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晨起的聲音,沙啞中透着一絲誘惑的磁性,聽起來,心情不錯,“睡得好不好?”
甯玥微微點頭,臉蛋擦過肩膀的肌膚,異常冰涼與舒服。
玄胤也很喜歡她的觸碰,寵溺地看着她圓溜溜的小腦袋,在他肩頭蹭來蹭去,整顆心都被一種愉悅填滿。也許失去過才知道珍惜,前幾天的冷戰,真是把他給折磨壞了,現在她哪怕對他溫柔一點,他都知足的不得了。
甯玥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也一點點被感染,冷戰真的是一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懲罰,痛苦的不止他,她也難受得不行,還是現在這樣好。
“玄胤。”
“嗯?”
“沒什麽,就叫你一聲。”
玄胤笑了,用纏着紗布的手指挑起她下颚,吻了吻她嬌嫩的唇瓣,蜻蜓點水一般,淺嘗辄止,見她不排斥,才再次印上去,一點點加深了這個吻。
蔺蘭芝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當即驚得捂住了眼睛:“我沒看見,我什麽都沒看見!”
搞什麽?睡覺不記得插門栓,害她以爲他們倆早就晨起了呢!
一個晚上就好成這樣,女兒太沒出息了,應該再多吊他兩天胃口!讓他一輩子都記得!
也不知昨晚恨不得二人趕緊滾床單的是哪個……
蔺蘭芝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小倆口暧昧旖旎的氣氛,甯玥不好意思再繼續下去了,抿抿唇,推了推他,示意他下來。
玄胤卻有些舍不得,就那麽壓着她,不親也不讓,定定地看着,快要把她的臉蛋給看出一朵花兒來。
甯玥漸漸地不自在了,餘光瞄了瞄早已沒了人影的門口,輕聲道:“快起來,被人看見多不好。”
“已經看見了。”他耍賴地說道。
比臉皮厚,自己還真比不過她,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如果換做自己犯了錯,他對自己冷戰,自己肯定早氣得走掉了,哪會像他這般,死皮賴臉地賴在這邊?又寫檢讨又喂蚊子,半點不讓步。平時那些傲嬌勁兒都讓狗吃了,在她面前,活活一個小無賴。
想着想着,甯玥竟然笑了起來,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玄胤一看她這幅“幸災樂禍”的小樣兒,便知她在心裏調侃他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一世英名,就這樣交代出去了。幸虧是把她追回來了,要是沒追回來,他得去跳長江了。
“好了好了,還要這樣對望多久?親不親嘛?想親就親,不想親就起來!”門口的蔺蘭芝,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欺負她沒男人疼是不是?這樣秀恩愛哦,太可惡了!
二人很快起來了。
甯玥服侍玄胤穿衣,夏天的衣裳質地比較薄,拿在手裏涼涼的,然而這涼薄的觸感卻沒能阻擋他肌膚上烙鐵般的滾燙,從他健碩的肌理上慢慢滑過時,甯玥能感受到他的健碩與精壯,以及……一些壓抑過後的**。
甯玥眨了眨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玄胤也什麽都沒做,隻是伸展了雙臂,方便她更好地爲自己穿衣。
更衣完畢,甯玥又打來水爲他洗漱,這幾天忙着哄她,一直被各種刁難,胡子都忘了刮,難怪早上硌得她疼。
甯玥讓他在軟塌上躺好,給他抹上皂角,慢慢地刮了起來。
她沒經驗,動作挺生澀,但好歹沒弄傷他。
玄胤看着她一臉認真的樣子,都沒發現自己一直在盯着她,心裏微微笑開了,這才是正常的玥玥嘛,以後再也不惹她了。
不出意外,這頓飯也是甯玥一口一口地喂下來的。自始至終,玄胤什麽都沒幹,除了不停地張嘴,就是深深地注視她,那種從骨子裏溢出來的寵溺,快把蔺蘭芝給“虐”壞了,蔺蘭芝嘴角猛抽,能不能後悔把這倆人撮合得太快啊?
一頓飯吃飯,蔺蘭芝把二人的東西收拾了一番:“好了好了,趕緊回去吧,照顧你們吃吃喝喝的,把我人都累散架了!”
