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2完美解決

兩起案件鬧得很大,街頭巷尾一夜之間傳遍了,等玄胤與甯玥回答馬家時,馬援和蔺蘭芝也知道了。二人自然不信女兒會幹出如此可怕的事情,忙問女兒是不是被誰給栽贓陷害了。

蔺蘭芝拉過甯玥的手道:“那個耿中直是什麽人?他被誰陷害了不成?爲何做出殺人的事情來?”

甯玥平靜地說道:“他原先是将軍府的一名護衛,我見他身手不錯便讓他跟着我了,他……”

話未說完,被玄胤打斷:“他沒殺人,都是一場誤會。”

蔺蘭芝暗暗松了口氣:“沒殺人就好,郭大人明察秋毫,一定會還玥兒一個公道的。”

馬援扶住她:“好啦,孩子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還有小胤和卿兒,能讓玥兒被人冤枉?你懷着身子,别爲這些事操心了。”

蔺蘭芝想着自己除了幹着急也的确幫不上什麽忙,叮囑了孩子們幾句便跟馬援回房歇息了。

二人一走,容卿便示意容麟關上了門。

容麟撇嘴兒,單獨相處的時候就不見你關門這麽積極!

容卿沉沉的眸光掃過他,沒說什麽,看向了對面的小倆口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甯玥就知道瞞過爹娘容易,瞞過這個大哥根本不可能,好在她也沒打算瞞着,就道:“以前那個劉婉玉打回春堂的主意,然後我想教訓她一下,就弄了點阿芙蓉,借助了一些商行,所以阿芙蓉不僅賣給她,還賣給了别的瘾君子,這事兒就鬧大了。”

容卿回京這些日子,已經把京城的格局與人際關系了解的差不多了,妹妹口中的劉婉玉應該就是司空家主的妻子,據說因爲犯了大錯被司空家主趕入佛堂,而今一想,恐怕是妹妹的手筆。

容卿定定地看向甯玥:“商行是哪家商行?”

“這個與案件本身沒多大幹系,可以不說嗎?”蕭肅當初提醒她,有人在她背後放冷箭,她欠了蕭肅一個人情,不想在此時此刻把蕭肅拖下水。

容卿就道:“殺人案又是怎麽回事?”

提到這個,甯玥就頭疼,那個傻大個兒,忠誠是忠誠,可惜辦事欠點兒火候:“阿芙蓉的事情引起官府重視後,官府盯得很緊,我讓耿中直把餘下的罂粟果拖到亂葬崗深埋,在埋的過程中來了一個小乞丐,耿中直怕小乞丐說出去就殺了他。”

容麟啧啧搖頭:“唉,真是笨得可以了,叫一個乞丐守口如瓶還不容易?非得殺嗎?是吧,容卿?”

說着,他咧唇,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容卿一巴掌按住他額頭,顯然沒有看他賣萌的打算,接着與甯玥說道:“目擊者又是怎麽回事?”

甯玥眨了眨眼:“這個,我還沒……”

“目擊者是一個小孩子,郭家一個管事媽媽的親戚,住在西提胡同,自小記憶力驚人,尤其對人的容貌,過目不忘。曾被野狗咬傷腹部,遠赴京城就診,好笑的是那家診所就是回春堂。”玄胤淡淡地說。

甯玥的眼珠子一轉,這家夥的消息是不是太靈通了?剛剛不一直在一塊兒嗎?他從哪兒查到的?不會是他氣得走出去那會兒便把信息摸清了吧?

玄胤不打算給她答案。

容卿倒是不糾結玄胤是如何得知的,隻問:“消息确切嗎?”

“确切。”

“小姑娘……”容卿牽了牽唇角,“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我會解決。”

玄胤當仁不讓地說道:“我來解決就好。”

“這件事關系到你舅舅,你最好别插手。”容卿直言道。

玄胤似是看破了容卿的計劃,冷冷一笑道:“那你們覺得,沒有我,你們能京兆府的大牢?”

