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和好,玄胤來了

甯玥抱着小櫻在過道裏摸索,這些過道拐來拐去,像沒有盡頭一樣。

皇甫昕與耿靈兒面色凝重地跟在她們身後,常年養尊處優的緣故,使得她們兩個身體康健的正常人,還不如一個抱着小孩的病秧子走得快。

到了這個時候,拼的已經不是力氣,而是執念。

耿靈兒擦了擦額角的汗水,扶着牆壁喘道:“哎,馬甯玥,你到底會不會走啊?東一下西一下,你是要把我們帶去哪裏?你要是不會走,趁早别累死我們!”

甯玥冷漠地說道:“又不是我叫你們跟來的,我愛怎麽走怎麽走,不喜歡,就走你們自己的!”

耿靈兒七竅生煙,正欲駁斥,被皇甫昕瞪了一眼!

“你省點力氣!”皇甫昕呵斥。

耿靈兒不屑地哼了哼。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甯玥都感到了無法抵擋的疲憊,卻突然,通道裏爬來數道黑乎乎的毒蛇,疾如閃電,令人毛骨悚然。

皇甫昕花容失色,倒退幾步,整個身子貼上了牆壁。

耿靈兒吓得上竄下跳:“啊——蛇——蛇——有蛇——救命啊——救命——”

玄小櫻一頭紮進了甯玥懷裏,抱緊甯玥的脖子,小身子輕輕地顫抖,可到底沒歇斯底裏地尖叫。

甯玥其實也被吓得頭皮一麻,不論前世今生,心态如何轉變,變得如何堅韌,對于這種軟體動物的懼怕,依舊沒弱上幾分。

“抱緊了,别松手。”她吩咐完玄小櫻,感受到玄小櫻的小手加大了抱着她脖子的力道,她松開托住玄小櫻的手,從荷包裏取出銀針。

然而就在她準備動手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那些毒蛇并沒有朝她們發動攻擊的打算。毒蛇不會攻擊對自己毫無威脅的東西,許多養蛇人掌握了這種心理,即便與百條毒蛇同宿一窩也并不會被咬傷,但就耿靈兒那種上竄下跳的瘋勁兒,早該激怒毒蛇了。

甯玥定了定神,舉着琉璃燈一看,看清了蛇身上的标志,是司空朔的毒蛇,難怪不咬人,都是訓練好的。這些蛇大概是從她們出事的洞穴爬進來的,遍體鱗傷,好幾條連尾巴都斷了,應該是被突然掉落的石頭砸中了。可即便如此,它們依然頑強地執行着主人的命令,在深入地底的地方搜尋着活人的氣息。

甯玥蹲下身,抓起一條生命力最頑強的毒蛇,用銀針在它背上刺了幾個字。

……

坍塌的洞穴外,黎族長命人搭建了一處簡易的棚子,與皇帝、司空朔、中山王一起坐在棚子裏等候結果。

盡管夜已深,可無一人返回駐地。

中山王的神色十分凝重,從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不知小櫻和甯玥怎麽樣了,她們應該沒吃晚飯,會不會肚子餓?地底那麽黑,小櫻會不會害怕?最重要的是,小櫻是不是跟甯玥困在了一處……

還有更多的可能,他不敢往下想。

皇帝的神色較他輕松一些,拍了拍一旁的司空朔,皇帝問:“愛卿,朕有個疑惑。”

司空朔颔首:“皇上請說。”

“你的那些毒蛇又不會說話,你怎麽知道它們去了地底十丈的地方?”這個疑問在皇帝心裏許久了,隻是剛剛忙着救人,一時給忘了,眼下閑下來,自然想把它弄個明白。

司空朔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地底下的人告訴微臣的。”

“哦?”皇帝狐疑地皺了皺眉。

司空朔就道:“有人在毒蛇上刺了字,說可能在那麽深的地方。”

“刺字?這麽說,的确有人活着了!誰?”皇帝的眼睛有些發亮。

“馬甯玥。”

皇帝的面上掠過一絲詫異:“那個小姑娘……”

他還以爲會是容麟呢,至少,也該是容卿才對,好歹是男人嘛!但一個小姑娘,居然敢在毒蛇上刺字,也不怕被毒蛇咬了。

“她怎麽判斷出十丈的?”