分明舍不得,嘴硬。
玄胤說道:“娘,我們晚上過來吃飯。”
“誰要你們晚上過來吃飯?”蔺蘭芝哼了哼,轉身,唇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很快,壓了下去。
二人攜手上了馬車,小樓看見自家主子和姑爺終于和好如初了,高興得笑彎了眼睛。那些奔騰的駿馬好似也被這種情緒感染,跑起來都比平常用力些。
怕甯玥颠簸壞了,玄胤将甯玥抱到了腿上。許久沒這麽親密了,真是說不出的懷念。
甯玥靠在他懷裏,視線從簾幕的縫隙滑出,落在窗外飛速後退的房屋與景物上,還是這條街、還是這些地方,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看官的心情卻格外不同了。
她微微地動了動腦袋,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玄胤薄唇勾起,親吻着她發頂:“是先回府,還是先去回春堂?”
這個回府,自然是指王府,一連幾日未歸,該去向王爺王妃請安了,甯玥就道:“下午再去回春堂吧。”
“好。”
“對了。”甯玥突然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他道,“孫瑤說,你抓到了縱火犯,那人還指證是三叔幹的?”
玄胤并不意外她會查到這件事,她本身就是極聰明的,哪怕身在馬家,一些王府的舉動也瞞不過她的眼睛,他點頭:“可是父王和母妃不信,他們甯願相信是司空朔指使人嫁禍的。”
甯玥詫異地問:“父王與三叔的感情這麽好?”王妃暫且不論,她本身對司空家懷有不俗的敵意,又受中山王的影響深,丈夫信什麽她也信什麽,不足爲奇。
“我祖父和祖母常年在軍營,家中的事情都是父王在打理,大伯不頂事,父王才像長兄,把三叔和姑姑拉扯大,父王對他們的感情,就像父親對孩子的沒什麽兩樣。”
長兄如父,難怪中山王那麽信任三老爺。甯玥蹙了蹙眉:“可是……這樣說的話,三老爺也該對父王的感情很深才對,爲什麽要做不利父王的事呢?”
玄胤一聽這話,頓時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琴兒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雷雨天會發狂,發狂過後會殺人,過後,自己卻完全不記得。”
“我懷疑琴兒發狂是因爲受了驚吓才如此的。每次打雷,她都拿着匕首說,不許過來,不許過來。這應該是她在”失蹤“的過程裏真正發生過的事,有人想捉她,她企圖逃跑,結果……應該是沒能跑掉。所以,才留下很大的心理陰影,反複不停地發作。至于她掐死人的行爲,我卻覺得更像一種機械的模仿。”
玄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
甯玥接着道:“我大膽猜測,琴兒看到過不想看到的事,這件事,比她自己被人給抓了更讓她感到痛苦,可是她不敢說出來,因爲那個人很可能就在她附近,她說出來就是個死。她隻能通過模仿兇手當時的行爲,來向别人揭發兇手。”
“然後你就懷疑兇手是三叔?”
“不不不,一開始沒懷疑到他頭上,雖然我現在已經确定了。”
“那你是怎麽懷疑他的?”
“那天,我從草場附近路過,小櫻和碧清還有大黃在玩球,三叔支開了碧清,抱起小櫻給小櫻喂糖,我走過去,說了一句小櫻掉牙不可以吃糖,他就立馬把糖給收起來了,那種表情,像是……在藏,很怕被我發現似的,一直到離開,他的整條手臂都是僵硬的。”三老爺其實掩飾得很好,換做前世的自己未必能夠發現,是死過一次之後,心性與直覺都較常人敏感了許多,才察覺到三叔的異樣。這些,她不敢告訴王爺,也幸虧沒有告訴,他們連玄胤都不信,又怎會信她?
玄胤的濃眉蹙緊,眸中有幽光一閃而過:“他是覺得你打斷了他的好事才殺你,還是覺得你懷疑上他了才殺你?”
“都有可能,但後者居多。”甯玥說道,“如果僅僅是因爲我打斷了他的好事,他一怒之下就跑來殺我,那他也太沉不住氣了,自己的目的都沒達成,又惹來一個新的禍事,很容易打草驚蛇。但如果他是怕我懷疑他而去告發他,下手的必要性就大了很多。”
玄胤的眸光漸漸涼了下來:“白眼狼,我父王對他那麽好!”
甯玥歎了口氣:“是啊,我也覺得很震驚、很不能理解,他滅我的口是因爲我對他造成了威脅,但是玄小櫻……一個孩子,怎麽礙着他了?還是他的親侄女兒。”
“玄小櫻是我父王的命根子,如果她再一次出事……”講到這裏,玄胤頓住了。
甯玥睜大眼睛看着他,半晌,他才說道:“我暫時不能下結論,玄昭已經去北城了,希望他能及時帶回一些有用的消息。”
玄昭名義上是去幽州接玄彬,實際,卻是悄悄地前往了北城。
甯玥沒料到,素來與他不對付的三哥,居然才是相信他的那一個。前世的玄昭與玄胤的關系也非常差,不過玄昭沒做過任何背叛玄胤、背叛玄家的事,玄胤登基後也沒把這個三哥怎麽樣,總體來講,玄昭不算一個惡人,脾氣暴躁些,卻有自己的原則。他與玄胤的關系能在這一世有所緩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抵達王府後,二人直接去了文芳院。
王妃正抱着玄小櫻在吃冰鎮荔枝,看到二人,微笑着點了點頭:“回來啦?親家夫人最近怎麽樣?”
