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6

當晚,皇後娘娘身邊的秦公公來了,又是勸解又是調停,總算是把耿靈兒的委屈給壓了下去,當然,主要是因爲在秦公公無比啰嗦的情況下,容麟不耐煩地放耿靈兒進來了。

耿靈兒笑眯眯地呈上了一份新煲的湯,她知道,先前那一份容麟肯定沒喝。

容麟淡淡地接過,随意喝了兩口。

耿靈兒坐在一旁,一邊看他一邊心裏偷着樂,覺着自己追了容麟這麽多年,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盡管現在的容麟變得跟以前不大一樣,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可隻要他對自己比以前好,她才不管他變沒變。

這種想法,簡直自私到了極點,可耿靈兒并沒意識到。

容麟瞥她一眼:“進也進來了,湯也喝了,你還想怎樣?”

“我……我幫你收拾屋子呀!”耿靈兒自作聰明的說,“你看你一個大男人,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

說這話時,她忽閃忽閃的眸光掃過氈房的每一處,發現這裏簡直整潔得不像話,看來,就算不用侍女,他也總能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這一點,應該是被容卿訓練出來的吧,那個殘廢,有非常可怕的強迫症,見不得一絲一毫髒亂。

容麟拿了衣服走到屏風後。

耿靈兒吞了吞口水:“你要洗澡嗎?”

容麟沒理她。

屏風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耿靈兒的心髒一陣狂跳,若是能看看就好了,瞄了兩眼,屏風四面都圍着,她連一根手指頭都看不到。

真是的!

一個大男人沐浴,圍那麽嚴實幹嘛?

又不是女的!

好歹她還站在這裏,他都不曉得喊她過去伺候嗎?

她雖不像皇甫燕那麽美豔,也不像皇甫昕那麽尊貴,可到底是南疆最尊貴的郡主,上門提親的人可以排到西涼去了好嗎?她拒絕了那麽多男人,全都是爲了他。隻要他開口,她什麽都願意的……

榆木疙瘩!

屏風後的容麟卻仿佛沒察覺到耿小姐的糾結,洗完澡,換了衣衫出來。

耿靈兒就想呀,看不到你洗澡看看你穿少一點也是好的,終歸證明我比别人更能接近你一些,然而當他看到裹得嚴嚴實實的容麟時,臉色瞬間沉了。

是誰說,他大冬天都在屋子裏穿短褲的?這都春天了,還裹得跟個粽子似的!

“還不走?”

耿靈兒怔了怔,道:“我給你洗完衣服就走。”

她堂堂二品郡主,竟然屈尊降貴給一個孤兒洗衣服,盡管這孤兒坐到了大帥的位子,可她還是覺得自己大材小用了。

是以,一開口便有些後悔,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斷沒收回的道理。

她硬着頭皮去拿容麟的換洗衣裳,心裏祈禱着容麟叫住她,對她說不用了,這些事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了。

哪知,她都把衣服放進盆子了,也沒等來容麟一點反應。

好歹,說一句謝謝啊,辛苦啊,表揚她一下嘛!

怎麽能……怎麽能……睡了?!

耿靈兒心裏那個憋屈,要不是自己還沒完全把他追到手,她現在就能沖上去給他幾巴掌,讓他不疼惜她!讓他不敬重她!

耿靈兒氣呼呼地将手放進了冰水中,刺骨的寒意,刀子一般紮進手指,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而另一邊,甯玥也氣呼呼的,她沒料到小逗比容麟會變成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是吃了催長素嗎?明明臉蛋還是那麽稚嫩的——

她行至容卿的氈房外,準備去找大哥好好地說道說道,卻被玄胤抱進了懷裏。

“噓——”玄胤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蘭芝在裏面,别進去打攪了。”

甯玥眨眨眼,被玄胤抱回了自己氈房。

容卿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看書。

蔺蘭芝的記憶中,兒子的确十分好學,卻極少花那麽多時間,他腦子夠聰明,一目十行還能過目不忘,别人一個月才背完一本書,他隻需要一天,他把節省下來的時間全都拿去玩了,可是從何時起,他變得這麽離不開書本了呢?