“應該是根據溫度,越往地底,溫度越高。”司空朔說道。

“那丫頭還會這一手……”不愧是容卿的妹妹啊,夠冰雪聰明。皇帝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中山王,知他沒聽到他們的談話,惡趣味地壓低了音量:“她說沒說都有誰活着?”

司空朔道:“沒,隻說了在地底。”

皇帝蔫壞蔫壞地一笑:“愛卿很調皮啊,剛剛胤郡王急得那樣,愛卿居然沒告訴他,他妻子還活着,是像把他給急死不成?”

司空朔端起茶杯,輕輕地笑了笑:“微臣隻是覺得給他一些壓力,他會找得更加用心。”

……

玄胤一行人往北,進入了叢林深處,此時夜已黑,明月高挂,月輝被繁茂的枝葉遮擋,幾乎難以見光。

他們高舉着火把,高度警惕地朝北而行。

他們能清楚地看到蟄伏在暗處,那一雙雙幽冷發綠的眼睛,不過他們并不擔心它們會突然發動攻擊,因爲有火把在——

念頭剛剛閃過腦海,衆人便聽到一聲轟隆隆的炸雷,随後,不等他們做出反應,傾盆大雨落了下來。

火把瞬間被澆滅了,狼群一湧而上,每一匹都張開血盆大口,朝它們的獵物狠狠地咬了過來!

玄胤拿過小炮車,瞄準它們的狼王,轟的一下,将它炸成了肉泥。狼群裏發出了凄厲的哀嚎,一邊叫一邊不敢地後退。玄胤比猛獸更兇悍的眼神無所畏懼地瞪着它們,漸漸的,一匹狼調頭走了,兩匹狼調頭走了……

狼群絕不是他們遭受的第一波危險,也絕不是最後一波,繼狼群後,他們又遭遇了瘴氣和毒蜘蛛。

森林另一邊的玄煜,同樣遭遇了猛獸的攻擊,他們還碰到了一大窩毒蜂,好幾名影衛被蜇傷,不得不返回駐地治療,十人的隊伍,銳減至三人。

最慘的是玄昭,他這一隊倒是避開了猛獸與瘴氣,卻意外地掉進了沼澤,在黎族勇士的幫助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爬上岸。

最輕松的是宣王,他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愣是一次意外也沒發生。

……

黑暗的密室,容麟用身子頂住了巨石。

這是他第四次嘗試站起來,一次比一次艱難,想把石頭頂到一邊,又恐壓住了容卿。

容卿的一雙眼睛都泛出了紅血絲,從不知道,天生神力的容麟,會被幾塊巨石壓得翻不了身,維持太久的跪趴姿勢,四肢腫得厲害,筋脈堵塞,力氣無法直達全身,所以才這麽艱難。

“容麟,我冷。”他定定地說。

容麟眸光一厲,咬緊牙關,雙手反撐住背上的巨石,全力站了起來!

随後,他往旁側一移,巨石砸在了地上,整個地面都被砸得顫抖。

容麟大汗淋漓地走到容卿身邊,脫了外衣,罩在容卿身上:“很冷嗎?”

容卿搖頭。

不冷,隻是不這麽說,你站不起來。

容麟一屁股坐下,背靠着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氣:“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這麽熱!”

容卿靜靜地道:“地底,一百五十米。”

“這麽深!你怎麽知道的?”

“溫度。”他對溫度的感知能力幾乎是天生的。

容麟點了點頭,四下張望,他目力極好,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準備地辯駁許多東西:“這好像是一間密室,那邊有個門,去看看。”

“嗯。”

容麟站起身,邊走,邊問道:“玥兒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暫時沒事。”若有事,他會覺得難受,但他此時沒有這樣的感應。隻是這裏終究是地底,空氣食物水源都十分稀缺,待得久了,沒事也變成有事了,“必須盡快找到她。”

至于别人,與他無關。

容麟推開了鐵門:“是一個通道,不知通往哪裏的,去看看?”

