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外人,冬梅興奮得拍手叫好:“哈哈!三夫人這下慘了吧!被三老爺修理成那樣,看她以後還怎麽嚣張!”
隻要一想到那個可惡的家夥又是害孫瑤又是害她家小姐,冬梅就覺得三老爺踹她的那一腳實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甯玥沒她這麽激動,隻淡淡地牽了牽唇角,道:“别高興得太早。”
“什麽意思啊?”冬梅問。
甯玥沒說話,用眼神瞟了瞟斜對面的林蔭小道。
冬梅順勢望去,就看見尤氏披着王妃的披風被王妃牽着手重新走回了府裏,冬梅瞬間瞠目結舌:“這、這、這……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王妃怎麽回來了?這麽巧!”
巧?她可不這麽認爲,或者說,即便沒這麽巧,尤氏也會讓它變得這麽巧。王妃去上香,又不是去長住,今日一定會回,尤氏隻需等在門口便能成功地等到王妃。以王妃的性子,勢必不忍心叫尤氏受辱,把尤氏接回府裏根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呀!”冬梅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真是急得跳腳,“王妃怎麽搞的?盡在背後拆台!咱們費了多大功夫才算計到三夫人啊!這下好了,她一招手把人帶回府,什麽都白做了!她對您和四爺怎麽就沒這麽心軟啊?”
王妃對她和玄胤當然不會心軟,玄胤是王爺和王妃表姐生下的孩子,每次看到玄胤,王妃恐怕都會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往,玄胤于王妃而言是眼中釘、是肉中刺,基于做人的底線和道德養大了玄胤,但不代表她就真的寬恕了玄胤,亦或是,寬恕了蘭貞。
甯玥很多時候想沖上去告訴王妃,蘭貞爲救你兒子死掉了,再多的債也應該一筆勾銷了。但是甯玥沒有這麽做,因爲她明白,以王妃的性子,即便知道了真相,愧疚得一塌糊塗,也不會消除心頭對蘭貞的怨憤。她甯願把命抵給玄胤,也要把這種恨永無休止地進行下去。
如果哪一天她不恨了,一定是她不愛王爺了。
大概……女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動物。
反正王妃與她名面上過得去,她不會與王妃計較太多,畢竟,比起前世的婆婆,王妃既沒給她丈夫塞女人,也沒叫她立規矩,更沒隔三差五挑撥她與丈夫的關系。
司空朔與玄胤一樣,都是庶出,都死了娘親,但她在玄家的待遇,明顯比在司空家強了太多。也或許是這樣的對比,讓她更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甯靜,隻要王妃不故意與她對着幹,偶爾犯渾什麽的,她不會放在心上
。
隻不過,王妃這樣幫襯尤氏,等真相大白的一天,不知會不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走吧,玄胤該回來了,給他做飯去。”
王妃将尤氏帶回了文芳院,先請周大夫給她診治了一番,除肩膀的淤青腫脹與腰部的舊傷外,并無其他不适,周大夫讓尤氏繼續塗抹之前的金創藥,尤氏應下了。
王妃又叫碧清服侍尤氏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裳。
尤氏披散着頭發,坐到王妃身邊,抽出帕子哽咽道:“真是多謝二嫂了,若不是二嫂,我人生地不熟的……回不回得了北城還兩說。”
王妃歎了口氣:“你跟老三究竟怎麽回事?老三幹嘛突然發那麽大的火?”
“這事說來話長。”尤氏擦了淚,咬唇,猶豫了半晌,才低低地說道,“其實也怨我,是我善妒,沒得相公的歡心……”
“怎麽扯到善妒上頭了?莫非……老三瞧上了别的女人?”王妃在這方面,心思是比較敏感的。
尤氏含淚點頭:“你還記得月如嗎?”
王妃凝思片刻:“那個……很水靈的丫鬟?”
“就是她!”尤氏說道,“二嫂也覺得她長得漂亮吧?”
王妃自己就是大美人兒,她怎麽會覺得别人漂亮呢?況且一個女人光長得漂亮有什麽用?才學、家世、人品,這些才是決定一個人格局的東西。
王妃不以爲然地道:“一般般吧,老三就那眼光?”