還是,他想紮在書海裏,逃避什麽東西呢?

“卿兒。”蔺蘭芝輕輕撫了撫兒子的臉龐,“是不是有心事?跟娘說說好嗎?”

“沒有。”

“娘不信。”

容卿翻書的手頓住,沉吟片刻,道:“真沒有,我很好。”

蔺蘭芝搖頭,将他攬進了自己懷裏:“很難過是嗎?”

“我不難過。”

“你是我生的,你難不難過我會感覺不到嗎?”蔺蘭芝心疼地摸上兒子削瘦的臉頰,“是不是碰到容麟了?”

她一直在想,兒子又不喜歡坐車,怎麽會大老遠地跟他們來黎族?在聽說南疆那邊來了幾位肱骨大臣時,她迅速聯想到了容麟。

或許,兒子跟過來,隻是爲了見他一面。

容卿沒有回答。

蔺蘭芝又道:“你們還沒和好啊?相依爲命那麽多年,什麽砍兒過不去,非得鬧得自己不開心呢?我雖不知道他怎麽惹你生氣了,可我明白,你讓他走,一定是爲了他好。他氣消了,就會回來的。”

……

從容卿的氈房出來,紅玉立刻遞上一件氅衣:“夜裏風大,夫人,趕快回去吧。”

蔺蘭芝的眸光頓了頓:“你先回,我去一下,不必跟着。”

紅玉不解,夫人神叨叨的,是想去幹什麽?

蔺蘭芝來到了容麟的氈房外。

“容麟,你在嗎?能不能跟你說幾句話?”她的聲音,十分溫柔。

耿靈兒正不樂意洗衣裳呢,聽了這聲,飛快地奔了出來,奔跑的過程中,腦海裏閃過被容卿未婚妻比下去的一幕,心裏直犯嘀咕,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容麟的氈房幾時變得這麽熱鬧了?

她掀開簾子,看向了蔺蘭芝,蔺蘭芝的容貌不算傾國傾城,但渾身都散發着一股母性的溫柔,就連耿靈兒都對她讨厭不起來了。

耿靈兒清了清嗓子:“你是誰呀?大半夜的,找容麟做什麽?”

蔺蘭芝狐疑地看了這位少女一眼:“我是馬家蔺氏,姑娘是哪位?”

“我是容麟的未婚妻,我叫耿靈兒!”耿靈兒自豪地說。

未婚妻,容麟在南疆有了未婚妻。

蔺蘭芝愣住。

容麟走出來:“蘭芝……”

蔺蘭芝看看他明顯像是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再看看一旁的耿靈兒,垂眸道:“抱歉,打攪你們了,我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告辭。”

語畢,她轉身離去。

容麟有未婚妻了,是不是說明他從此都要留守南疆,再也不來西涼了?

其實也算一件好事,男人嘛,總該成家立業的。

但爲什麽……心裏這麽難受?

耿靈兒笑眯眯地問向容麟:“馬家蔺氏是誰呀?”

容麟的眸子裏燃起焚天的烈焰,一把揪住耿靈兒的衣領,将她扔了出去!

蔺蘭芝跌跌撞撞往回走,太恍惚的緣故,連迎面走來一個人都沒發現,嘭的一聲撞到了對方,額頭磕在對方的折扇上,瞬間紅了一塊兒。

她忙道歉:“對不起……”

對方看着她,沉默了幾秒。

她覺着古怪,擡頭朝對方看去,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到對方撤回了落在她臉上的視線。直視容貌本就是輕浮的行徑,她對于這種趕緊移開視線的行爲沒覺着有何不妥。

“沒撞疼你吧?”她問着,後退了兩步,對方是男子,她總該知道避嫌的。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沒,倒是我這把扇子,好像磕到夫人了,夫人沒事吧?”