“好。”

容麟踅步返回,背上容卿走出了密室,他夜視極佳,不點燈也如在白晝中行走,容卿就不行了,整個世界都是黑的,他連牆壁上的琉璃燈都看不見。

“你睡一會兒,找到玥兒了我叫你。”容麟突然道。

容卿沒逞強,臉頰貼在頸窩,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不過他睡不着。

“怎麽還不睡?擔心我們出不去嗎?”容麟聽着他不算均勻的呼吸,問。

“容麟,要是我們真的困死在這裏,你怕不怕?”

“你怕不怕?”容麟反問,無所謂地勾起唇角。

容卿先是搖頭,随後又點頭:“我還沒把你交到你父母手中,不甘心。”

“我不要找他們。”容麟想也不想地說,“他們跟我沒關系了。”

“血濃于水。”他曾經也一度不想找回自己家人,可真正相逢的那一刻,才後悔自己白白錯過十年。

容麟倔強地說道:“容卿,我隻想找你,你别再趕我走了。”

容卿深深地歎了口氣。

……

通道仿佛沒有盡頭。

甯玥抱着玄小櫻繞了将近一個時辰,繞得人都快暈了,卻失望地發現,她們又回到了原點。看着摔在地上的琉璃燈,甯玥有一瞬的難以置信。

皇甫昕與耿靈兒也認出了琉璃燈。

耿靈兒嗔道:“咦?這不是你丢下的燈嗎?怎麽會躺在這裏?誰動了的?”

“沒人動。”皇甫昕神色凝重地說道,“這就是我們剛剛醒來的地方。”

“啊?走了半天,還是在這裏啊?”耿靈兒的臉色不好看了,哀怨地望向甯玥,“喂!你怎麽帶路的?”

“我說靈郡主,臉皮厚也不是這樣的,我早就說過你們走你們的,我們走我們的,愛跟不跟,跟錯了算自己倒黴,别賴在我頭上!”甯玥語氣淡漠地說。

耿靈兒嘴角一陣抽搐!

甯玥找了個角落,抱着玄小櫻坐下。

“我們到了嗎?”玄小櫻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問。

甯玥溫柔地摸了摸她發頂:“還沒到,先歇息一會兒,四嫂等下再帶你回家。”

皇甫昕不屑地笑了一聲:“弄了半天,還是得繞回原地歇息,早聽本公主的,在這邊養精蓄銳不是更好?”

“就是!害我們白費體力!”耿靈兒哼着附和。

甯玥好笑地勾起唇瓣:“你們倒是别跟來呀,待會兒我還會再走,你們要是還要臉,就給我乖乖地待在這邊等死!”

皇甫昕的眸光涼了涼。

“切~”耿靈兒翻了個白眼,“我們才不是等死!容麟會找到我們的!”

噗——

甯玥笑出了聲,要不是怕驚到懷裏的玄小櫻,她恐怕要捧腹大笑。

“你笑什麽?”耿靈兒被甯玥笑得有些發虛。

甯玥看着她,好笑地說道:“我笑你蠢啊,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指望容麟還救你,你真把自己當一盤菜了!”

“容麟當然會來救我!他……他肯定不會出事的!我們幾個弱女子都沒事,他那麽厲害,肯定更安然無恙了!他現在,說不定就在趕來的路上!我警告你,最好對我客氣一點!否則等容麟過來,我不許他救你!”耿靈兒自我感覺良好地說。

甯玥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笑得肩膀都在顫抖。這個無知的丫頭,真以爲皇後給指個婚,她就能成容麟什麽人了?别說他們還沒成親,就算已經成了,她也敢打包票,容麟不會喜歡耿靈兒!容麟現在應該與大哥在一起,有大哥在,耿靈兒還想命令容麟辦事?不被打臉都阿彌陀佛了。