尤氏也是個人精,很快看出王妃眼底的驕傲與不屑了,忙說道:“跟二嫂當然是沒法子比的,二嫂的容貌便是放眼整個西涼,也找不出半個更強的。隻是,她終究有幾分姿色,至少比我強多了,又比我……”
剛想說比我年輕,看了王妃一眼,将年齡的話題壓了下去,改爲道,“比我會巴結老爺,老爺一下子就看上了,還威脅我不許動她。”
王妃聽得還算舒坦,剛剛有那麽一下,她幾乎以爲尤氏要說月如很年輕,如果那樣,她肯定會不高興的。她最讨厭别人拿年紀說事兒,尤氏是繼室,才二十出頭,如果尤氏敢當着她的面抱怨自己老了才不如月如的,她一定翻臉走人。
心思轉過,王妃又開始同情尤氏,丈夫看上别的女人,還爲了别的女人冷落自己,沒人比她更了解這種痛苦,她幾乎是一瞬間便産生了一種共鳴。
“老三怎麽這樣糊塗?”她皺眉說完,又問,“那你動她了嗎?”眸光掃過尤氏受了傷的肩膀,已經有了答案。
“我……我給她下了藥。”具體細節她沒講,講多了反而容易露餡,尤其那顆糖丸還是曾經差點被玄小櫻服下的。
王妃對細節也不感興趣,她隻關注結果:“被老三發現了?那月如死了沒?”
死了的話,挨老三一腳也值了。
尤氏難爲情地搖頭:“還沒。”
那丫頭既然發現自己給她下毒,肯定沒把湯喝進去
。不過真是見鬼啊,那丫頭是怎麽發現她下毒的?
通房丫鬟的事王妃不好幹涉太多,就道:“你也真是的,當初挑丫鬟不曉得挑個本份些的嗎?”
沒問是月如勾引三老爺,還是三老爺強要月如,在她心裏,已經自動将月如代入成蘭貞的角色,覺得一定是月如主動的,一如她堅信蘭貞與中山王之間,中山王一直是被美色迷惑的一方。
尤氏将王妃的神色盡收眼底,眼皮子動了動,道:“月如早先……其實是挺本份的,所以我才敢放心叫她去照顧琴兒,就不知她最近怎麽了,變化很大。”
是不是被誰給帶壞了……話到唇邊,記起中山王的叮囑,王妃的眸光涼了涼:“丫鬟背主,找個時機收拾了就得了,你别憂心,你是正牌夫人,還會被一個狐狸精給弄倒台不成?王爺快回來了,我去找他。”
“是。”本以爲王妃會順利地質疑到馬甯玥的頭上,可瞧王妃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是把心裏的懷疑壓下去了。尤氏垂眸,不再說話了。
中山王很快回來了,王妃與他說了尤氏與三老爺的事,倒是沒添油加醋,尤氏怎麽與她說的,她便怎麽與王爺說的:“……她法子極端了些,不該對人下毒,可老三也太過份了,說到底,月如隻是個丫鬟,憑主母怎麽發落她,那是主母的權力,老三不高興也不該趕人。”
中山王沉着臉找到了三老爺。
“膽子大了,都敢趕人了?”他問得非常嚴肅。
三老爺悻悻地縮了縮脖子,說道:“大哥你不明白,我實在是氣不過,我早告訴過她了,我跟月如沒什麽,我連月如的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我叫她别爲難人家月如,她倒好,轉頭就給月如下了毒。你說她眼裏可還有我這個丈夫?她把我的話當什麽?她的心眼怎麽就這麽小!”
“她年紀輕,你慢慢教就是了,發那麽大的火,真給玄家爺們兒長臉!玄昭比你小一輩,他都不會這麽幹!”中山王養大了三老爺,在他眼裏,三老爺跟自己兒子似的,該訓斥的時候他不會口下留情,況且他也沒有說錯,玄昭這麽幼稚的人,都沒把看不慣的女人怎麽樣,老三都多大了,還又打又趕的,真是令人窩火!
三老爺鐵青着臉,仍舊不肯讓步。
中山王喝道:“趕緊把弟妹接回來,琴兒還在呢,鬧得這麽難看,像什麽樣子!”
“又不是她親生的。”三老爺嘀咕。
中山王立馬被激怒了:“不是親生的怎麽了?不是親生的就不能好好疼了?不是我非要罵你,尤鳳蘭人不錯,起碼對琴兒比你這個親爹好!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大哥,就去把姚鳳蘭接回來!給她好生賠個罪!”