……

茶肆中,玄彬邀約了郭況,玄小櫻也在,盤腿坐在木地闆上,把玩着新買的琉璃珠子。

二人身邊,徐娘子正在進行十分精彩的茶道表演。

玄彬笑道:“舅舅,我聽說這徐娘子的表演很難觀賞到的,預約的人都排到中秋了,我不太懂這些,您比較在行,看看徐娘子的茶道是不是如傳言中那麽精湛?”

“茶道四谛——和、靜、怡、真,前三者徐娘子都把握得極好,最後一項,郭某愚見,還需多多修煉。”郭況從容不迫地說。

玄彬瞪了瞪眼睛:“舅舅的意思是徐娘子的茶是假的嗎?”

徐娘子掩面輕輕地笑了,優雅如蘭地說道:“此真非彼真,等公子哪日對茶道有了興趣,奴家親自将技藝傳授給公子,屆時公子就明白何爲‘和、靜、怡、真’了。”

玄彬笑着搖了搖頭:“行軍打仗的人,恐糟踐了如此風雅之事,徐娘子擡愛了。”

徐娘子欠了欠身。

郭況放下茶杯:“茶也喝了,表演也看了,我也該告辭了。”

“哎!”玄彬按住舅舅的手,“舅舅,您說我們都多久沒見了,您幹嘛急着要走?”

“平時你在京城,也一年半載才見我一次。”郭況拂開他的手。

玄彬給玄小櫻使了個顔色。

玄小櫻哦了一聲,抱着琉璃珠子坐到了郭況的腿上:“舅舅,那你陪陪小櫻吧。”

郭況瞪了玄彬一眼,玄彬低下頭。

郭況又看向懷裏的小粉團子,眉眼柔和地說道:“舅舅今天還有事,改天再來找小櫻玩好不好?”

“不好。”玄小櫻搖頭,倔強地看向他,“就今天,我想今天跟舅舅玩。”

這演技……

玄彬不忍直視,撇過了臉去。

郭況深深地歎了口氣:“小櫻。”

“舅舅,我會走路了,我給跳舞吧。”玄小櫻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說,“是在黎族學的舞哦。”

饒是知道這孩子在拖延時間,可面對她充滿了期盼的眼神,郭況還是不能完全狠下心來:“好,就一支舞。”

玄小櫻把琉璃珠子放到郭況的手上:“那你幫我保管好它們,别讓它們摔在地上摔疼了。”

到底是摔過的孩子,擔心的事與别人的孩子都不一樣,郭況心中湧上一陣心疼。

玄小櫻的舞跳得那叫一個魔性,玄彬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層又一層,幾乎有些後悔用這麽折磨人的法子來拖延舅舅了。

等玄小櫻跳完第一支,準備繼續的時候,郭況站了起來。

“舅舅,小櫻還沒跳完呢。”玄彬也跟着站了起來。

郭況神色一肅,道:“别再跟我打同情牌!”

玄彬怔住了。

……

馬車上,容卿與容麟坐一邊,玄胤甯玥坐一邊,容麟想去拉拉容卿的手,快要碰到時容卿突然把手一擡,拿起了桌上的蜜柚,細細剝了起來。

容麟黑了臉。

容卿淡定地剝了柚子,遞給甯玥一片,又遞給玄胤。

玄胤道:“我不吃這個。”

“那給我!”甯玥把柚子搶在了手裏。

容麟:我呢我呢?

容卿把柚子塞進了自己嘴裏。

容麟:“……”

吃到一半時,容卿突然問:“讓證人改變供詞的可能性爲多少?”

玄胤想了想:“可能性爲十成,成功率爲零。”

“怎麽說?”

“我有辦法讓她們改口,隻是我舅舅那雙眼睛太毒辣,沒人能在他面前撒謊,她們講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舅舅一眼就能判斷出來。”講到這裏,玄胤唏噓了一下,論武功、論謀略,他自信無人在他之上,偏偏觀察人的本事,他遠不及郭況。

甯玥點頭:“沒錯,舅舅好像會讀心似的,做假證這條路……難以走通。”

真是個棘手的家夥。容卿定了定神:“郭況疼玄小櫻嗎?”