“你……你不許笑!馬甯玥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從到這兒就笑個不停!”耿靈兒被笑得寒毛直豎。

甯玥慢悠悠地挑了挑眉:“抓緊時間做你的美夢吧。”等容麟過來,你就明白現實有多殘酷了。

“不理你了!”耿靈兒負氣地轉過身子,拉住皇甫昕的袖子道,“表姐,我們倆說話。”

皇甫昕睨了她一眼,眸子裏掠過一絲無奈與不耐。

玄小櫻滴溜着黑亮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對面的耿靈兒,大概是孩童天性,對這種炸毛的東西格外移不開視線。

甯玥低頭,輕輕揉了揉她肚子:“餓不餓?想吃東西嗎?”

玄小櫻點頭。

甯玥從寬袖裏取出一個水囊,拔掉瓶塞,喂到玄小櫻嘴邊:“喝一點點,不能喝多,這東西太補,多了會壞事。”

玄小櫻似懂非懂地點頭,張開小嘴,含住了水囊。

喂玄小櫻喝了兩口,甯玥自己也喝了一些,随後,蓋上了瓶塞,沒有分給皇甫昕與耿靈兒的意思。

二人原本忘記了饑餓,但聞到石鍾乳的香氣,饞蟲蘇醒,瞬間饑腸辘辘。

耿靈兒吞了吞口水:“我也要。”

甯玥沒理她,把石鍾乳收回了寬袖中。

她擡袖的一霎,皇甫昕敏銳地捕捉到了另外兩個水囊,如果她沒記錯,馬甯玥應該一個才對,另外兩個……應該是她跟靈兒的。

難怪一醒來,沒看到水囊,她還以爲是掉下來的途中弄丢了——

“馬甯玥,你吃獨食本公主沒有意見,但請你把我和靈兒的東西還回來。”她繃着臉,鄭重其事地說。

“什麽東西呀?”耿靈兒插嘴。

皇甫昕解釋道:“我們的石鍾乳。”

“我們的石鍾乳沒弄丢麽?在她手上?”耿靈兒詫異地眨了眨眼,不悅地望向甯玥,“喂!你是不是太不要臉了?那是我們的東西!快交出來!”

甯玥理都沒理她們。

耿靈兒喝道:“你這個小偷!”

“拜托你們弄清楚,最先瞞着把大家拖下水的人是誰?真說到偷,我是,公主殿下也是。”

皇甫昕請她們“吃”石鍾乳,絕非是出于讓她與耿靈兒言和的目的,也就耿靈兒這種蠢貨會相信皇甫昕的借口。皇甫昕隻是怕東窗事發後遭到問罪,所以才拉了那麽多人下水。如此,等黎族那邊怪罪下來,西涼也不得不出面幹預。

皇甫昕眸光灼灼地看着甯玥,她隐約有種預感,這個小姑娘已經看穿了她的目的,這種感覺……真是不太妙呢。

她垂眸,壓下一閃而過的心慌,故作平靜道:“我不能算偷,我付了錢的,隻是一筆不大光彩的買賣罷了,何況郡王妃也知道了真相,沒人阻止你離開,是你自己要繼續留下來取石鍾乳的。”

甯玥笑笑:“是,是我自己留下的,那還不是因爲你告訴我,石鍾乳對我大哥的腿有療效麽?多謝公主殿下的提醒,我決定把這些石鍾乳帶回去給我大哥治腿。山東蹦達,石鍾乳已毀,這些是僅存的,你說,我怎麽可能把這麽寶貴的藥材讓給你們?”

皇甫昕的面色一變,早知道,就不跟她說石鍾乳能治容卿了!其實,石鍾乳本就不能治愈容卿,容卿服用之後,腿疼了幾天,便再沒别的反應了。當時是爲了拉馬甯玥下水,她才稍稍誇大其詞,沒想到,竟讓馬甯玥對使之能夠讓起了獨占之心!

