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媽,從我床底下搜出來就一定是我的嗎?”
何媽媽理所當然地說道:“那可不?床啊,又不是外院的一個随便的……什麽地方,人多眼雜,那是隻能親近的人靠近的!不信您派人去搜别的屋子,看那些床底下是不是也能搜出一包紅花來?”
甯玥冷冷一笑,挑眉道:“希望何媽媽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何媽媽被這種冰冷的眼神給弄得心裏一陣打鼓,證據确鑿,這丫頭想賴也賴不掉,加上王妃已經對她寒心了,接下來就輪到王爺了,大多數情況下,王爺是一個比較理智的人,對三老爺和幾個孩子除外,但馬甯玥隻是一個新過門的兒媳,王爺對她沒多少感情,不至于偏袒她到忽略證據的地步。馬甯玥今天一定會被處罰得很慘!
可不知爲什麽,盡管心中這般笃定,何媽媽還是感到了一絲徹骨的寒意,仿佛有什麽超出她控制的事正在某個角落悄然反生一樣。但這怎麽可能呢?她明明一切都算計好了的?
“二哥,你打算怎麽處置啊?”
沉默了許久的三老爺突然問,早先他道了句興許是誤會,之後便沒下文,甯玥還以爲他會沉默到底呢!看來,王爺遲遲不發話處置她,他等得快不耐煩了。
中山王聽到弟弟的話,微微皺了皺眉,看向王妃,王妃顯然氣得不輕,整張臉煞白一片,發現他在看自己,王妃也朝他看了過去:“你知不道大夫說,小櫻也可能會出事啊?她剛剛喝了那麽多,萬一真的沒了生養,以後要怎麽辦?”
講到這裏,她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已經瘸了腿,難道還要絕育?她就這麽一個女兒,爲什麽要看女兒吃那麽苦?
中山王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幽暗,女兒是他的命根子,誰動他女兒,誰就是在跟他拼命:“紅花到底是誰放在酸梅湯裏的,自己站出來,本王會賞個全屍。”
尤氏垂眸,用帕子掩住唇角,輕輕地咳嗽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嗆到了,隻有甯玥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激動。
一旁的何媽媽沒尤氏這麽高的道行,早無法掩飾那份即将得逞的興奮了,搖頭晃腦地嚷道:“哎呀,四奶奶,您趕緊給王爺認個錯兒吧!小櫻小姐福大命大,指不定沒被紅花給害呢!您年紀輕,一時糊塗在所難免,都是一家子人,道個歉、認個錯,以後絕不再犯!看在四爺的面子上,相信王爺會從輕發落的!”
甯玥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正色道:“何媽媽,我實在不明白你說的‘一時糊塗在所難免’是什麽意思。沒錯,我是年紀輕,可年紀輕不代表不分是非、不辨黑白,我馬甯玥行得正坐得端,沒害人就是沒害人,我不會向任何人道歉!”
“哎喲,哎喲!你……你你你……你……”何媽媽仿佛被氣壞了,捂住胸口,大口喘息,“我也是爲你好,你不要冥頑不靈,做錯了還不承認!何苦來哉?趕緊的,聽我一句勸,給王爺王妃低個頭!這事兒,慢慢地也就揭過了!”
低頭?那不就是認罪?
她可沒玄胤那麽大度,喜歡給人背黑鍋,再說了,玄胤是給心愛的人背,甘之如饴。這些一個兩個都恨不得她去死,她憑什麽幫他們擔下罪責?
她的眸光掠過陷入糾結的王爺,投向了一臉惱怒的王妃,輕聲道:“母妃,您真的不願意相信我嗎?”
王妃張了張嘴,撇過臉:“證據都擺在那裏了。”
證據擺在那裏,難道就不能造假嗎?王爺難斷家務事就算了,在深宅大院跌打滾爬這麽多年的王妃,何以也瞧不出其中的貓膩?如果今天她與孫瑤調換一個位子,王妃會不會執意去處置孫瑤?
