敲着門闆道:“開門!快開門!我要見皇後!”
門被打開了,出來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小太監躬身行了一禮:“是島主大人啊,這麽晚了,您有什麽事嗎?奴才幫您傳達吧?”
趙島主隐忍着說道:“要……要事!必須親口向皇後娘娘禀明。”
小太監愣了愣,道:“皇後娘娘不在這邊。”
“她去哪兒了?”趙島主語氣淩然地問,直把小太監吓了一跳!怕小太監心生疑惑,他吞了吞口水,道:“真的是非常要緊的事,既然皇後娘娘在陛下那邊,我過去便是了。”
小太監釋然,又行了一禮:“那您慢走。”
門被合上的一瞬,趙島主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身體的難受快要把力氣掏空了,他拿着那方蝴蝶帕子,拼命地嗅。
“沒了……沒了……怎麽會沒了?”
好難受……
他艱難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邁向了陛下的院子。
小德子剛串了個門兒,進院子時碰到了趙島主:“喲,是找島主啊,您怎麽來啦?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面見陛下?”
“我……”趙島主維持着表面的正常,埋在寬袖中的手指卻在不受控制地抖動,“陛下和皇後歇息了嗎?”
“奴才還沒進去瞧呢,不太清楚,您稍等,奴才幫您通傳一聲!”小德子笑容可掬地進了院子。
趙島主在外等了半刻鍾,等得幾乎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一個人影竄了出來,卻不是小德子,而是耿皇後身邊新提拔的内侍嶽公公。
趙島主一把抓住了嶽公公的手:“嶽公公!皇後呢?我要見皇後!”
嶽公公不動聲色地從寬袖裏摸出一方繡了蝴蝶的香帕:“這是娘娘賞給你的。”
趙島主餓狼捕食一般,将帕子抓在鼻尖,深深地吸了口氣,當那股熟悉的體香鑽入鼻尖時,他如同得到了莫大的滿足,通體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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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皇後的秘密是啥了不?
高手哇~
小胤可千萬别中招哦~
不對,小胤好像已經……咳咳~頂鍋蓋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