這算不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表姐,我餓。”耿靈兒餓得前胸貼後背。

皇甫昕的眼神閃了閃,對甯玥道:“我的石鍾乳給你,你把靈兒的那份還給她。”

好個舍己爲人的公主!

但倘若自己真的歸還了耿靈兒的水囊,耿靈兒一定不好意思吃獨食,還是會分給皇甫昕。如此,皇甫昕肚子飽了,好人也做了。

這麽奸詐,比西涼的公主讨厭多了。

甯玥拿出帕子,擦了擦玄小櫻的嘴:“石鍾乳在我手上,就是我的,誰也别想拿走。”

耿靈兒怒白了臉:“你好過分!你……你……嗚嗚……”氣哭了。

皇甫昕的眸光再次涼了涼:“你難道要看着我們餓死?”

“放心,你們常年吃肉,脂肪多得很,餓個七八天也死不了。”

“但是沒有水,三天就沒命了。”皇甫昕說道。

甯玥笑得莞爾:“如果實在忍不住了,你們可以喝自己的尿,尿是沒有毒的,請放心食用。”

皇甫昕的架子端不住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馬甯玥!你竟如此羞辱一國公主!”

甯玥攤手:“這怎麽能叫羞辱?那些在礦難與地震中求生的人,都是這麽過來的。他們依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在我眼裏,比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卻絲毫不體恤民間疾苦的公主更值得尊敬。公主效仿他們,是在學習生存的經驗罷了,何來羞辱一說?”

皇甫昕被噎得面色發紫:“本公主說不過你!但你今天,必須把石鍾乳還給我們!”

“不還。”

皇甫昕拉起趙靈兒,她就不信,她們兩個加起來,還奪不赢一個抱孩子的馬甯玥!

二人毫無形象地朝甯玥抓去。

甯玥冷笑,初見皇甫昕時,覺得對方非常溫柔賢淑,而今一看,不過爾爾。或許在死亡面前,人都是不分貴賤的吧?不過,她馬甯玥可不是好欺負的。

甯玥拔出銀針,在二人的掌心飛速地刺了兩下,一股劇烈的疼痛從手掌蔓延到脊椎,在體内轟然炸裂,二人尖叫着跌在了地上!

“馬甯玥,你敢傷我?”皇甫昕狼狽地握住疼痛不堪的手,惡狠狠地問。

甯玥倨傲地看着她道:“傷你又怎樣?再有下一次,可不知是疼一下這麽簡單!”

皇甫昕心中震怒,卻不敢再與甯玥叫闆,拉着好哭不已的耿靈兒退回了原地。

“吓到沒?”甯玥問向懷中的玄小櫻,語氣變得十分溫柔。

玄小櫻搖頭。

虎父無犬子,不愧是玄家的千金,骨子裏流着最尊貴的血液。甯玥微微一笑,說道:“困了沒?”

玄小櫻點頭。

“困了就睡會兒。”甯玥抱緊了她,見她努力睜大眼睛,笑了笑,“放心睡吧,四嫂不會丢下你的。”

玄小櫻眼皮子一沉,乖乖地睡了。

等她睡熟之後,甯玥也靠着牆壁,緩緩閉上了眼睛。

皇甫昕與耿靈兒絲毫沒有困意,死死地盯住甯玥的睡顔,恨不得把它盯出窟窿來!在南疆,她們一個是公主一個是郡主,連宮妃都上趕着巴結她們,她們還從沒在誰手裏吃過這種悶虧!

“等我見到皇後姑姑,一定狠狠地告她一狀!”耿靈兒壓低音量,咬牙切齒地說。

皇甫昕的眸光動了動:“表妹,你餓不餓?”