不是親生的,果然不一樣。
遠在天國的蘭貞如果看到這一幕,不知會不會後悔當初爲救玄煜而喪了命?
“四奶奶,您趕緊給服個軟吧,别等王爺把您給處置了……”
“你們要處置誰?”
何媽媽話音剛落,玄胤冰冷的聲音便響在了門口,衆人的身子俱是一顫,齊齊朝他望了過去。
玄胤跨過門檻,一臉陰冷地走了進來,看看被圍在中央的甯玥,再看看神色各異的衆人,眸光瞬間染了一絲淩厲:“你們想幹什麽?一大堆人,欺負一個小姑娘,臉很大啊?”
何媽媽忙道:“四爺,您誤會了,沒欺負四奶奶,實在是四奶奶犯了錯兒……哎喲——”
她話未說完,被玄胤一腳踹到了地上,肩膀碰到多寶格,将格子裏的瓷器、玉器,嘩啦啦地震碎了一地。她吓得……渾身發抖!
玄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屑嗤道:“主子說話,幾時輪到一個奴才插嘴?三叔三嬸,你們房裏的人,很欠管教啊!”
三老爺與尤氏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玄胤是晚輩,未經他們允許就打了他們的人,像狠狠地扇了他們一耳光似的,還又講了一通如此不可一世的話,簡直……是沒将他們放在眼裏!
中山王眉頭皺得更緊:“小胤!怎麽與你三叔、三嬸說話的?”
玄胤冷哼一聲。
甯玥忙拉了拉袖子,示意他别與中山王杠上,三房的人固然可惡,但如果因此而與中山王翻臉,就正中他們下懷了。
中山王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小兒子一眼,小兒子真是被寵壞了,從小到大,誰都不放在眼裏:“不是讓你在軍營呆着嗎?怎麽私自跑出來了?”
不守軍紀,在玄家的懲罰也是很重的。
玄胤牽了甯玥的手,哼了哼道:“父王忙忘了吧,今天是給妹妹施針的日子,我帶司空流過來給妹妹治腿的!”
一提這個,中山王的面色緩和了不少:“司空老先生已經來了嗎?”
“來啦,本來要去文芳院的,一打聽,你們全都在這兒。”玄胤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皺眉問向甯玥,“你們剛剛是在幹嘛?什麽處置?處置誰?”
甯玥的餘光掃過三老爺、尤氏與何媽媽,淡淡地牽了牽唇角,道:“琉錦院端過來的酸梅湯裏發現了紅花,在我床底下也搜到了紅花,大家……便認定我是害了三嫂的兇手。”
“床底下的紅花?”玄胤挑了挑眉,“給我看看。”
碧清将紅包遞給了他:“四爺,給。”
玄胤拿在手裏看了看,漫不經心道:“這不是我的紅花嗎?怎麽會跑到酸梅湯裏去了?”
“你的……紅花?”甯玥一臉困惑地瞪大了眸子。
衆人也紛紛詫異地看向了玄胤,似乎在期待玄胤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尤氏語重心長地說道:“小胤,我知道你疼玥兒,但你不要爲了玥兒,就……”
後面的話,不用她說衆人也明白,玄胤寵愛甯玥,所以将紅花說成自己的,以幫甯玥洗脫嫌疑。
何媽媽趕忙忍痛附和道:“是啊是啊,四爺!知道您疼四奶奶,可您不能這樣維護她呀,還幫她撒謊!這……這……”
“紅花真的是你的?”中山王打斷了何媽媽的話,皺眉問向玄胤,“你怎麽會買紅花?”
玄胤解開扣子,露出胸口上那個貼近心髒的傷痕:“把二哥從南疆大營救出來的那晚,我中了一箭,一直沒好利索,司空流給我開了紅花,讓我治療傷勢。”看了甯玥一眼,“我怕玥玥擔心,一直沒告訴她。”
王妃的臉瞬間有些臊。
中山王沒說什麽,眸光有些深邃。
何媽媽暗暗不爽,什麽你的紅花?明明是月如放在四奶奶床底下的!