甯玥點頭:“疼的,玄小櫻兩歲多的時候走散了,一直到五歲才找回來,腿又瘸了,舅舅特别心疼她。”

“郭況會因爲玄小櫻而給你放水嗎?”容卿又問。

甯玥想也沒想,搖頭:“絕無可能。”

容麟伸過小腦袋,義正言辭道:“那我去殺了他!”

玄胤眸光一涼:“你敢?”

容麟哼了哼,抱住容卿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容卿,要是哪天你被人對付了,就算他是我親爹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容卿面色一紅:“胡鬧!”

……

馬車抵達京兆府。

玄胤率先下車,一個獄卒躬身上前:“郡王。”

“都打點妥當了?”玄胤沉沉地問。

獄卒道:“回郡王的話,全都打點好了,酒效是兩刻鍾,還請郡王盡快。”

“本王知道了。”玄胤對着暗處打了個手勢,一名影衛跟了上來。

二人一塊進了地牢,地牢中的犯人全都吃了有安眠藥的飯菜,呼呼地睡着了,耿中直也不例外。

耿中直被人用了刑,手腳都是腫的,背上皮開肉綻,衣服上的血迹已經幹涸,黏在傷口上,一扯都能扯下一塊皮肉來。

“他招供了沒?”玄胤低低地問。

獄卒道:“沒,他嘴硬得很,不管怎麽嚴刑拷打都咬緊牙關不吭聲,屬下險些以爲他是個啞巴。”

玄胤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倒是有幾分骨氣,也不算太笨。”

在與甯玥串好口供前,說什麽都可能是錯的,将罪責攬到自己身上也好,矢口否認罪名也罷,都會将甯玥推入十分被動的境地,隻有閉緊嘴巴,才是給甯玥争取了最大的回旋餘地。

“看在你還算衷心的份兒上,本王就不殺你了。”玄胤說完,給獄卒使了個眼色。

獄卒拿出鑰匙打開了牢門,往耿中直嘴裏塞了一顆藥,那藥入口即化,不過須臾,耿中直便幽幽地轉醒了,一睜眼,見到玄胤,當即眸光一顫:“姑爺!”

玄胤嗯了一聲,對身後的影衛道:“你去吧。”

“是。”影衛走進牢房,脫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一身與耿中直的一模一樣的囚衣,就連上面的裂痕與血迹都驚人的相似!

獄卒扔給耿中直一件披風:“先披上吧,外頭冷呢。”

耿中直一愣:“外頭?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玄胤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問向那個扮成耿中直的影衛:“那邊準備好了沒?”

……

西提胡同

崔媽媽擰着一個食盒走出來,對守在門口的兩名捕快道:“小哥兒,辛苦了,喝點酒暖暖身子吧,夜裏風大,當心凍着!”

二人雖穿着捕快的衣裳,卻并不是京兆府的人,而是郭況向上頭申請的頂級護衛,其武功不在玄家影衛之下。

二人看都沒看崔媽媽一眼。

崔媽媽自讨沒趣,清了清嗓子,打開食盒,立時,一股酥油蔥花香氣飄了出來,崔媽媽笑道:“都是我自己做的小菜,你說你們在這兒保護我侄女兒和侄孫女兒,我也沒什麽好答謝你們的,一頓酒菜罷了,權當我這做姑媽、姑奶奶的一番心意。你們若是怕飲酒誤事,我給換成了米酒怎麽樣?米酒是不醉人的!”

她說着,果然進屋,換了一大碗米酒來。

“紅花肘子、豉汁排骨、鵝掌鵝肝,這都是我拿手好菜呢!嘗嘗吧,小哥兒!”