“當然餓啊!快餓死了!”中午吃的飯,現在隻怕都大半夜了,加上剛才瞎逛了一圈,體力耗損嚴重,再這麽下去,她懷疑自己等不到容麟了——

皇甫昕小聲道:“她睡着了,你去把她的水囊偷過來。”

“啊?”耿靈兒一怔,低下頭道,“我不敢。”

“沒有東西吃,你很快就會死。”

這話沒錯,可是一想到馬甯玥的兇狠,耿靈兒便有些膽怯:“她會打我……”

“傻呀,你動作輕點,不被她發現就好了。”

“可是……”

皇甫昕循循善誘地說道:“難道你真的想被活活餓死嗎?想想容麟,他馬上就要到你府上提親了,萬一你死了,他提親的對象就會變成你的妹妹,你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她戀慕了容麟那麽多年,從懂事就下定決心嫁給他,好不容易勸皇後姑姑松了口,她可不想給别人做嫁衣!

故作勇氣後,她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朝甯玥走了過去。

她的步子很輕,幾乎聽不到聲音。

她探出手,悄悄地摸進了甯玥的寬袖。

緊張。

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終于,她摸到了水囊!用力一扯!

哪知還沒扯出來,便被一隻冰冷的手扣住了手腕。

甯玥倏地睜開了眼睛,犀利的寒芒,如交織着毒液的大網,瞬間将她籠罩。

“那個……我……我……”

“我什麽我?”甯玥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是不是警告過你,别再打我主意的?”

耿靈兒的太陽穴突突一跳:“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太餓了!我想吃東西……嗚嗚……你不要打我!”

“你說不打就就不打?我還讓你們安分守己,你們聽我的話了嗎?”

甯玥毫不客氣地說完,耿靈兒打了個哆嗦!

甯玥面無表情地卸了她一條胳膊,她疼得滿地打滾。

皇甫昕埋在寬袖下的手一點一點拽進了拳頭。

甯玥斜睨了她一眼:“昕公主,下次想拿東西,自己上,别挑唆一些蝦兵蟹将,沒得失了身份!”

皇甫昕的身子輕輕抖了起來。

歇息了一個多時辰,甯玥恢複了體力,先把耿靈兒脫臼的胳膊按回去,随即抱起玄小櫻走進了通道。

這一次,她每拐一個彎,都在牆上做一個記号,總算沒再迷路,兩刻鍾後,走出了通道。

眼前的景象,讓人眼前一亮。

金碧輝煌的殿堂,廊柱直聳而上,牆壁鑲嵌着無數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被一圈細碎的寶石圍繞——藍寶石、紅寶石、紫水晶……璀璨生輝、盈盈動人。

地闆上,堆積着厚厚的灰塵,卻并影響整座殿堂的壯觀。

北面的台階上,伫立着一座霸氣恢弘的黃金王座,王座右手邊是一柄長矛,左手邊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黃金麒麟,麒麟口中含着一個黃金打造的錦盒。

麒麟,軒轅皇朝的徽記。

“天啦!這裏居然有一座宮殿!”

背後,突然傳來耿靈兒的尖叫。

玄小櫻捂住耳朵:“吵死了,還說不跟來的。”

甯玥捏了捏她臉蛋:“有些蒼蠅喜歡追着人死纏爛打,不必與她們一般見識。”

耿靈兒噎了噎,卻不敢再得罪甯玥,轉頭抱住了皇甫昕的胳膊。

皇甫昕拂去她的手,面容沉靜地在殿堂内走了一個來回,揚起下巴說:“這是軒轅皇朝的地宮。”

耿靈兒又貼上去:“軒轅皇朝是什麽?”

“前朝。”

“前朝?我怎麽聽說前朝是趙氏?”

“趙氏是我們南疆的前朝,軒轅皇朝是四國的前朝,兩千多年前,這片大陸還不像如今這麽繁華,大多數人都像黎族一樣,以部落群居,大部落就号稱國,國君是王。那時,大陸上足有數百個小部落以及二十多個王國,國與國之間,部落與部落之間,時常爲了争奪土地和獵物發動戰争。後面,有個姓軒轅的人,集結十個部落,打赢了其餘所有人,并統一了割據多年的大陸,就是後來的軒轅皇朝。”

“軒轅皇朝比南疆大嗎?”耿靈兒豬腦子地問。

“當然。”皇甫昕難掩自豪地擡起了頭顱,繼續炫耀自己的學問,“軒轅皇朝時期,南疆不叫南疆,叫南城;西涼不叫西涼,叫西州;北域叫北境,東吳叫東江。我們南疆的皇宮就是軒轅皇朝遺留下來的舊址,隻不過全都被推翻重建,唯一沒經過任何改動隻有那顆菩提樹。”

耿靈兒得意一笑:“啊!那還是我們南疆厲害!我們原本就是軒轅皇朝的都城!”