眼看着就要扳倒甯玥,卻突然殺出個玄胤,将紅花變成了他的,而玄胤又是爲救玄彬才受的傷,愧疚之下,王妃王爺連質疑的底氣都沒有——
何媽媽不甘心!
“也許……也許四奶奶早就知道了,所以偷偷地拿了您的紅花……”
甯玥不理何媽媽,隻靜靜地給玄胤扣好扣子。
玄胤冷笑,睥睨着何媽媽道:“好好好,你們今天真是揪着甯玥不放了,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恐怕連我也要成爲殺人兇手!冬梅!”
冬梅又被吓得差點兒撞在了門上:“四、四爺,您叫奴婢?”
“去把司空老先生請進來!”
“是!”
半刻鍾後,幾乎被太陽烤成魚幹兒的司空流踉跄了進來:“哎呀,熱死我了!熱死我了!”進門,給中山王拱了拱手,也不等主人家吩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我拜托你們,下次可不可以别這麽折騰了?王府真的很大好不好?一會兒這個院子,一會兒那個院子,我……我……我真的快死了……”
碧清奉上一杯涼茶:“老先生,請喝茶。”
司空流擺了擺手,不想喝茶,眸光一掃,瞧見了桌上的酸梅湯,他忙端起來喝了一口——
“噗——”
全部噴了出來!
“我說,你們家煮酸梅湯還放紅花的啊?”
他吐吐舌頭,用袖子擦了嘴。
衆人尴尬地看着他,玄胤走過去,晃了晃他手裏的酸梅湯,說:“老頭兒,他們都說這酸梅湯裏的紅花是我和玥玥下的,就是你上次拿給我的紅花。”
什麽你和玥玥?幾時把你扯進來了?
衆人氣得嘴歪。
司空流好似沒注意到衆人的反應,擰了擰花白的眉毛,奪過酸梅湯,仔細地聞了一遍:“不可能啊,這麽劣質的紅花,怎麽會是我給你的?”
中山王眼睛微微一亮:“老先生,您說什麽?”
司空流道:“我說,這個紅花不是我給玄胤的那種。我給玄胤的紅花是我南下找異國商人高價收購的,全都是罕見的西紅花,而這個碗裏的隻是本土紅花,藥效比西紅花差多了。”
玄胤又把從甯玥床底下搜出來的藥包遞給司空流:“原來這個是西紅花呀!老頭兒你對我不錯嘛!”
司空流瞪了他一眼:“你那一箭都快射到心髒了!不給你用點好藥,你小命撿的回來?”
王妃臊得脖子都紅了。
何媽媽卻是不信,死死地盯着哪個藥包:“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是西紅花?司空老先生,你再仔細看看!你可别爲了包庇人,就把本土紅花說成西紅花!”
這紅花是她買的,交給月如,讓月如塞到四奶奶床底下的,那黃色的缺了一塊邊角的紙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是手抖的時候撕的,它怎麽可能憑空變成昂貴的西紅花?
甯玥冷聲道:“何媽媽,你夠了!一開始我說這包藥不是我的,你不信;後面玄胤來了,說這包藥是他的,你還是不信;現在,司空老先生說它是西紅花,你又是不信!合着我們在你眼裏,全都是滿口胡話的大騙子?”
何媽媽啞然:“這……”
甯玥又道:“就算我會撒謊,就算玄胤爲了維護我也會撒謊,可司空老先生又不清楚這裏發生了什麽事,他怎麽撒謊?還是你想說,他作爲西涼最厲害的醫者,居然辨認不出西紅花與紅花的區别?”