蔺蘭芝摸了摸火辣辣的額頭:“我沒事。”

青衣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夫人好像不大舒坦,需要我派個丫鬟送您回去嗎?您是……西涼那邊的吧?”

聽着口氣,這個男人是南疆的?

除了容麟,蔺蘭芝不欲與任何南疆人扯上關系,婉言拒絕道:“多謝公子,我沒事,自己可以回。”

她颔了颔首,與對方擦肩而過。

望着她逐漸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青衣男子的笑容一點點僵在了唇角。

……

翌日,早膳過後,雙方在黎族長的王宮展開了和談。

一張橢圓形的大桌被擺在王宮中央,黎族長作爲雙方的見證人,端坐于主位上,他正對面空着,左手邊分别是西涼的皇帝、中山王與司空朔,右邊分别是南疆的皇後、宣王與皇甫燕。

宣王是南疆的二皇子,比太子小上幾歲,貴妃所出,太子過世後,他成了年紀最長的皇子,頗受南疆王與大臣們的器重,在新一輪的立儲中,呼聲也最高。

南疆皇後是個十分大氣美麗的女子,瞧年紀,好似隻有二十出頭,實際年紀卻與郭玉差不多,她比南疆王小了足足二十歲,老夫少妻,據說,南疆王也十分地寵愛她。她給南疆王生下了兩個公主和一個皇子,其中的俪公主已經出嫁,夫君是耿靈兒的大哥。七皇子留守南疆王身邊侍疾,并未随她前來。

在座各位,都非以貌取人之輩,了解完各自的背景後,便直奔主題進入了談判。

目前的形勢是,南疆控制着西涼的三座城池:臨淄、冀州、遼城,而西涼抓了南疆的皇甫燕,雖然皇甫燕安然無恙地坐在了宣王身邊,不過在和談結束前,她會一直是西涼手裏的人質,南疆想把強行帶走——

可以。

開戰。

黎族長把話語權交給了皇帝。

皇帝率先提到了容卿失憶的事。

“這件事本王可以作證,他的确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了。”說話的是宣王,“他是看到皇宮貼的皇榜,知道皇後娘娘需要幕僚,才揭榜入宮。登基他性命時,他想了很久,說‘就叫容卿吧’。那年,他看上去也才十五六歲的樣子。我們試圖盤問他家人去了哪裏,他一概不知,那時容麟也還小,不過**歲,他說容卿時常自言自語地問自己究竟是誰。如果你們是要問,他爲何入宮爲幕僚,其實并非是想揚名立萬,隻是他身子太虛,需要菩提子續命,而菩提子又是我南疆皇宮的私有物,所以,才有了後來的許多事。”

這番話,算是洗脫了容卿通敵叛國的嫌疑,而既然容卿是無辜的,那麽玄家勾結他一說也不攻自破了。

中山王長長地松了口氣!

皇帝的眼神有些微妙。

司空朔輕輕地笑着,不發表意見。

宣王不愧是最受器重的皇子,舉手投足間,都能透出一股傲人的貴氣。有傳言稱,這位皇子的德行與才學并不在太子之下,且一直嚴于律己,從不使自己縱情聲色或懶惰懈怠,他辦事也非常地公正公平,像郭況一樣,是個剛正不阿之人。

黎族長又把話語權交給了南疆。

南疆發言的依舊是宣王。

宣王提出,召見馬援。

馬援被帶了進來,看到皇宮裏的熟人,馬援清了清嗓子。

宣王不怒自威道:“馬将軍,你假扮袁術,迷惑珊公主混入我南疆皇宮的事,本王不與你計較了。”

“咳~”馬援咳嗽了一聲。

宣王正色道:“容公子的事,本王也不與你計較,好歹,是你親生兒子,你帶他回家無可厚非。不過,珊公主好像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你私自将她帶離皇宮,所有人都非常震怒,還請你把珊公主交出來。”

“呃……這……”他也不知道那小丫頭去哪兒了呀!