說得好像西涼人是鄉巴佬一樣。

甯玥看看沉着冷靜的玄小櫻,再看看趾高氣昂的耿靈兒與皇甫昕,實在不覺得她們高貴在哪裏,從掉下來到現在,玄小櫻一滴眼淚都沒掉過,這倆人卻上竄下跳像極了跳梁小醜。

“郡王妃聽說過軒轅皇朝的事嗎?”見甯玥如此淡定,皇甫昕不高興了。自己顯擺了半天,好像白顯擺了。

“聽過又怎樣?沒聽過又怎樣?跟我有關嗎?”她又不是軒轅氏的後人。

皇甫昕撇過了臉,每次與這丫頭過招都像在空氣裏揮拳頭一樣,無力得很!

耿靈兒被地宮的陳設吸引了,東摸摸西摸摸:“天啊,還漂亮啊!表姐你看,廊柱上的麒麟雕刻得跟真的似的!”

甯玥眸光掃視了一圈:“别亂摸!”

“又沒摸你的……”耿靈兒摸上了麒麟的眼珠,輕輕一按。

咔嚓!

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了。

甯玥面色一變,抱着玄小櫻撲倒:“趴下——”

皇甫昕與耿靈兒迅速撲在了地上。

一輪冷箭,貼着衆人的頭皮飛過,釘在了王座後方的牆壁上。都釘緊了,箭尾還在微微發顫,可見力道之大,足以洞穿人的身子。

甯玥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耿靈兒一眼:“不是讓你别亂摸嗎?是不是想讓所有人給你陪葬?!”

耿靈兒低下了頭。

皇甫昕驚魂未定地站起來,撥了撥鬓角的亂發,道:“表妹,你太不聽話了!下次别這麽魯莽!”差點害死她,她是哪根筋不對,會帶這麽蠢的表妹來盜石鍾乳?

吧嗒。

麒麟口中的盒子打開了。

皇甫昕眸光一動,一個箭步奔上了台階。

“表姐,盒子裏有什麽呀?”耿靈兒緊随其後,往盒子裏看了一眼,皺眉,“什麽嘛?一個珠子。”

皇甫昕探出手,試圖把珠子拿出來。

甯玥拍了拍玄小櫻身上的塵土,漫不經心地說道:“别費力氣了公主殿下,那是隻有皇室才能拿出來的。”

皇甫昕眸光一厲:“本公主就是皇室!”

甯玥笑笑:“軒轅皇室。”

皇甫昕咬緊銀牙,又試了幾次,卻發現不論怎麽用力,都不能把珠子拿出來。

耿靈兒勸道:“算了吧表姐,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夜明珠,回頭我送你一顆。”

玄小櫻愣愣地看着那個黃金王座。

甯玥看着她微微一笑:“小櫻想玩那個嗎?”

玄小櫻搖頭:“不想,我想回家。”

“好。”已經找到地宮了,再找到出口,應該就能返回地面。

甯玥抱着玄小櫻穿過了殿堂,沒入一條幽靜漆黑的走廊。

皇甫昕看看遠走的甯玥,又看看拿不出來的珠子,不甘地跺了跺腳:“走!”

……

容麟背着容卿,在地道裏轉悠了起來。

轉悠到一半的時候,容麟發現了牆壁上的記号:“容卿,你看!牆上好像有人刻字了。”

太黑了,容卿看不到,用手去摸:“新刻不久,是數字,應該是玥兒!前面還有嗎?”