“我……我我我……我……”何媽媽好不容易忍痛站了起來,卻被質問得接連倒退,退到最後腿一軟,險些跌在一堆碎裂的瓷片之上。
司空流甩了甩袖子:“既然這麽不信任老夫的醫術,以後也别找老夫給你們家小姐治腿了!”
他說着,就要起身離開,王妃吓得面色大變,趕忙攔住了他,讨好地說道:“老先生,我們沒有信不過您的醫術!是這刁奴滿口胡言,還請您多多擔待!”語畢,狠狠地瞪了何媽媽一眼,“還不給老先生和四爺、四奶奶賠罪?”
甯玥床下搜出來的是西紅花,而酸梅湯裏的是本土紅花,兇手肯定不是甯玥了,何媽媽一直瘋狗似的亂咬人,若非看在三老爺的份兒上,現在就該被拖出去杖斃!
何媽媽心知事已至此,酸梅湯的計劃徹底失敗了,盡管心中困惑重重,卻也不得不裝作冤枉了人的樣子給甯玥賠禮道歉:“老先生,四爺,四奶奶,奴婢太擔心三奶奶的胎和小櫻小姐的安危,氣得人都糊塗了,請你們饒恕我的罪過。”
這是認錯嗎?分明是拐着彎兒給自己找借口。
甯玥才不會領她的情,淡淡一笑,看向王爺王妃道:“現在已經證明我不是兇手了,那麽兇手肯定是誰?還要不要查?”
玄胤冷哼一聲道:“當然要查!總不能白叫你背了黑鍋,等我把那兇手揪出來,不剁了她的手指頭?!”
何媽媽的身子瑟縮了一下!
甯玥看破不說破,道:“我剛剛想了想,酸梅湯是今天才熬的,兇手要下紅花肯定也是今天下的,今天接觸過酸梅湯的人都有嫌疑。”
接觸過酸梅湯的,除了幾個廚子,便是何媽媽與冬梅,廚子焖在琉錦院接受過碧清的檢查了,可以排除嫌疑,隻剩下何媽媽與冬梅。
冬梅趕緊道:“奴婢什麽都沒幹!剛剛奴婢是跟何媽媽一起去的小廚房,一起拿的酸梅湯,又一起過來的,是吧,何媽媽?”
何媽媽點頭:“是啊是啊,從去到回,我們倆一直在一起,沒看見對方對酸梅湯動過手腳。”
“可如果不是你們,又還能是誰?莫非是三嬸這邊的碗……出了問題?”
甯玥冷不丁這麽一問,尤氏吓得花容失色:“玥兒,你别胡說!”她怎麽可能幹這麽蠢的事?紅花買來就給了月如,根本進都沒進她的院子!
“所以還是冬梅與何媽媽咯?”甯玥挑眉看向二人。
冬梅嘀咕道:“奴婢碰都沒碰到酸梅湯呢,去拿的時候就裝好了,到這邊,也不是我分裝的!”
何媽媽呼吸一滞:“你的意思是我?”
冬梅翻了個白眼道:“本來就是你給大家倒的酸梅湯,我可是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保不準,你手快,開蓋子的時候就把藥粉給灑進去了!”
“你……”何媽媽氣得滿面赤紅,擡手就要去打冬梅。
冬梅可不是吃素的,她一巴掌沒落下,便被冬梅一腳蹬開了。她又爬起來,瘋子一般撲向了冬梅,二人滾到地上,她扯爛了冬梅的衣裳,冬梅也撕爛了她的袖子。突然,一個藥包從她袖子裏掉了出來。冬梅眼睛一亮,抓了藥包就問:“老貨!這是什麽?”
何媽媽一怔!
冬梅推開她,把藥包給了司空流:“老先生,您看看!”
司空流打開一看:“本土紅花。”
冬梅炸毛了:“呀!老貨!原來是你下的紅花!你還污蔑四奶奶,讓四奶奶替你背黑鍋!”