宣王蹙了蹙眉:“怎麽?不願意交還是交不出來?你把珊公主怎麽了?”

“我沒把她怎麽!是夙火!夙火威脅我,讓我刺殺玄胤,若我不能在兩個月内完成任務,他就殺了珊公主。玄胤是我女婿,我肯定是不能殺他的,但我又怕珊公主遭遇不測,這才把珊公主帶在了身邊。”馬援解釋道。

夙火是南疆皇後的人,這早不是什麽秘密。他去刺殺玄胤,或許是受了皇後的授意,衆人心中這樣想,可是,她利用珊公主的命要挾馬援,似乎太過分了些,怎麽說珊公主都是她名義上的孫女兒。

衆人齊齊看向了南疆皇後,期待她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誰料,她隻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便端起茶杯喝起了茶,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

衆人不禁猜測,她是不屑于解釋,還是壓根兒與這件事無關呢?

“提到夙火。”皇帝突然開了口,“朕記得前不久,西涼混入了一批刺殺容卿的南疆人,不知是不是他。”

關于刺客的真實身份,在座的三位西涼人之中隻有司空朔知道,司空朔一副沒聽到的樣子。

宣王眉頭皺得更緊:“刺殺容卿?夙火嗎?這……不大可能吧?”轉頭望向了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皇後,“母後,您有派夙火去刺殺容卿嗎?”

“本宮沒有。”南疆皇後淡淡地說。

宣王對皇帝道:“夙火與容卿都是我母後的部下,平日裏處得極好,不會自相殘殺的。”夙火與容卿的暗湧他真的毫不知情嗎?隻是當着外人的面,怎可揭短讓人笑呢?再說了,夙火怎樣與他又沒關系,何苦趟渾水?

很快,沒人關心夙火的存在了,也沒人追問南疆刺客的下落了。

宣王正了正神色:“言歸正傳吧,别再跑題了。我知道西涼想要回那三座城池,這些,我們可以割舍,但我們有個條件,必須毫發無損地歸還我們的兩位公主!”

燕公主與珊公主。

皇甫燕還好,她就在這邊,可皇甫珊——

皇帝刀子般冰冷的眸光掃過馬援,恨不得把他頭皮給削下來!

不中用的東西!皇甫珊的死活幹你屁事?你就讓她被夙火殺了又怎樣?還帶出宮!容卿一個殘廢還不夠你操心?又弄個小拖油瓶!這下好了,拖油瓶丢了!南疆把賬算在西涼頭上了!

馬援深深地低下頭去,他當時隻顧着追趕兒子的下落,哪裏預料到會引起這麽嚴重的後果?早知道,他就算用強的,也得把皇甫珊綁在背上啊!

第一次談判不歡而散!

“若是容麟歸順了我們還好,現在容麟回了南疆,真要開戰,損失不會小。”皇帝皺眉,所以最好,還是和談啊,可該死的馬援,把皇甫珊帶出來又不看好!

另一個氈房内,坐着等待談判結果的衆人。

也是一張橢圓形的大長桌,黎奧大叔坐在主位上,左手邊是玄煜、玄昭、玄胤,右手邊是容麟、皇甫昕、耿靈兒。

氣氛很詭異。

玄家三兄弟,一個比一個臉臭,一看便是起了内讧。

而一邊應付着内讧的玄胤,還一邊冷冷地看着容麟,敢讓玥玥和蘭芝傷心,沖這一條,他都該把他揍扁。

“大帥。”玄胤忽而一笑,懶懶地靠上椅背,擡起腳來,交疊着擱在了桌上。

這個動作,可把衆人訝異了一把,不過本該讓人覺得粗魯,可由他做來,卻始終透着一股神秘與優雅。

容麟擡眸,淡漠地看着他。

玄胤勾唇:“敢跟爺出去不?”