三老爺心不甘情不願地撇過了臉:“都這麽晚了,明天再接。”
中山王見他松了口,也不逼他了,就道:“那你記得,明天一大早就去文芳院向她請罪!”
三老爺苦着臉道:“知道了,大哥。”
甯玥回琉錦院後直奔小廚房,給玄胤和琴兒燒了一桌子好菜,琴兒在寺廟呆了一整天,沒沾葷腥,這會子聞到肉味兒,可饞壞了。
甯玥看着她天真的笑臉,明白她還不清楚三老爺和尤氏的事,這種遭心事,也的确沒必要讓她知道,甯玥當即吩咐下去,讓人閉緊了嘴巴
。
玄胤比昨日回來略早,甯玥迎上去,拿了衣裳給他換:“還以爲你又要晚歸呢。”
玄胤擡起雙臂,方便她給自己寬衣,眸光盯着她,勾了勾右唇角道:“想我了?”
甯玥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這個答案滿意否?”
玄胤輕輕一笑,将她扣進懷裏,低頭,吻上了她唇瓣。她的唇柔軟而冰涼,含在嘴裏,像含了一塊随時可能化掉的軟糖,他貪婪地想汲取更多。
甯玥被他吻得目眩頭搖、渾身發軟,連怎麽到床上的都不知道,隻知一睜眼,便撞進一雙滿是*的鳳眸,她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
玄胤抱緊她,大掌撫上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咬住她耳垂使壞地說道:“好像又禁了我很久。”
“哪裏很久?”隻一天!甯玥伸出手來推他,如今是晚膳時辰,萬一琴兒進來,瞧見他們這副樣子就不好了。
玄胤哪裏猜不到她在顧忌什麽?他就喜歡這樣逗她,看她發囧的小樣兒,一天的郁悶都能消散沒了,幸虧她這副樣子隻有自己可以看到。
“故意逗我是不是?”甯玥将他促狹的神色盡收眼底,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他倒抽涼氣,她才好笑地放開了他,攜着他的手道,“先吃飯吧,待會兒有事與你說。”
玄胤點頭,看到一桌子明顯不是廚子燒的菜,濃眉一蹙:“你又下廚了?不是說了讓你别做了嗎?”
甯玥微微一笑:“不打緊,一頓飯而已。”看向門口道,“冬梅,叫琴兒過來吃飯。”
不多時,琴兒進來了。
今日爬山,曬了一天,皮膚都曬黑了。
琴兒哂笑:“四哥,四嫂。”
玄胤淡淡地點了點頭:“上香怎麽樣?”
甯玥被他端着的模樣弄得險些笑出聲來,還說她喜歡擺架子呢,這才是真正的架子王,瞧把琴兒給吓的。不過轉念一想,他對誰都特别疏離,隻對她死皮賴臉,不正說明自己與他而言是最特殊的一個嗎?
一頓飯,照樣是吃到撐,琴兒覺得自己路都快走不動了,單單一個肚子的重量,可以把她死死地釘在椅子上。
甯玥就道:“下次可别貪嘴,少吃些。”
“可是……可是我怕回北城就吃不到四嫂做的菜了。”琴兒眨巴着眸子說。
甯玥想了想:“琴兒想留在京城嗎?”
“嗯。”琴兒點頭。
甯玥彎了彎唇角,撫着她鬓角的發絲道:“也許……會留下的。”本來帶琴兒入京,就是想給琴兒找個合适的婆家的,隻要三叔三嬸不從中作梗,琴兒留京的可能性很大。
晚飯過後,甯玥與玄胤照例到後院散步。
天上一輪明月,井中映着月影,涼風習習,蟬鳴陣陣
。
這是二人每天勞碌下來最惬意放松的時刻。
玄胤牽着甯玥的小手,踩在柔軟的草地上:“你剛剛說有事對我說?”