何媽媽懵了:“不是……這……這紅花……不是我的……我沒有……”
甯玥似是而非地一笑:“我記得剛剛有人說過,從哪裏搜出來就是誰的。從我床底下搜出來的紅花是我的,莫非從你身上搜出來的紅花卻可以不是你的?”
何媽媽被自己的話擺了一道,登時啞口無言。但這紅花的确不是她的!她的紅花早就給月如了,這一包……哪裏來的?她想起剛剛在外頭,冬梅說自己中暑,靠在了她身上,難道那個時候,冬梅就把紅花放到她身上了?
甯玥将她的神情盡收眼底,知道她已經猜到紅花是怎麽回事了,沒錯,是她讓冬梅把紅花塞進何媽媽袖子裏的。月如自以爲自己動過快,瞞過了她的眼睛,殊不知,她怎麽把紅花拿出來、怎麽丢到床底下,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寫了一封信,讓耿中直帶給玄胤,其中一件事,便是讓玄胤弄些西紅花來,把那一包本土的給替換了。她在深宮待了十年,跟她玩嫁禍,簡直是班門弄斧!
“不……不……這包紅花……是……是冬梅塞到我身上的!”她大膽說出了真相,可惜她前面懷疑了三個人,三次都懷疑錯了,這一次又來懷疑冬梅,盡管是真的,卻根本沒人信她了。感受到大家鄙夷的眸光,她心中一涼,“真的不是我啊——”
玄胤意态閑閑地坐到了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恣意道:“三叔三嬸,你們跟這事兒沒關系吧?”
何媽媽是三房的奴才——
尤氏的心咯噔一下:“當然……沒關系!我們……我們不知情,都不知她究竟幹了什麽好事!”太心虛的緣故,急着把自己摘幹淨,倒是一下子給何媽媽判了死刑。
何媽媽撲通跪在床前,抓住尤氏的手,擠眉弄眼道:“三夫人!您相信奴婢!不是奴婢幹的啊!”
快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尤氏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咬唇,爲難地說道:“你……你犯下這種不可饒恕的罪,我……我……我怎麽救你?”
何媽媽沒料到自己辛辛苦苦幫人賣命,東窗事發後,人家隻顧着明哲保身,卻獨留她一人在火坑裏,當即氣得變了臉色:“三夫人!你想過河拆橋嗎?”
“什、什麽過河拆橋?你不要亂說!你……”尤氏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你今天是怎麽了?瘋了不成?逮住誰都咬!起先是玥兒,後面是小胤,你……還連司空老先生都不放過,冬梅也是,如今又要拉上我,你……你收了誰的好處?這般與我們過不去?”
真是一張利嘴,短短幾句話,便與他們統一了陣線。反正何媽媽污蔑過那麽多人,不論再污蔑誰,都不會有人相信。可惜尤氏低估了何媽媽的能耐,王爺可是說了,兇手要被處死的,她可以爲尤氏效力,但絕不能效到把自己的命都給交出去,尤氏不僅不救她,還往她身上補刀子,那就别怪她翻臉無情!
“三夫人!你這話講得好沒道理!我是你的人,服侍你三年多了,又才到京城來,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你,我還能收誰的好處?你說我亂咬人,那不是得了你的授意?你敢不敢讓我把真相說出來?你敢不敢讓月……啊——”
她話講到一半,被三老爺一巴掌呼掉了兩顆牙齒!
“孽障東西!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見到誰都亂咬!”
“嗚嗚……我不活了——我是造的什麽孽呀,居然養了個連自己都咬的奴才!”尤氏哭得稀裏嘩啦的,掀開被子,朝牆面撞去,“讓我死了算了!我以死明志,絕對沒有指使人做任何對不起王府的事!”
王妃當然不可能真的讓她去死,趕忙抱住了她:“二弟妹!二弟妹你别沖動!這奴才嘴裏沒一句真話,我們不會信她的!”