二人仍舊沒動。

崔媽媽拍着胸脯道:“哎喲,辦案的是我們家大老爺,我還能害了他派來的人不成?瞧瞧你們這弄的,一口飯都不肯吃!回頭餓壞了,我怎麽向大老爺交代?”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崔媽媽忙搬來一張小木桌、兩個小木凳:“小哥兒,坐下吃!”

二人坐下,站了三個時辰,的确餓了,他們受過扛餓的訓練,不至于熬不住,但倘若可以吃,還是會敞開了肚子吃的。

崔媽媽見二人吃得歡,小聲問道:“今兒南街的綢緞莊店慶,東西特便宜,我能不能帶她們出去買點布料啊?”

“不行!”其中一人道,“沒有大人的手令,證人不得踏出院子一步。”

“她們是證人又不是犯人……”崔媽媽爲難地說道。

那人接着道:“爲了保護她們的安全,必須先委屈她們一陣子。”

崔媽媽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畢竟她們指證的對象非同小可,随便動動手指頭,就能把她們給殺得渣都不剩。

二人吃完,崔媽媽收拾盤子回了屋,去探望了婦人與小女童。

半個時候後,小女童的身上突然長了好多疹子,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像快不行了一樣。

婦人急得要抱女兒去就醫,護衛不準,一人留守此地,一人去請大夫。

哪知那去請大夫的護衛剛走到半路便被一個年輕的小婦人攔住了,小婦人往地上一坐,拿了帕子拼命哭喊:“哎喲……哎喲——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喲?這天殺的自己在外養了外室,到頭來反咬我一口,說我跟他的管家有染,要把我浸豬籠!嗚嗚……我好苦啊——”

她話音剛落,一名精壯的男子上前,對準她胸口就是一腳:“我養了外室?何時?明明是你們這對奸夫淫婦,背着我暗渡陳倉!我王家的錢都被你們給坑沒了!”

管家跪下來:“爺,我是冤枉的!都是她勾引我的!”

“你個殺千刀的!老娘幾時勾引你了?不是你跟老娘說,弄死他,他的錢就都是你跟老娘的了嗎?”小婦人氣吼吼地給了管家一巴掌,随後抱住護衛的腿,“官爺!您要給小的做主啊!”

護衛皺眉:“自古以來,通奸都是浸豬籠的死罪,你若真有冤屈,就趕緊去京兆府找郭大人吧。”

“不行啊,官爺,他有錢有勢,都把當官兒的買通了,我鬥不過他的,官爺,你給民婦做主啊——我不想被浸豬籠啊——”

“你這淫婦,還有臉污蔑我?我今天不打死你,我都愧對列祖列宗!”

男人跟婦人扭打成團,管家趁機開溜,被男人逮住,男人啪啪啪記耳光扇了過去:“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他媽的轉頭來睡老子的女人!還坑老子的錢!去死——給老子去死——”

管家大叫:“官爺——救命啊——”

護衛的行程,就這樣被耽擱了下來。

婦人在屋裏等了許久,女兒的疹子越來越多,意識越來越模糊,再這麽下去,恐性命堪憂。

“哎,這都去多久了?還不回?人命關天啦!”崔媽媽嘀咕。

婦人焦頭爛額:“姑姑,您這兒……有沒有後門?”

“後門沒有,倒是有個庫房,裏頭一個窗戶對着外頭,能翻過去。”崔媽媽道。

“那……”婦人抿抿唇,像是做了一番極大的掙紮,“我帶她從那邊走,你别吭聲行不行?”

崔媽媽縮了縮脖子:“這……萬一老爺知道,我私自放走他的證人,他會生氣的。”

婦人撲通跪了下來:“我求你了姑姑,再這麽下去她就沒命了!”

“好歹是證人,他們應該不會放任她出事的,不如我去跟門口的小哥兒說說?讓他護送你去藥房?”

“好。”

崔媽媽很快折了回來。

婦人焦急地問:“如何?”