耿琳兒拉住容麟胳膊:“别去。”那個好看的男人很危險。

容卿站起了身。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氈房,一刻鍾後,容麟被人擡回了氈房,他自己的。

玄胤吹了吹腫得像饅頭的拳頭,那小子不愧是天生神力,真扛打!

這邊,玄胤教訓完小兔崽子了,那邊,和談也結束了。

玄煜、玄昭即刻朝中山王走了過去。

玄昭:“父王,如何了?”

皇甫昕與耿靈兒也到了宣王身邊。

皇甫昕:“二皇兄,談妥了嗎?”

玄胤不關心這些,若不是想教訓容麟一頓,他都懶得起床,他轉身就走,卻感到一股奇怪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順着視線,他望向了那個身着寶藍色華美宮裝的女人,她甚至不像個婦人,非常地年輕,無法形容的姿色,非五官精緻、非身姿婀娜,就是一種由超脫世俗的存在,卻又不像玄煜總冒着仙氣。

玄胤的眸子眯了眯。

那人,也朝他看了過來,隻看了一眼。

那一眼,卻驚豔了時光。

“别看她眼睛。”皇甫燕拍了拍玄胤肩膀。

玄胤回過神,看了皇甫燕一眼,再朝對方看去時,對方已經帶着宮人離開了。

玄胤困惑地皺眉:“不看她眼睛是什麽意思?她會攝魂術?”

“不是。”皇甫燕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麽,眸光微微一暗,“她有種讓人無法自拔的眼神,能令人癡狂。”

玄胤摸了摸鼻梁,沒這麽嚴重吧?頂多比一般人的眼神厚重一些而已,爲她癡狂?不至于。

“她就是你們南疆的皇後?”玄胤問。

“是,很漂亮對不對?五官明明沒什麽奇特的,但就是讓人覺得舒服,想靠近,卻又不敢生出妄念。”

“你對她評價很高。”

“實事求是。”

玄胤聳了聳肩。

皇甫燕四下看了看,小聲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見。”

“我皇爺爺的人。”

“更不見了!”

對那個素未蒙面的外公,他一肚子怨念,巴不得老死不相往來才好!

玄胤舉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原地。

皇甫燕幽幽地歎了口氣。

“能看到燕公主歎氣,真是難得。”司空朔不知何時、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幽靈一般,吓得皇甫燕臉色微變。

皇甫燕皺眉,不客氣地撇過臉道:“你來做什麽?”

司空朔輕輕一笑:“本座奉命保護燕公主的安全,自然要時刻跟緊燕公主了,本座可不想跟馬援一樣,成爲民族的罪人。”

“哼。”

司空朔雙手負在身後,重紫華服在“本座跟燕公主做筆交易怎麽樣?”

“少來,本公主不會再上你的當!”

“找回你妹妹,幫你得到玄胤,二選一,或者兩個都選,當然,如果你選兩個,報酬也必須翻倍。”

司空朔含笑說完,皇甫燕再一次變了臉色。

司空朔勾起比女子更嫣紅的唇角,面具遮不住容色潋滟,豔若桃李:“難道本座猜錯了?你既不關系你妹妹死活,也不心儀玄胤?”

皇甫燕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走掉了。

奢華的氈房内,皇帝給馬援和中山王下了死令:“朕不管你們用什麽法子,給朕把珊公主的下落找到!盡快!朕不想無功而返!”

中山王這次是被親家給害慘了,好不容易才摘掉通敵叛國的帽子,又被馬援拖下水成了民族罪人。

“世子呢?”他喚來長随,“告訴他,不惜一切代價找到皇甫珊!”