尤氏不依不饒,在王妃懷裏掙紮着要去撞牆:“我被人這樣污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二嫂,你讓我死了算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演得可真好。玄胤喝了一口茶,挑眉笑道:“三嬸,你的腰不閃啦?”
尤氏狠狠一怔,剛剛隻顧着以死明志,都忘記自己還“閃”着腰呢!
“我……我……”尤氏扶住腰,慢慢地彎下身來,“哎喲,哎喲,哎喲我的腰——”
王妃道:“我扶你過去。”
玄胤眯了眯眼,指尖一彈,一道勁風打向了尤氏的膝蓋。
尤氏身子一轉一扭,發出兩道骨節錯位的聲音,随後,她一聲慘叫,癱在了地上。
這回,是真的閃到了。
……
何媽媽被三老爺帶下去嚴刑拷打了一番,交代了自己的罪行,稱自己是因爲不滿尤氏,才故意在酸梅湯裏下了藥,想嫁禍給甯玥,挑起甯玥對尤氏的不滿,後面嫁禍甯玥不成功,她便想直接咬死尤氏。
對這樣的結果,中山王沒說什麽,讓三老爺自己處置。
三老爺把何媽媽杖斃了。
表面上,這件事揭過了,但三老爺與尤氏明白,他們被馬甯玥和玄胤狠狠地擺了一道!可明明如此周密的計劃,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或者,是誰走漏了風聲?馬甯玥把床底下的紅花都換了,說明馬甯玥很早便猜出他們想幹什麽了。他們可不會相信是馬甯玥自己發現的,他們自負地認爲,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不可能洞悉他們的計劃!
出尤氏的房間後,甯玥來到了紫雲軒的後罩房,月如正坐在房裏惴惴不安,計劃敗露了,何媽媽死了,她投擲紅花的事肯定也被四奶奶發現了,怎麽辦?她不想死啊,她該怎麽辦?
“月如。”甯玥輕輕叩響了房門,“是我。”
月如一聽甯玥的聲音,猶如聽到了死神的傳召,吓得整個人躲進了被子!
“月如你在嗎?我進來了。”甯玥取下頭頂的簪子,三兩下便撬開了門闩,推開門走了進來。
屋内,光線幽暗,整潔的房屋中,一床淩亂的被子顯得那般格格不入,被子的一角,一方沒來得及遮住的月牙白裙裾袖口露了出來,如玉色光紗,皎潔透亮。
甯玥慢慢地來到床前,拿起袖口,輕輕地扯了扯,扯出一條纖細的藕臂,藕臂瑟瑟地發抖,可見它的主人受到了多麽大的驚吓。
甯玥緩緩撫摸着她藕臂,一直摸到她肩膀:“啧啧啧,這麽細嫩的肌膚,連我看了都春心大動,難怪三夫人要把你派到我們院子了。難爲你這麽替她賣命,東窗事發了,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保了自己,卻不管你跟何媽媽的死活。哦,對了,何媽媽的屍體你看了嗎?兩條腿都被打斷了,骨盆也敲碎了,老嬷嬷縫了許久才給她縫上。”
說着,甯玥掀開了被子,素手滑入她衣襟,來回流連,“真軟,真舒服。”
月如的眼淚掉了下來,抖如篩糠:“四、四奶奶……”
甯玥的手還在她身上遊離,不放過一寸肌膚:“我要是男人,一定愛極了這副身子,你說是不是?”
“四奶奶……”月如的魂兒都快吓跑了,明明怕得要死,甯玥的手卻像情人一般愛撫着她,惹她顫栗。這種又恐懼又溫柔的感覺,折磨得她快瘋了。
“傻月如,你真以爲我三嬸是把你當心腹,才讓你跑到琉錦院害我的嗎?”甯玥解開了她的扣子,讓她衣衫敞開,露出粉紅色的肚兜,甯玥的手覆了上去,“她是怕你亂了我三叔的心,才叫你來我身邊送死的呀,傻丫頭。”
月如猛地擡起了頭!