甯玥停下腳步:“是的。”
文芳院,王妃從王爺那兒得了話,忙轉告了尤氏:“明天老三就會來接你了,安心睡一覺吧。”
尤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裏不停盤旋着那句“明天老三就會來接你了”。
明天,明天,明天。
過了今晚,自己便又要回到紫雲軒了,沒人比她更明白這意味着什麽。
她轉頭,望了望窗外的明月,起身,打開随身攜帶的包袱,拿出了一個小錦盒。
……
王妃正在給玄小櫻洗澡,玄小櫻玩了一天,髒兮兮的,不明白那些泥巴沙子有什麽趣兒,女兒非賴着不走了。
玄小櫻舒舒服服地洗了澡,眯眼靠進王妃懷裏,累壞了的她,半分不想動彈了。
王妃給她穿好衣裳,将她放到了自己床上,王爺知道尤氏在這邊住,今晚睡了外院的書房。
奔波了一天,王妃也累壞了,熄燈後,抱着女兒,沒多久便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黑暗中,房門被推開,一道暗影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個密封的盒子,正是尤氏。
尤氏的臉色很陰冷,籠在光影下,像戴了一張陰森的面具。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床前,從半透明的帳幔裏定定地凝視了二人良久,随後,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撥開帳幔,打開錦盒,取出了一個冰可動人的小瓷瓶來。
瓷瓶是半透明的寒冰琉璃做的,裏邊躺着一個沉睡的小東西。
這個小東西原本是要送給中山王的,可惜中山王警惕性太高,她遲遲下不了手,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送給王妃或者玄小櫻了。
仔細一想,這已經是第二回改變計劃了。
本該喂玄小櫻的糖丸,最終喂了月如。
本來送中山王的“禮物”,最終送了——
送誰呢?
還是送王妃吧!
小東西在孩子身上起不到什麽作用。
爲什麽他們要一次又一次地改變計劃?爲什麽他們要一次又一次地退而求其次?都是拜馬甯玥所賜!不是馬甯玥識破了三老爺,不是馬甯玥讓月如勾引三老爺,他們……會錯過那麽多良好的時機嗎?
尤氏一邊痛恨着馬甯玥一邊小心翼翼地拔掉了瓶塞,所有的小東西都性情古怪,千萬不可随意用手去碰,特别這種沉睡中突然被喚醒的,就更加不能與它有“肌膚之親”了,一沾到,它會立馬鑽進人的體内
。
尤氏慢慢地将小東西倒在了手上,她戴着特殊的手套,不用擔心小東西會咬破它,但她必須防止自己手抖,将小東西抖進袖子的話,她可就完了。
好在,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
她掌心托着一個幾乎用肉眼看不見的小東西,緩緩地移到王妃的臉上。
但王妃與玄小櫻貼得太近了,她可不希望這麽寶貝的東西一不小心被玄小櫻給得了去。
她慢慢地手靠近王妃耳朵,這是一個不錯的地方。不過,爲了不把王妃疼醒,她必須先給王妃塗抹一點麻醉劑。
就在她将準備好的麻醉膏拿出來,要抹在王妃脖子上的時候,她的肩膀……忽而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給握住了!
她下意識地丢了麻醉膏,捏緊右掌的小東西,轉過身看向了對方,以爲是碧清,卻萬萬沒想到是玄胤。
玄胤冷冷地看着她:“三嬸,你這麽晚了不睡覺,跑到王妃和小櫻的房間做什麽?”
一股寒氣從腳底奔上頭頂,尤氏渾身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支支吾吾道:“我……我……我睡不着,想找王妃說說話……”
玄胤犀利的眸光落在她緊緊拽住的右手上:“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尤氏忙将手藏到了背後:“沒、沒什麽!”
王妃被吵醒了,還以爲在做夢,揉了揉眼,見尤氏與玄胤對峙着站在床邊,當即吓得揪緊了衣襟,并呵道:“幹什麽這是?”不等二人開口,又怒目瞪向玄胤道,“你大半夜不睡覺,怎麽跑到我房裏來了?成何體統?”
玄胤濃眉一蹙。
尤氏的眼神閃了閃,忙看向王妃道:“二嫂,我睡不着,想找你說會兒話的,誰知一進門,就看見小胤在這邊,我也不清楚怎麽回事,正要問他呢,您就醒了!”
尤氏今晚是住在文芳院的,她會跑到自己房裏來,王妃并不覺得多麽奇怪,但玄胤一個男子,不,一個庶子,大半夜的卻溜進她房中,難不成……想使壞殺了她?因爲她昨天給了甯玥委屈受,所以他來給甯玥出口惡氣了?還是他這麽多年,一直對她這個嫡母耿耿于懷,終于按耐不住要動手了?
“玄胤!”她憤怒地喊了他的名字,“你想對我做什麽?”