馬援也來了玄胤的氈房,玄胤不在,女兒在奶果,女兒成天就是吃吃吃,他都快看不下去了。

“玥兒……”他可憐兮兮地說。

甯玥咬了一口奶果:“怎麽了父親,你又闖禍啦?”遞給馬援一個。

馬援汗顔:“那個……我把皇甫珊弄丢了,皇上說,不找到皇甫珊,就……”

就怎樣,皇帝沒明确地說,正因爲如此,才更忐忑。皇帝高興,興許是摘個官職,不高興,牽連滿門也不是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把玄家也拖下水了。

兩家是姻親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甯玥歎了口氣:“您怎麽不早說呢?早說的話,玄胤就派人去找了。”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皇甫珊失蹤了,所有人都會努力地尋找,玄煜、司空朔,說不定連南疆那邊也會派出探子……

玄家人誰先找到無所謂,玄煜也好,玄胤也罷,怕就怕被司空朔那個老狐狸捷足先登,若他以此來“要挾”皇甫燕或南疆王,怕是又要生出變數。

當然,被南疆人找到也不利。

“殿下。”一名中年太監揚了揚手中的拂塵,“你确定要去找麽?”

“當然。”宣王眸光深邃道,“若是本王能把珊兒找回來,父皇一定非常高興,西涼少了一個籌碼,再與我們和談就沒之前那麽硬氣了,屆時,主動權就在我們南疆這邊了!”

“殿下英明!”

“皇後那邊有動靜嗎?”宣王問。

“沒有,娘娘很安靜,一直在氈房中不出門。”

宣王狐疑地道:“奇怪,她怎麽不派人去找珊兒呢?算了,你趕緊去辦吧,不論如何,都要趕在西涼人之前找回珊兒!”

尋找皇甫珊是大人物的事,作爲養尊處優的嫡公主,皇甫昕并不需要煩惱這些,她此番跟來黎族,不過是爲了遊玩一番罷了。

象征性地跟宣王關心了幾句和談局勢後,便開始着手準備去森林探險,因着昨日答應過耿靈兒,會做東,設宴讓耿靈兒與容卿的未婚妻言和,是以,她給容卿下了帖子。

當時甯玥正在容卿身邊吃奶果,看到“請攜未婚妻前來”幾個字,一口奶汁哽在了喉嚨。

那皇甫昕什麽豬腦子,竟把她當成她大哥的未婚妻了?就因爲她推了大哥的輪椅?八成是聽那什麽耿靈兒胡扯的。

“去不去,大哥?”甯玥看着帖子,問向容卿。

容卿道:“你跟玄胤去吧,我不去。”

容麟說不定也會去的——

這話,在肚子裏繞了一圈。

甯玥莞爾一笑:“去玩玩吧!又不是毒蛇猛獸,一個公主嘛!順便把誤會澄清了,免得她亂說!”

午後,甯玥推着容卿,來到了中山王的氈房,道明來意後,中山王讓玄胤陪甯玥去了,斜眼一瞄,玄小櫻氣鼓鼓地看着小倆口,眸光閃了閃,笑道:“把小櫻也帶上吧,我跟她大哥都忙,沒功夫帶她四處逛逛。”

玄小櫻撇過臉:“我才不要跟他們一起去!”

中山王微微沉了臉:“小櫻!父王昨晚是怎麽與你說的?都忘了?”

甯玥笑笑:“若是小櫻不願意就算了……”

“我去。”玄小櫻突然道。

玄胤看了她一眼,伸出胳膊:“來。”

玄小櫻躲了躲,朝甯玥伸出小胳膊:“我要四嫂抱!”

“你很重的!”中山王低低地說,剛回府那會兒,瘦得像隻小猴子,大半年調養下來,長了不下十斤,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哪裏抱得動?

玄小櫻倔強地說道:“我就要四嫂抱!四嫂不抱,我就不去了!”

“沒事,我來抱。”甯玥把玄小櫻抱在了懷裏,玄小櫻故意往她臂彎裏蹦了蹦,沉重的力道,險些把她自個兒給摔下來。

玄胤皺眉。

甯玥忙道:“沒事的。”

不就是對她有點兒小意見麽?她雖不是善類,卻也不會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

甯玥抱着玄小櫻,玄胤推着容卿,去了皇甫昕約定的地點。

因早先在黎奧大叔的氈房中見過,皇甫昕對玄胤并不陌生,友好地打了招呼,随後看向了容卿,數月不見,容卿憔悴了許多,他一向削瘦,如今越發瘦可見骨。眸子裏閃過一絲心疼,皇甫昕蹲下身,握住了容卿的手:“你還好嗎?”