容麟擡眸望了望:“有,到處都是。”

“跟上去。”

“好。”

二人順着甯玥留下的記号進入了大殿,大殿内金碧輝煌、珠光潋滟,容卿眯了眯眼:“真是一座地宮,放我下來,你休息一會兒。”

容麟将容卿放下,舉眸望着金燦燦的大殿道:“黎族的地下怎麽會這麽漂亮宮殿?”

容卿看了一眼殿内的麒麟:“應該是軒轅皇朝遺留下來的。”

“哦。”容麟沒多少興趣,朝代更疊,長則千年一次,短則數十年一次,軒轅皇朝算是史上最厲害、最完整、最長久的皇朝,然而那又怎樣?與他有半文錢關系?

他百無聊賴地逛了起來。

“這王座還不錯,就是牆上怎麽有箭?”他蹙眉,坐在了黃金王座上,斂起嬉皮笑臉的神色,一本正經道,“朕自少時登基,距今已八年有餘,未曾立後,容愛卿,依你之見,哪家的千金最合适呀?”

輝光交映處,他容顔精緻、貴氣天成,恍若少年天子,威儀中透出幾分青澀的純真。

容卿微微地笑了。

容麟摸摸下巴:“不好玩兒!”轉過頭,瞧見了麒麟口中的盒子,拿起那顆珠子看了看,“夜明珠?沒勁!”

又扔回了盒子裏。

吧嗒。

盒子關上,退回了麒麟口中。

容卿低頭檢查地上的腳印了,沒注意到這邊的動作:“容麟,她們來過。”

“是嗎?”容麟飛下台階。

“有三個人的腳印,皇甫昕和耿靈兒也跟玥兒在一起,說不定玄小櫻也在。你剛剛不問牆上怎麽有箭嗎?也許,是她們觸動什麽開關了。”

“那玥兒沒受傷吧?”容麟擔憂地問。

“地上沒有血迹。容麟,我們快找到玥兒了。”容卿的眼底微微發亮,“她們往那邊去了,你叫一聲,看她們能不能聽見。”

容麟點頭,對着走廊,以内力将聲音擴散了出去:“玥兒——玥兒——”

甯玥剛跨過一座流水小橋,猛地聽到容麟的聲音,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玄小櫻也扯了扯她袖子,說“四嫂,好像有人在叫你”。

“你也聽到了?”甯玥心口一震。

玄小櫻嗯了一聲,認真地說道:“好像是我們來的那個方向。”

那裏……不正是大殿嗎?會不會是容麟和大哥發現她們的痕迹了?

是的了,她在牆壁上做了記号,如果大哥也走了那條通道,肯定能認出是她刻的,至于大殿,地闆上全是她們踩出來的腳印,一點都不難猜……

“大哥——容麟——我們在這邊——能聽到嗎?大哥——容麟——”

她嗓音不夠,揪住了耿靈兒的衣領道,“快,叫容麟。”

“啊?容麟在哪兒?”耿靈兒驚訝。

甯玥指了指來時的方向:“在那邊,你扯開嗓子叫是了!一定要夠大,确保容麟聽見!”

這個她在行!

耿靈兒深吸一口氣:“容——麟——我——們——在——這——裏——”

容麟雙耳一動:“容卿,我聽到了!是耿靈兒,她們在那邊!”

“那我們快走!”一刻都等不及了,他要見妹妹。

容麟背着容麟,健步如飛地奔入了走廊。

而另一邊,玄胤也找到了地宮的入口。

那是一塊墳地,玄胤挖地三尺,才挖出一塊石門,上面寫着“北門”,是千年前的文字,玄胤推斷,這裏就是地宮的入口。

玄胤即刻發出了信号彈。

看着夜空閃過的藍光,黎族長驚得站了起來:“這是……找到入口了?”不會吧?真給找到啦?“誰?那邊是誰?”

黎奧大叔道:“那邊,是胤郡王去的方向。”

黎族長拍了拍中山王的肩膀:“王爺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玄胤留下三人守住入口,以金剛劃開石門,帶人下了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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