甯玥的手挑起她下颚,蠱惑地靠過去,唇瓣幾乎要吻到她:“何媽媽出事後,她可曾給你帶過半點信?可曾與你透露過怎麽保住你?她沒有!她就等着借我的手把你處置掉,像處置何媽媽那樣。你想那樣死掉嗎?”
“四、四奶奶饒命……四奶奶饒命……”月如哭着跪在了床上。尤氏到現在都沒管她,她知道,自己被尤氏放棄了。
“我可以饒了你,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但你覺得,三叔三嬸會放過你嗎?”甯玥撫摸着她光潔的美背,輕輕地問。
月如覺得自己就連跪着的力氣都快被抽空了。
甯玥溫柔的道:“他們會認爲,是你向我通風報信,我才識破了他們的計劃,才提前換掉了紅花。”
月如的眼底閃過了極強的惶恐!
“你看,就算我疼你,他們也是要殺你的。”甯玥将她輕輕拉到了自己懷裏,像一個女王撫摸着自己的寵物一樣,“想活命嗎,月如?”
月如的意志徹底被摧垮了,如同抱住深海浮木一般抱緊了甯玥:“四奶奶救我——我不想死,我知道錯了四奶奶,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救救我——”
甯玥拍拍她肩膀,拿衣衫罩住了她裸露的身子:“乖乖聽話,我會讓你活着,活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從紫雲軒出來,甯玥又即刻去了青靈閣探望孫瑤,今天若非孫瑤極力配合,她根本不可能算計到何媽媽和尤氏。
“辛苦你了。”甯玥進門,握住了孫瑤的手。
孫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演的還不錯吧?”
甯玥噗哧一笑:“何止不錯?簡直好極了!我都差點兒被你騙過去,以爲冬梅她們拿錯酸梅湯,拿成被月如下藥的那一鍋了!”
她早上發現那包紅花後,便讓冬梅盯緊了月如,月如前腳在酸梅湯裏下了藥,後腳冬梅便讓人重新熬了一鍋。她們幾個喝下的酸梅湯其實是沒有紅花的,剩下的半罐子被王妃勒令拿出去的才被她下了紅花。周大夫醫術不精,連尤氏是假閃腰都沒瞧不出來,孫瑤一個勁地說肚子疼,又見了“紅”,他自然沒底氣說孫瑤是裝的了。
孫瑤吐了吐舌頭:“我那還不是爲了達到效果嘛!不過,這件事真的與三叔三嬸無關嗎?真的是何媽媽一意孤行嗎?”
“月如已經招供了,是三嬸指使她幹的。”事到如今,甯玥不準備隐瞞孫瑤了,孫瑤是孕婦,如果不小心一些,很容易遭到毒手。當然,也難得孫瑤會如此信任她。
孫瑤握住甯玥的手:“謝謝你告訴這些,不然,我以後可能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甯玥回握她的,神色鄭重道:“你不會有事的,三哥去了北城調查真相,在他回來之前,我和玄胤絕不會讓任何人加害你!”
孫瑤感激地點了點頭:“王爺對三叔那麽好,待他像親兒子一般,他卻反過來算計王府!之前是小櫻,之後是你,現在又是我!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隻可惜王爺和王妃都不信,今天,還差點冤枉了你!玥兒,你是因爲救小櫻才被三叔給恨上的,王妃卻還這麽不信任你,你心裏,可怨王妃?”
“說不怨是假的,但是即便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那麽做。不管她怎樣對我,小櫻都是玄胤的妹妹,這一點,不會改變。你是我三嫂,也不會改變。”
孫瑤将臉蛋貼在了甯玥的手上,明明是個比自己還小的姑娘,可不知爲什麽,自己非常地依賴她,比依賴自己的丈夫更多:“玥兒,你萬事小心。”
“我知道。”
這邊,甯玥探望完孫瑤,那邊,玄胤也抱着玄小櫻做完了治療,夫妻倆親自送司空流回府,司空流歎了口氣:“你們倆口子下次讓我給配戲之前能不能提起打個招呼?”