容卿抽回手,雲淡風輕地說道:“多謝昕公主記挂,我很好。”

容卿曾是皇後的幕僚,想來與皇甫昕接觸較多,二人熟悉些也算正常。

甯玥這麽想着,對于皇甫昕觸碰容卿的行爲,稍稍釋然。

皇甫昕注意到了一系粉衣的甯玥。誠如耿靈兒所言,甯玥十分地年輕,臉蛋紅撲撲的,像沒褪去嬰兒肥,巴掌大的小臉上五官精緻、眉目如畫,稱不上絕代佳人,卻與她母後一樣,有種讓人過目不忘的氣質。

她在打量甯玥時,甯玥也在看她,老實講,在見過了皇甫燕與皇甫珊那對傾國傾城的姐妹花之後,再看任何女人都有些索然無味了。可是這位昕公主卻與衆不同,恬淡柔美、溫婉娴靜,是不可多得的清麗佳人。

皇甫昕微笑着颔首:“我是皇甫昕。”

甯玥欠了欠身:“馬甯玥。”

“你也姓馬?”皇甫昕知道容卿的原名是馬客卿。

“他是我妹妹,也是胤郡王妃。”容卿道。

“原來……是這樣。”皇甫昕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欣喜,轉頭看向甯玥懷中的孩子:“是玄小姐嗎?真可愛。”

玄小櫻喊了一聲公主。

須臾,耿靈兒與容麟到了。

容麟早上才被玄胤揍暈,三個時辰不見,恢複得七七八八,這速度,也是沒誰了。

“表姐!表姐!”耿靈兒松開容麟的胳膊,飛奔而至,挽住了皇甫昕的手,極盡天真爛漫,“大家都到了呀!咦?還有個小孩子,誰家的呀?長得真可愛!”

她沒心沒肺的笑容,讓甯玥想起了皇甫珊,可惜皇甫珊是真的蠢萌,這個耿靈兒,卻明顯是裝的。

皇甫昕介紹道:“表妹,你誤會了,馬小姐不是容公子的未婚妻,是他妹妹,而且他與胤郡王成親了。”

成親了呀,好嘛!那就不怕她纏着容麟了!

耿靈兒露出一抹寬容的笑:“郡王妃,幸會,幸會。”

“幸會。”甯玥淡淡地笑着說。

耿靈兒拉過容麟的手:“容麟,你在西涼住過幾天,是不是因爲這樣才認識郡王妃的?”

容麟的眸光從一開始就落在容卿的身上,即便回答着耿靈兒的問題,也沒撤回視線:“是的。”

“難怪你對她這麽特别,她是你姑姑呢!”耿靈兒一臉天真地說。

“姑姑氣色不錯。”容麟淡淡地說。

以前讓他喊姑姑,他偏喊她妹妹,現在想讓他喊妹妹,他卻改口叫姑姑了。

甯玥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皇甫昕看看容麟,又看看甯玥和容卿,隐約感受到了一股十分詭異的氣氛,忙笑着打了圓場:“好了,既然人到齊了,我們就去林子裏吧!”

“表姐,你不是要請我們吃飯嗎?去林子裏幹嘛?你要燒烤呀?”耿靈兒眨巴着眸子,嗲聲嗲氣地問。

甯玥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多大了?玄小櫻都不像她這麽裝小!

皇甫昕卻是習以爲常了,溫和地說道:“燒烤算什麽?我請你們吃的可是好東西!花了一千金從黎族買到的,隻許我們進一次,明兒就不能了,大家抓緊吧。”

一千金……進一次?

什麽地方?