崔媽媽搖頭:“他說再等等,隻是發些疹子不礙事,他同伴很快便會帶大夫回來了。”

婦人急得眼淚直冒:“再等……真的沒命了!姑姑!我求你了,讓我出去吧!”

“哎呀。”崔媽媽爲難地蹙了蹙眉,“行吧,那你早去早回,要是他們把大夫帶來,你不在,我會受罰的。”

“多謝姑姑!我會盡快的!”婦人抱起小女童,在崔媽媽的引領下,從窗戶溜了出去。

關上窗子的一霎,崔媽媽斂起焦急的神色,長長地松了口氣。

樓頂上,黑衣首領看着婦人從窗戶爬出來的聲音,對東南方打了個手勢:一号準備。

一号影衛回了個手勢:收到。

解開瓦片,對堂内的影衛打了個手勢。

堂内的夥計單手一拉,一間藏書閣嘩啦啦瓦解了,書架全都反了過來,變成一排排貼滿了藥名的藥櫃。檀香被拿走,換上了清冽的雪蓮香。門口的牌匾一轉,成了“陳記藥房”。

婦人暗暗感慨運氣好,這兒附近居然就有一家藥房,從前都沒發現呢!

她忙抱着女兒奔了進去。

夥計剛好貼上了胡子。

“大夫!快個我女兒看看!”她哭着說。

樓頂上的一号往西南方打了個手勢:證人已進入控制區。

“大夫”将婦人與小女童迎入廂房,“别着急,我向你保證,她不會有事的,來,先把她放到床上。”

婦人将小女童放到了床上。

“大夫”笑着說:“你放心,她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不出兩刻鍾,一定還您一個活蹦亂跳的女兒。”

隻要兩刻鍾嗎?婦人下意識地看向了牆壁上的沙漏,現在是亥正(晚上九點。)

門外,突然刮來一股妖風,吹滅了燈台上的蠟燭。

婦人雙腳一絆,跌在了地上,有那麽一下,大腦停擺了。

“大夫”點了燈,将她扶起來:“夫人,您沒事吧?”

婦人揉了揉暈乎的頭,剛剛發生了什麽,好像整個人都失去意識了一樣,她望了望牆壁上的沙漏,亥正。

婦人走到床邊,摸着女兒的手:“怎麽這麽多汗呢?”

……

小女童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被娘親抱在懷裏,陽光好刺眼,她躲進娘親懷裏:“娘親,我們去哪兒?”

娘親微微一笑:“去你姑奶奶家啊。”

“我們是去看她,還是在她家住?”小女童問。

“借住幾日,等你傷勢痊愈,我再帶你回家。”娘親溫柔地說。

小女童哦了一聲:“會不會很麻煩她?”

“不會,姑奶奶爲人很好的,她會很喜歡你。唉,娘想方便一下,你先在這邊等娘。”娘親把小女童放在一顆蔭庇的大樹下,“别去那邊,那兒是墳場。”

小女童的傷口有微微的疼痛,不過不是特别劇烈,可能京城太養人了吧?

這麽想着,她露出了甜美的笑。

她含笑的眸光不經意地掃過墳場,看到了一個穿藏青色錦服的年輕男子,他身邊,堆着好多好多的金銀珠寶,他挖了一個大坑,把金銀珠寶一點一點地放了進去。

就在這時,一個小乞丐過來了。

小乞丐趁着男子不注意,拿了幾個金元寶拔腿就跑!

“混賬東西!居然敢搶我金子!快給我放下!我叫你放下聽見沒有?”年輕男子追了上去,可沒追幾步,又回來了,把埋進去的金子挖出來,用包袱裝好,“真是流年不利!好不容易找個藏金子的地方,還被人發現了!混蛋!别讓我再碰見你!”

青年男子背上包袱離開了。

不多時,一名身體強健的老伯伯推着推車從另一方向走了出來,看看年輕男子,又看看沒入林子的小乞丐,最終去了小乞丐的方向。

“讓你久等了,娘找了好久才找到茅廁,一個人不害怕吧?”娘親撫摸着她的頭問。

她搖頭:“不害怕,剛剛看到了幾個人。”

“什麽人?”