看到王妃成功地懷疑上了玄胤,尤氏心裏樂翻天了,這個二嫂什麽都好,就是疑心病太重,且專門懷疑玄胤那倆口子,上回要不是馬甯玥,玄小櫻早就去見佛祖了,這次要不是玄胤,她也很快會去見佛祖,然而她是怎麽報答他們的?她居然查都不查,便信了自己的話,自己……可是一直在撒謊啊!
自己若是玄胤,一番好心被人懷疑,肯定調頭走掉了。
走啊,玄胤,快走,别理這個冤枉你的嫡母了。
玄胤冷笑着看了尤氏一眼,尤氏真是低估了,他從小到大都是這麽過來的,王妃與他不過是表面的和氣,他從懂事起便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心中,從未在乎過王妃對他的看法,王妃信他是人情,不信是常理,他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失望。
他扣住了尤氏的手腕:“三嬸,挑撥離間也沒用了,快把蠱蟲交出來
!”
“蠱蟲?”王妃眉頭一皺!
尤氏眼神慌亂道:“小胤你亂說什麽?什麽蠱蟲?我根本聽不明白!”
“還裝,都讓人捉了現行,還抵死不認,這種本事不知是跟誰學的!”冷聲說完,玄胤用力地将她另一隻手從背後拽了出來。
尤氏大叫:“二嫂救我——”
“小胤你太過分了!快放來你三嬸!”王妃顧不得自己衣衫單薄,下床便去扯開玄胤。
她扯不動玄胤,又去扯尤氏。
尤氏單手一扔,将那條已經完全被吵醒的蠱蟲扔到了她脖子上。
她頓時感覺脖子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啊——我……我的脖子……”
玄胤對這個豬腦袋的母妃無語了,自己費勁千辛萬苦,不惜冒着被人诟病的危險跑進她房間救她,她倒好,自己往槍口上撞。
玄胤不得不放開尤氏,點王妃的穴,輸入真氣,将蠱蟲暫時禁锢在那裏。蠱蟲最愛人的心髒,一旦它進入心髒,就很難把它弄出來了。
尤氏趁着玄胤施救王妃的空檔,拔腿跑了出去!
不管怎樣,她得逞了,南疆的蠱毒,豈是那麽容易治的?它才蘇醒不久,精力不夠,才被禁锢了,一旦它徹底恢複元氣,誰都阻擋不了它毀滅王妃的腳步!
司空流也不能!
不過,雖然得逞了,她也暴露了,她必須趕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逃離王府!
“三嬸,這麽晚了,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兒?”
一道惡魔般的聲音響在身後,尤氏整個人都僵住了……
……
中山王在書房批折子批到很晚,這些都是朝廷的折子,不過不是大新朝的朝廷,是他私下建立的僞朝,玄家和司空家已經悄悄的把西涼分割成了兩塊,他與司空朔各自爲政,各自領着一路文武人馬,将各自的王朝悄無聲息地壯大。
王皇帝知道他們的事嗎?
或許吧。
但王皇帝有什麽法子?他本身就是篡位得來的皇位,民心不穩,拿掉他,并非難事。反倒是司空朔,明裏暗裏的勢力比王皇帝強多了。
現在,二人都等着對方誰先按耐不住跑去殺了王皇帝逼宮,另一方再打着勤王處亂黨的名義俘獲民心。
呵,司空朔都能等,他當然也能。
隻是目前而言,南疆的形勢對他十分不利,煜兒打赢了還好,若打不赢,怕是要失掉一部分軍心。司空朔當初執意要挑起南疆之戰,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吧!
他的煜兒才不會輸給一個毛頭小子!
這場仗,他們赢定了
!
做完心理建設,中山王舒适地躺到了床上,卻突然,外邊響起了小厮的通報聲:“王爺!文芳院出事了,王妃請您過去一趟!”
中山王趕到文芳院時,其他人已經到了。
王妃躺在屏風後的床上,一聲一聲地哭泣着,玄小櫻不在,被碧清抱去了農婦的房間。
甯玥與玄胤站在光可鑒人的地闆上,面容與月色交織出冰冷漠然的光。
三老爺沉着臉,坐在椅子上卻整個人憤怒得仿佛随時可能站起來走人一樣。
他們三個的中間,跪着沉默不語的尤氏。尤氏一出紫雲軒便被守在門口的甯玥逮了個正着,她受着傷,打不過甯玥,便被甯玥給擒獲了。
中山王冷冽的眸光一掃,坐到主位上道:“這是怎麽了?”