皇甫昕拿出地圖,指着中間的一個小圓點道:“就在這個山洞裏,我們沿着藍色的路線走,不會碰到任何危險。”

耿靈兒親熱地挽住容麟的胳膊:“有大帥在,有危險也不怕!”

容卿自己轉動了輪椅。

路程遙遠,甯玥漸漸抱不動了,玄胤強行将玄小櫻抓進懷裏,一手抱住她,一手牽住甯玥,對容麟道:“你來推。”

皇甫昕就道:“我來吧。”這是黎族的官路,還算平坦。

哪知不等她的手碰到輪椅,就被容麟扶住了椅背。

容麟面無表情地推了起來。

一路上,父子無話。

皇甫昕與耿靈兒面面相觑,從前尚在皇宮的時候,容麟便對外人十分冷淡,總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可隻要到了容卿面前,便會像個上竄下跳的小猴子。

“他們怎麽了?吵架了嗎?”皇甫昕悄聲問向耿靈兒。

耿靈兒搖頭:“不清楚。”

一個時辰後,衆人抵達了地圖上标注的山洞,山洞很寬,别有洞天,外面以荊棘做了遮掩,是以,普通人難以發現。

山洞的氣溫比外面低,一進去,衆人便感到一股透心的涼意。

玄小櫻滴溜着圓溜溜的眼珠:“這裏有吃的?吃什麽?蝙蝠嗎?”

“你還知道山洞裏有蝙蝠。”玄胤捏了捏她小鼻尖。

“我住過山洞的,四哥。”她小聲說。

玄胤的眸色深了深。

皇甫昕笑道:“蝙蝠不能吃的,我帶你們吃的是西涼和南疆都吃不到的好東西!”她說着,按照地圖背面的标注,繞進了洞穴深處,随後,指着一方乳白色的散發着霧氣的石槽道:“這是石鍾乳。”

原來是石鍾乳,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藥材。

《本草經疏》中記載:石鍾乳,其主咳逆上氣者,以氣虛則不得歸元,發爲斯證,乳性溫而鎮墜,使氣得歸元,則病自愈,故能主之也。通百節,利九竅,下乳汁者,辛溫之力也。療腳弱疼冷者,亦是陽氣下行之驗也。

這是醫術的記載,也有一些習武之人将石鍾乳采回去做元氣大補丹。

但西涼與南疆的産量十分至少,幾乎找不到。

沒想到小小的黎族中,竟藏了一方如此巨大的石鍾乳,粗略估計,不下百斤。

“這個……直接吃?”耿靈兒問。

“當然要采回去。”皇甫昕從包袱裏取出幾個幹癟的水囊,“一個一個。”

“幹嘛不帶下人來呀?”耿靈兒嘀咕。

皇甫昕微微一笑:“這可是他們黎族的聖地,怎麽能允許身份低賤的人入内?别說話了,快裝吧,趕在天黑前回去。胤郡王,大帥,勞煩你們倆誰到門口放個風。”

甯玥挑了挑眉:“放風?我們這是在偷?”

“噓——”皇甫昕比了個手勢,“不算偷,隻是他們之中有人願意與我做一筆生意,黎族的侍衛天黑就會回來了,抓緊吧。”

這還是偷。

“這個,對容卿的腿傷有效。”皇甫昕見甯玥不肯動,說道,“容卿以前服用過一次石鍾乳,然後腿疼了三天,是不是?”

容卿嗯了一聲,那是他殘廢之後,惟一一次感受到腿部有知覺,但他不确定是不是石鍾乳的功效。

不管是不是,都得試試,甯玥二話不說拿過水囊,小心翼翼地接了起來:“玄胤,你去放風吧。”讓容麟跟我大哥單獨待一會兒。

玄胤把玄小櫻放在一塊幹燥的石頭上,轉頭去了洞外。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們采撷得太多了,石鍾乳的石槽突然嘭的一聲炸裂開來,緊接着,整個山洞都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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