“嗯,男人。”小女童說。

娘親仿佛不在意似的:“好了,我們去你姑奶奶家。”

走入墳場後,小姑娘發現車上有一枚綠色的小果子,撿在手裏把玩:“娘,她是什麽?能吃嗎?”

娘親柔聲道:“不認識,像個綠色的小南瓜,不過南瓜沒這麽小就是了,别吃。”

“那我拿着玩。”

娘親就近租了一輛馬車,上車後,娘親将小女童抱進懷裏:“還有很長的路呢,先睡一會兒,到了娘叫你。”

“嗯。”小女童打了個呵欠,慢慢地墜入了夢鄉。

娘親笑容一收:“停車。”

馬車停下。

車夫摘下鬥笠,露出一張如詩如畫的俊臉,探出手,拔掉了小女童頸後的銀針,給她蓋上了厚厚的被子。

小女童被送回了“陳記藥房”,放到原先的床上,渾身都被車上的厚被子捂出汗了。

牆壁上的沙漏顯示,此時到了子時(晚上十一點)。

“夥計”将沙漏倒過來,讓它返回到亥時。随後,他解開了婦人的睡穴,點燃蠟燭,将婦人扶起來:“夫人,您沒事吧?”

婦人揉了揉暈乎的頭,剛剛發生了什麽,好像整個人都失去意識了一樣,她望了望牆壁上的沙漏,亥正。

還是亥正嗎?看來自己隻暈了一下下。

婦人走到床邊,摸着女兒的手:“怎麽這麽多汗呢?”

……

庫房内,甯玥揭掉了臉上的人皮面具,脫掉娘親的衣裳,換上了自己的,頭一回演娘親,感覺真不賴。

容麟拿着一根打狗棒走了過來:“下次可不可以别讓我演叫花子了?老子英明神武的形象全都毀于一旦了!”

耿中直是真人上陣,他本有傷,剛剛那一跑,幾乎要了他半條命,他坐在椅子上,虛弱地喘着氣。

周圍的影衛已經開始拆夜明珠了,這可不是真正的墳地,隻是臨時用道具與畫搭建起來的内景而已,爲了達到白天的效果,愣是把玄家所有的夜明珠都用上了。

那小孩兒隻善于觀察人,對事物反而不那麽細緻入微。

甯玥搖了搖扇子,看向一旁的容卿道:“大哥,這一招真的有效嗎?”

容卿的眸光落在正與推車的老伯交涉什麽的玄胤身上:“具體如何,要看明日的結果。”

……

殺人案與阿芙蓉案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連皇帝都被驚動,親自宣郭況入宮,打算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兇手可曾找到。

可就在郭況入宮的前一刻,案件發生了戲劇性的大逆轉。

耿中直開口了,他瘋了似的喊着冤枉。

郭況開堂,把耿中直押上公堂,順便,也把婦女和小女童帶過來指證對方。

耿中直的情緒很激動,一張臉鼻青臉腫、血迹斑斑,别說表情了,連他長什麽樣都幾乎辨認不出:“我沒殺他……我沒殺他……我沒殺他……沒殺他——”

他反反複複念着這一句,整個人,如同癡傻了一般。

郭況皺眉,又問向跪在婦人身邊的小女童:“你親眼看見他殺人了?”

“沒有!”小女童搖頭,“他沒殺人。”

郭況一愣:“怎麽會?”

小女童認真而無辜地說道:“他真的沒殺人,那個人搶了他金子跑掉了。”

“搶金子?”這又是鬧的哪一出?郭況困惑,“哪裏來的金子?你不是說耿中直在挖坑埋東西嗎?”