三老爺捏緊拳頭不說話。
玄胤把事發經過說了一遍。
中山王一掌拍在了桌面上:“你被老三欺負,王妃還替你求情,說老三太過分了,對不住你,讓我擰着老三給你道歉!到頭來,你卻仗着她收留你一晚,對她痛下毒手!你簡直不可理喻!”
尤氏的身子輕輕抖了一下。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曝光,所以沒準備好相應的退路,此時中山王一發火,她便呆得無法動彈了。
她其實不太明白,玄胤和甯玥怎麽會突然出現的,難道說……他們算準了她會陷害王妃嗎?怎麽可能呢?就在今天之前,她都沒接到這樣的命令,是臨時、臨時起的意,所以,玄胤和馬甯玥應該不知道怎麽防範才是啊——
甯玥的心思,尤氏是永遠不可能猜透的,尤氏與三老爺的手段放眼王府算是十分高明了,可在深宮,就有些不夠看了。三老爺那麽理智的男人,連親生大哥都敢謀害的男人,一定冷血到了極點,他會被月如迷惑到寵妾滅妻的地步嗎?絕不可能。三老爺喜歡月如是真,惱怒尤氏不聽他的話也是真,但還不至于要把尤氏給廢掉。隻不過,三老爺是個極其聰明的男人,他在教訓尤氏的過程得到了某個靈感——覺得或許可以趁着這個機會,讓尤氏混進文芳院。王妃是族長夫人,她倒了,對整個玄族的影響也是十分巨大的。
甯玥晚上與玄胤談論的就是這件事,玄胤聽完,亦覺得三老爺與尤氏臨時做戲的成分很大,一邊咒罵三老爺老奸巨猾的同時,一邊悄悄前往了文芳院。
結果,與他們猜測的一般無二,尤氏果真利用起了這次機會。
隻是他們也并非猜到了全部,至少,沒猜到尤氏會給王妃下蠱。
要知道,西涼人是不懂下蠱的。
中山王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面色變得非常難看:“尤鳳蘭,你究竟是什麽人?”
尤鳳蘭捏緊了手指:“我是什麽人,王爺沒猜出來嗎?”
中山王面色一變:“你果然是南疆人?老三!”
三老爺被點名,暗罵一句廢物,站起來,難過地說道:“二哥,我……我不清楚她是南疆人
!”
南疆與西涼對立,雙方幾乎是禁止通婚的,尤其玄家這種數百年的軍閥世家,更是不能與南疆扯上一點關系。娶一個南疆妻子,這不是在叛國嗎?
怕中山王不信,他又加重了語氣說道:“二哥,你相信我,我真不知道她是南疆人!我一年前才娶的她,是媒婆介紹的!”
中山王冷冽的眸光從三老爺的臉上移開,轉而看向了尤氏,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将她看成自己的親人,而是一個企圖颠覆玄家的敵國細作:“你爲什麽要混進玄家?誰指使你這麽幹的?”
尤氏冷冷地對上中山王的注視:“沒人指使我,是我看不慣你們西涼人!你們西涼人總是打着平定内亂的旗号,騷擾我們南疆百姓,我們南疆多少人被擄到西涼做了奴才,王爺怕是不知道吧?你們玄家建立密軍,瞞過了朝廷,卻瞞不過我們這些當事人的眼睛!我父親和大哥,被擄到你們玄家的營地做苦役,給你們建造軍營、建造兵器、建造戰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跟我父親和大哥一樣,被抓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我要爲我親人報仇、爲我族人報仇!所以我發誓要殺了你們!”
“無稽之談!”中山王冷冷地哼了一聲,“來人!上刑!”
他話音一落,立時有兩名黑衣人拿了一排夾棍進來。
這可是文芳院,王爺在這種地方用刑,可見内心憤怒到了一定的程度。
尤氏被按在地上,十指被按進夾棍。
夾棍拉緊的一瞬,尤氏疼得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
這種夾棍的表層抹了特殊的藥材,能将人的疼痛放大十倍。
尤氏很快便疼暈了過去。
玄胤牽住了甯玥的手。
甯玥沖他微微點頭,示意他自己沒事。她不怕血腥,從來都不。
中山王又命人将尤氏潑醒,繼續給尤氏用刑。尤氏的手指頭都被夾斷了兩根,但她仍死咬着方才的說辭不該口。
中山王冷笑:“倒是個性子烈的,不過尤鳳蘭,你别把本王當傻子!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來人!把她給我關進暴室!把她背後的主子是誰給我審出來!”