甯玥行了一禮,恭順地說道:“我娘挺好,多謝母妃記挂,這是我娘自己做的衣裳,給妹妹的。”說着,她拿出了一套鵝黃色的裙衫。她與她娘說了玄小櫻的事,她娘覺得這孩子必須好好疼,熬夜給做了一套小裙子。
裙子的樣式非常簡單,裙裾上縫了幾隻布做的蝴蝶,蝴蝶的翅膀與眼睛點綴了十分精緻的寶石,陽光一照,栩栩如生,非常漂亮。質地更是沒得挑,她娘做衣裳,最注重的就是舒适。
王妃見慣了高端貨,眼下也不禁被這條裙子閃花了眼睛,捏在手裏,柔軟輕薄的觸感,如同捏着一層紗一樣,光摸着都舒服,真不知穿在身上會怎麽樣了,她迫不及待地讓碧清給玄小櫻換上。
玄小櫻的個子經過一個多月的調理,長高了不少,也沒那麽瘦了,臉蛋兒粉嘟嘟的,穿上這套裙子,活脫脫一個小仙女,一轉,那些蝴蝶好似在圍着她起舞翩然,一屋子人,全都被美翻了。
王妃将女兒抱進懷裏親了親:“我的小櫻真漂亮,小櫻喜不喜歡?”
玄小櫻點頭,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了甯玥,她現在,已經習慣這個名字了:“小櫻喜歡,喜歡裙子,也喜歡四嫂,謝謝四嫂。”
都這麽會說話了,甯玥笑着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腦袋。
玄小櫻彎了彎唇角,又看向玄胤,眸光落在他纏着紗布的手指上:“四哥,你的手怎麽了?”
玄胤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沒什麽,纏着好玩兒。”
“四哥騙人,小櫻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她努力瞪圓眼睛,一臉嚴肅地說。
一屋子人,全被她萌到了。
她又從王妃腿上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到玄胤面前,抓住玄胤的手:“小櫻給四哥吹吹,四哥不疼。”
呼呼地吹了起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額角與鼻翼冒出薄汗,天真而又認真。
玄胤的心裏劃過一絲暖流,感激地看看她,又感激地看看甯玥,要不是她及時阻止了三叔的陰謀,他妹妹哪裏還能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給他吹傷口?
“母妃,我有話對你說。”他四下看了看。
王妃會意,對玄小櫻道:“跟碧清姐姐去看看大黃怎麽樣了吧,它好像還沒吃早飯呢。”
“好哦。”玄小櫻與碧清離開了。
屋子裏隻剩王妃、玄胤與甯玥。
王妃正色道:“說吧,什麽事?”
“就是上次那個縱火犯的事。”
“他怎麽了?”
玄胤道:“我回去之後想了又想,覺得司空朔一計不成,肯定不會善罷幹休,難保他在殺不了我的情況下不派人對玄家的其他人動手,謹慎起見,您最好一直把妹妹帶在身邊。”
王妃蹙了蹙眉:“我知道了,我會對小櫻格外注意的,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明知我們玄家與他不對付,還敢貿貿然去燒人家的船,不是給了人家報複的理由嗎?”
甯玥垂下了眸子。
王妃沒注意到甯玥的異樣,她一直認爲司空朔與玄胤大動幹戈是玄胤太過沖動,根本不清楚甯玥才是那根導火索:“聽明白了嗎,小胤?”
玄胤捏了捏甯玥的手,道:“明白了母妃。”
出了文芳院,甯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角,自己惹的禍,全都被玄胤背了黑鍋。玄胤卻是一點兒也不在意,不就背幾個黑鍋嗎?隻要她沒事,他背幾十個也可以呀!
小倆口手挽手回了琉錦院,一路上,那些灑掃的丫鬟又開始長籲短歎了,好容易“清靜”了兩天,又來花式虐狗了。
見到自己小姐被姑爺帶回來,冬梅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見了,天知道小姐一氣之下回娘家,可把她給吓壞了,小姐的脾氣她再清楚不過,倔,擰,好面子,一般男人還真搞不定她,司空朔不就沒搞定麽?還是姑爺厲害!