“是呀!”小女童點頭,“他在埋金子呀!還有銀子,嗯,珠寶也有。”

場内,出現了竊竊私語的聲音,就連婦人都露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訝異。

郭況一瞬不瞬地望着小女童:“把你在墳場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我娘親去找茅廁,我坐在大樹下,然後看見他。”小女童指了指耿中直,“在挖坑埋金子,有個乞丐跑過來,搶了他的銀子,他去追,沒追到又回來了。然後有一個推車的老伯伯,往小乞丐那邊去了。”

這與之前的證詞完全不一樣,郭況試圖從小女孩兒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破綻,然而令他失望了,小女孩兒的表情反應了她的内心,她沒撒謊!

“耿中直推車了沒?”

“沒啊,推車的是老伯伯呀!”

郭況斜睨了小女童一眼:“你還記得那個老伯伯的長相嗎?”

“嗯……”小女童想了想,“他是國字臉,很黑,右臉長了一顆很大的痣,左耳朵沒有……”

郭況給畫師使了個眼色,畫師忙拿出紙筆,根據小女孩兒的描述将老伯伯的肖像畫了出來。

魏捕快一看:“呀!是他?”

郭況皺眉:“你認識?”

魏捕快拱了拱手:“大人,您從前在刑部,不清楚我們京兆府的曆史案子,這家夥叫老鄧頭,是牢房的慣犯了!專門幹些打家劫舍的勾當!就在您來的前一個月,他刑滿出獄……”

講到這裏,魏捕快眼睛一亮,“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老鄧頭見财起意,知道小乞丐得了金子,便想去把金子搶過來。”

“照你這麽說,他也瞧見耿中直了,爲何不搶耿中直的?他手裏明明更多。”郭況問。

魏捕快拍着大腿道:“這還不簡單?耿中直一看就是練家子,剛剛又被偷過一回,肯定不容易得手了,小乞丐年紀小,好哄騙。隻是我猜,也許沒哄騙成功,老鄧頭才殺了對方,然後抛屍在胡同。”

“耿中直,你那些金子是哪裏來的?”郭況又問。

“我……我賭博赢來的……”耿中直低頭說道,“别告訴我家小姐,她會生氣的。”

郭況推掉了入宮的安排,命魏捕快将老鄧頭抓了過來,老鄧頭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嗚嗚……我也是一時眼紅,想着快過年了,一家老小挨餓受凍,我兒子是癱子,不能勞作,我婆娘是個瞎子,也幫不上忙,全靠兒媳一人撐着,孫兒們大的**歲,天天跟她娘在外擺攤,凍得手都腫了,還賺不了幾個錢……最小的孫女兒才不到半歲,沒奶水吃,喝米湯,瘦得像猴子……我是真沒辦法了才去搶的呀……可是他不給,我一急,就給了他一劍!”

“你還有劍?哪兒來的?”郭況嚴厲地問。

“撿來的呀,我出獄後,就撿廢品爲生嘛……嗚嗚……”老鄧頭都七十多了,身子骨比四五十歲的人還硬朗,偏他哭得這樣傷心,叫人不忍直視。

郭況覺得耿中直與老鄧頭的表情有問題,直覺告訴他,他們在撒謊,但撒謊的痕迹不明顯,要麽是他感覺錯了,要麽是這倆人被誰訓練過了。

還有突然改了證詞的小女孩兒,也十分地可疑。

“老魏,你确定證人沒離開過崔氏的家?”郭況問。

魏捕快道:“沒呢!一百個确定!昨天晚上,小姑娘身上長了疹子,都是讓護衛把大夫請回去的!大夫看過之後急離開了。”

看病的過程,婦人當然不會主動坦白,雖然她也很疑惑女兒前後兩次的證詞爲何不一樣,但昨晚她一直守着女兒,沒讓女兒與外人接觸過,所以再疑惑,她也覺得許是女兒之前記錯了,現在才想起真相而已。

小孩子嘛,記錯東西難免的。

郭況看向小女童:“你之前的說法,與今天的不一樣,爲什麽?”

“不一樣嗎?嗯?”小女孩兒困惑地眨了眨眼,“一樣的吧,我上次也是這麽說的吧?”