暴室可不是一個好地方,進去的十有*會死掉,另一外一兩個活着的也會一輩子瘋癫,再也無法好轉。
更重要的是,進去的人沒有不招供的。
甯玥意味深長的眸光掃過三老爺,隻見他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頭。
尤氏被拖入暴室後,玄胤又将司空流請到王府給王妃治療蠱毒,奈何司空流對蠱毒實在不甚在行,玄胤的毒他就研究了十年,這種新的,他根本沒有辦法!
王妃這會子也知道自己被尤氏給算計了,悔得腸子都青了,她那麽疼愛尤氏,爲了尤氏,不惜把玄胤給冤枉了一頓,可尤氏是怎麽做的?尤氏趁她睡着,給她下毒!她當時,不去救尤氏就好了!不,她從一開始就不該收留尤氏!
尤氏不是被老三趕了嗎?
自己心軟個什麽勁兒?
王妃又悔恨又懊惱,偏又無從發洩,憋得肚子都痛了
。
現在好了,她中毒了,連司空流都救不了,她怕是、怕是要與世長辭了——
甯玥看了看眼眶泛紅的王妃,對玄胤道:“去碧水胡同吧。”
“找妙手神醫?他不會給治的。”玄胤擺了擺手。
甯玥就道:“他心腸不壞,王妃的蠱蟲還被禁锢在遠處,沒進入心髒,他不需要治,隻告訴我們怎麽把它引出來就是了。”
“怎麽把它引出來啊?”碧水胡同的小别院内,周神醫摸了摸胡子,他昨天剛剛刮過,今天還沒長出來,摸了個空,輕咳一聲道,“呃……我也不是不能告訴你,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甯玥問,“您擔心我醫術不夠嗎?”
“你有醫術嗎?”周神醫瞪大了眸子。
甯玥:“……”
玄胤寒眸一眯,拔了劍就要把他桌上的麻辣小龍蝦給掀了,他一把将小龍蝦抱進懷裏,背過身子嘀咕道:“好吧好吧,告訴你們!”掃了玄胤一眼,道,“王妃這回算是沾了你小子的光,要是沒禁锢它,它這會子早跑到心髒裏去了!”
他說着,吃了一隻小龍蝦,爽得整個人打了個激靈,“這種蠱叫半月蠱,以擾亂人的心智爲主,半個月内,中蠱人沒有絲毫異常,隻是略有些嗜睡,又惡心沒食欲,還不會來葵水,很多人會誤以爲自己懷孕了。半個月後,開始慢慢變得癡傻瘋癫。這種蠱蟲的性命隻有三個月,三個月滿了,它死的那天,渾身的毒性都會散發到人體内,人會跟着死掉。”
好厲害的蠱,讓人不知不覺癡傻,又不知不覺間死掉。
不知想到了什麽,玄胤突然問:“甯玥的毒呢?萬一它死了,甯玥是不是也會……”
周神醫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她那個啊,暫時死不了,它命長得很,慢慢跟它過吧,啊?說不定哪天你都死了它還沒死呢!”
玄胤氣得搶了他的小龍蝦。
他頓時炸毛:“臭小子!幹嘛搶我吃的?大半夜把我從被窩裏撈出來就夠了,還搶我小龍蝦!”
甯玥嗔了嗔玄胤,不知道對方是吃貨嗎?搶他吃的,跟搶他的命似的。甯玥把小龍蝦還給了周神醫,凝了凝眸道:“前輩,那應該怎麽把它引出來呢?”
周神醫沖甯玥勾了勾手指,甯玥俯身遞過耳朵,周神醫輕輕地說了幾個字,甯玥的臉色瞬間變了。
王妃躺在小别院的廂房内,煩躁不安。
甯玥端了一碗氣味怪異的東西進來:“母妃,該喝藥了。”
王妃捂住鼻子,嫌棄地看了一眼:“什麽藥?這麽難聞?”
甯玥幹笑兩聲:“馬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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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啥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