她笑嘻嘻地将二人迎了進去。
很快便到了午飯時辰,吃慣了蔺蘭芝做的菜,小廚房的,怎麽吃都沒味道,甯玥興緻缺缺,動了幾筷子便沒動了。
玄胤眸光一動,拉着她上了馬車。
蔺蘭芝正在屋裏長籲短歎,做了一桌子菜,才意識到他們今天已經回王府了,不會過來了,這種感覺,真是糟糕呢,整顆心都像是被抽空了。
剛要宣人把菜撤下去,就聽紅玉在門外喊道:“呀!姑爺!小姐!你們、你們怎麽來了?”
蔺蘭芝眼睛一亮,迎了出去!走到門口,又頓住腳步,清了清嗓子,皺眉撩起簾子,拿腔拿調地說道:“幹什麽呀?怎麽又跑回來了?王府沒給你們飯吃啊?”
甯玥抱住她胳膊,軟軟地說道:“沒你做的好吃。”
蔺蘭芝的唇角揚起一個怎麽壓也壓不下去的弧度,嗔了玄胤一眼:“你這般慣着她!”
玄胤就笑:“不慣她慣誰?”
蔺蘭芝噗哧笑了。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用了午膳,蔺蘭芝的心方不那麽失落了,拉着女兒的手,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但我沒事的,你好生跟小胤過日子,别再吵架了,叫王妃看着不高興。”
甯玥撲進她懷裏:“要是大哥還活着就好了。”
是啊,如果兒子還活着就好了,她就不會每天都被思念給折磨,但兒子已經死了十年了,她再想、再期盼,也不可能活着見到他了。
蔺蘭芝撇過臉,一行熱淚滑了下來。
下午,軍營那邊又來了緊急情報,讓玄胤過去一趟,玄胤讓甯玥在棠梨院等他,但今天是一品軒開張的日子,甯玥不想錯過。玄胤離開後沒多久,她也坐上小樓的馬車去了。
一品軒位于東街的正中心,論人流量,不如南街,但好就好在,東街一帶的住戶全都是非富即貴,随便一個不起眼的客人,說不定都是皇室的後裔。
瞧,宣傳都沒做呢,第一天開張就座無虛席了,可見這些達官貴人每天都閑得蛋疼,不關心朝政、不關心戰事,隻哪裏開了新的尋歡作樂之所,消息最爲靈通。
徐娘子跪坐在廊下的木質地闆上,優雅從容地爲客人們表演着她的茶道。
她每天都接待兩個客人,但爲了慶祝門店開張,她将會連續一個月,每隔三天,免費、公開地爲大家表演一次。
她表演完,現場一片贊許之聲。
接下來,開始預定每天的兩個客人了。
第一個客人采取預訂制,先到先得,價格,三十兩。
這個價格,夠老百姓一整年的花銷了,然而對于這些達官貴人而言,卻僅僅是九牛一毛。
侍女一報完價,便被一名二十出頭的富家公子搶去了。
第二個客人采取競拍制,價高者得,起價,十兩。
他們從沒聽過如此古怪的銷售方式,都感到新鮮極了,反正他們别的沒有,銀子卻多得像土,競拍什麽的,太合心意了嘛!拍到了就是财富的象征哇!
“二十兩!”一個胖公子舉手道。
一名老者不甘示弱:“三十兩!”
胖公子不屑一哼:“我五十!”
人群中,發出了幾聲弱弱的吸涼氣的聲響,看一場表演,就花五十兩銀子,好像……貴了些吧?
老者不服:“一百兩!”
“哎喲!”胖公子站了起來,“我一百五!”
另一個中年男子舉了舉手:“二百。”
胖公子看來是志在必得的,雙拳一揮:“我二百五!”
噗——
哈哈哈哈……
全場都笑歪了!
最後,徐娘子的第二場表演被“二百五”以二百五的價格拍了下來。
第一次競拍,能拍到二百五的高價不錯了,大家對徐娘子的茶道也全都非常滿意,生意往後,一定會越做越好。甯玥滿意地上了馬車,又去回春堂。
掌櫃一件甯玥滿面春風的神色,與前幾日的晦暗截然不同,猜出她與郡王和好了,當即把阿吉、阿蒙叫出來,與甯玥說了二人的情況:“……是郡王派來的,我原本怕他們軍痞子氣息重,幹不了回春堂的事兒,才先叫他們試試,好的話再告訴您,不好,直接打發了。”
甯玥知道掌櫃的沒告訴自己,是怕自己氣玄胤而不收玄胤用的人,這麽會給她台階下,掌櫃也是一個人精啊。甯玥笑了笑:“黎叔看着辦吧。”
稱呼改了,黎掌櫃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半日,才眼睛發亮地說道:“好、好的!”