婦人忙道:“一定是你沒說清楚。”

“那可能是吧!反正我記得他們幾個啦,就是這樣的!他們長什麽樣,我統統記得!”小女孩說道。

郭況捕捉到了小女童話裏的重點,她隻是記人的容貌特别準确,可是對方做了什麽事,她不一定是沒誤差的。

“大人!您看在我一把年紀,還要養家糊口的份兒,從輕發落吧!”老鄧頭哭着磕頭。

……

老鄧頭殺人罪名成立,念其年事已高,判處無期徒刑,耿中直暫時被無罪釋放。

老鄧頭在牢房裏,握住容卿的褲腿:“胤郡王說,你會治好我兒子!”

容卿點頭:“是的,我會。”

老鄧頭的唇角揚起了滿足的笑。

郭況不是好惹的,縱然今日結了案,等他反應過來,還是會繼續追查,他騙得了郭況一時,騙不了郭況一世。

三日後,老鄧頭死在牢獄中,死因:風寒。

……

殺人案件徹底告終,與罂粟果沒有半分關系,也與回春堂沒有關系,回春堂恢複了往日的繁榮。

甯玥找到了玄彬,拿了一盒養顔膏給他。

玄彬一怔:“這個……不是女人用的嗎?”

甯玥神色淡淡地說:“替我謝過你娘。”

崔媽媽可不是那麽好買通的,不是郭玉從中周旋,崔媽媽不敢違抗郭況的命令,與他們裏應外合,将婦人與小女童騙出門。

那發疹子的藥隻是讓身體從體表排了一次毒而已,對身體并無傷害,隻是終究得有人去辦,這個人,隻能是崔媽媽。

玄彬拿過養顔膏:“我娘說,她隻是不想欠你人情,謝謝你治好了妹妹的腿。”

甯玥沒再說什麽,戴上幕籬,坐車去了郊外。

耿中直牽着馬,徘徊着等了許久,以爲甯玥不會來了,看到她從馬車上走下地的一瞬,喉嚨幾乎哽住:“小姐……”

甯玥遞了一個錦盒給他:“裏邊有路引和銀票,以及通關文書,趕緊離開京城……最好離開西涼,走得越遠越好,南疆、北域、東吳,去西涼律法管不到你的地方。”

耿中直接過錦盒,苦澀一笑:“當初不敢告訴小姐,就是怕會有這麽一天,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一天還是來了。”

甯玥深深地歎了口氣:“去吧,不要回頭。”

“小姐……”耿中直的喉頭有些哽咽,“我活這麽大,除我娘以外,你是第一個拿我當人看的。”

甯玥輕輕一笑:“說什麽傻話?”

耿中直抹了淚,紅着眼圈道:“我父親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惜我娘是外室,不受正室待見,躲到莊子裏還總被那些人欺壓。我娘臨死前告訴我,必須活下去,做奴才,都要堅強地活下去!”

甯玥定定地看着他:“耿中直,你是人,不是奴才,你自由了。”

“可我情願做個奴才……”隻要能待在小姐身邊。

甯玥笑了笑:“後會有期。”

耿中直把脖子上的玉佩摘下來遞給甯玥,跪下,給甯玥磕了個頭:“小姐,保重!你若是需要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情願沒有那一天,你說呢?”

如果我需要你,那說明我很危險。

耿中直哽咽着點頭,翻身上馬,駿馬在寂靜的官道上馳騁了起來,他回頭,始終望着甯玥。

甯玥朝他揮手,直至他消失在盡頭。

而後,甯玥拿起玉佩一看:“耿烨,這才是你的真名嗎?”

……

案件風波終于平息了,轉眼到了四月。

以南疆恭王爲首的使臣隊伍抵達西涼,準備迎娶德慶公主。

甯玥翻開南疆時辰的名冊,當她看到第一行的名字時,若有所思地笑了:“恭王,耿烨,真是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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