狗屁受傷了給開西紅花,那麽寶貴的東西,他舍得給玄胤用嗎?
“臭小子!又拐了我的藥!”
肉痛死了!
玄胤兩眼望天。
甯玥笑着行了一禮:“今天多虧老先生幫助,我才洗脫了嫌疑。”
“這還差不多!”司空流癟了癟嘴兒,狠瞪玄胤一眼,下車回往麒麟學府了。
馬車内沒了旁人,甯玥的臉色沉了下來:“玄胤,你覺不覺得今天的事很奇怪?說句不該說的話,就算下藥的人真的是我,王爺能把我怎麽樣?最多趕出王府,又不會真的要了我命!三叔不會是覺得,我出了王府,他就有更多的機會殺掉我了吧?”
“當然不會,你在不在王府,他都拿你沒轍。”玄胤冷道。
“那他爲什麽這麽做?爲什麽逼王爺處置我?”
“如果王爺處置你了,我會怎麽做?”
“你會……找王爺翻臉。”甯玥腦海裏靈光一閃,“他難道……就是爲了挑撥你們父子關系?”
玄胤濃眉一蹙,若有所思道:“害小櫻的時候,他應該隻是想擊垮我父王的意志,如果我父王死了,我的靠山也沒了。但他發現他得不了手,便改爲挑撥我與我父王的關系。說到底,他就是沖着我來的。”
“他……”甯玥一頭霧水,“你怎麽得罪他了?”
“我得罪的不是他,是他背後的人。”玄胤從懷中掏出一份飛鴿傳書,“三哥剛剛傳來的。”
飛鴿傳書上沒有多餘的話,隻兩個字——南疆。
南疆邊關的軍營,高副帥與衆位幕僚正在商議戰場的事。他們與玄煜打了幾十場仗了,就是分不出勝負來。怪誰呢?當然怪他們大帥了。每次打到一半就跑路——
大帥椅上,一名身着黑袍的少年抱着一把雕了麒麟圖騰的寶劍,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瞌睡。
“雁門關一帶已經徹底淪陷了,我軍隻要再加強進攻,不出三日,定能拿下臨淄城!我建議,從懷玉山突襲,從雁門關的鳳台山吸引敵軍,進入我們設下的陷阱,然後,再率領五萬人馬,正面攻入臨淄城,與玄煜一決高下!”說話的是一名年輕氣盛的将軍,叫瞿必,是瞿老的孫子,瞿老死後,他萬分悲痛,申請調來邊關,勢要爲瞿老報仇雪恨!
少年不知夢到了什麽,呼啦啦地流着口水。
高副帥滿面黑線,推了推他,小聲道:“大帥,大帥!”
少年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繼續打瞌睡。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高副帥清了清嗓子,看向瞿必道:“這……這個計策甚好,隻要大帥領兵,一定能殺掉玄煜。”
就怕大帥半路又跑了,他心裏補了一句。
“殺掉玄煜?不!”瞿必擺了擺手,“要活捉!讓玄家提玄胤的項上人頭來換!他殺了我爺爺,我要他血債血漬!”
黑袍老者坐在下方,喝着茶,沒有說話。
高副帥推了推大帥:“快醒醒啊大帥,到底怎麽作戰?殺不殺玄煜啊?”
就在這時,一個侍女火急火燎地走了進來:“大帥!大帥!公子他生病了!”
“什麽?我義父生病了?”少年一下子跳了起來,哪裏還有半點瞌睡蟲的樣子?
侍女道:“是呀是呀,今天早上打了兩個噴嚏!”
她話音一落,衆人便感覺營帳内刮過了一股龍卷風,不用猜也知道,他們的大帥……又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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