布莊以三萬兩銀子的價格談了下來,這比市場價高出了差不多兩千兩,但布莊老闆免費承包了他們裝修後的所有布制品,如窗簾、床單、大夫夥計等人的衣裳,并在新布莊裏,挂了回春堂的宣傳。
下午,甯玥叫了工匠來量地方,他們都是曾經給布莊做過裝修的,對布莊的格局非常清楚,但是他們給甯玥出的圖,卻并不讓甯玥感到滿意。
他們問甯玥究竟想要什麽樣的,偏甯玥自己也說不出來:“反正……反正不是你們畫的這樣!”
那是哪樣?工匠們也很是無奈啊!
臨近晚飯的時辰,前來面試的大夫們來了,其中不乏經驗老道的郎中,也不乏初出太學院的醫學士。回春堂招募大夫時承諾的月錢是每月二十兩,這在京城的大夫圈裏絕對是個天文數字,許多郎中一年也賺不了這麽多,但回春堂一個月就可以了,而且據說做得好的話還有獎金。前來試試運氣的足有百人之多,這可真把黎掌櫃給吓壞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太醫院在招人呢!
他沒進過宮,不清楚甯玥其實就是按照太醫們的月錢給他們開的。
第一輪,認藥材,根據半片葉子,或者一根根莖說出藥材的名字,這一輪,刷下了五十人。
第二輪,找了幾名病患,讓他們分别診治,講出治療方案,刷下了三十人。
之後,資曆最老的萬大夫具體靠了他們一些醫學上的疑難雜症之法,又給刷了二十。
最後隻剩十五人,黎掌櫃根據自己的眼力,挑了幾個老實巴交的。
甯玥想了想,搖頭:“太老實了也不行,咱們回春堂是要盈利的,既要有醫德,也不能完全不會做生意。”
黎掌櫃明白了,按照甯玥的要求,挑了幾個本性良善卻不乏機靈的大夫。
等甯玥忙完一攤子事,已是深夜,一轉頭,見玄胤黑着臉站在光影中,她微微一怔:“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瞧那他黑頭土臉的樣子,怕是等了不少時辰了。可自己一直在忙,完全沒發現他!
玄胤臭着臉走到她面前:“不是讓你在棠梨院等我嗎?我去接你來這邊呀!現在仇家那麽多,萬一讓你碰上怎麽辦?”
甯玥微微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沒事嘛?下次不這樣了,啊?”
“你總是這麽說!”玄胤哼着撇過了臉。他處理完軍營的事,馬不停蹄地趕到棠梨院,誰料撲了個空,差點沒吓死!南疆的血衛還沒放棄對他的追殺,三叔又在一旁虎視眈眈,她是嫌自己命大還是怎麽?
甯玥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手指撓了撓他掌心,軟語道:“真的沒有下次啦,我肚子好餓,我們去吃小龍蝦吧!”
“你嫌我錢少呀,這麽拼命?”上了馬車,玄胤仍舊是意難平,都不抱她了。
甯玥主動湊過去,摸了摸他喉結道:“是我自己閑不住,想做點什麽,我喜歡做生意。”他給的黃金,吃幾輩子都夠了,隻是她也想自己賺,她就是享受這種生财的過程。還有一點她沒說,可能也是前世留下的陰影。司空朔登基後不久,國庫虧空,爲了堵住巨大的财政漏洞,司空朔納了一個富商的女兒爲妃。也許,她無法掌控全天下的财富,但至少,她不希望自己輸給一堆銀子。
玄胤并不知道她的過往,隻是覺得她好像不安,才這麽努力地賺錢,玄胤拉開暗格,取出兩張契紙。
“這是什麽?”甯玥納悶地問。
“自己看。”
甯玥打開一看:“煤礦?”
“嗯,兩座,父王剛給我的,母妃不知道,你别說漏嘴了。”玄胤說。
“啊!父王的私房錢啊!”甯玥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眼睛賊亮賊亮的,“太意外了,父王也藏私房錢?”
這不是重點啊,重點是這些錢現在是你的了!玄胤郁悶地看着她。
甯玥歡喜極了,拿着契紙看來看去:“玄胤,父王對你還是不錯的,他一直對你不管不問,也是怕太寵愛你了,反而惹母妃不高興吧?他不待見你,母妃才會可憐你、對你好,是不是這樣?”
“誰知道他?”玄胤的鼻子哼了哼,不再說話了。
“玄胤。”
“幹嘛?”
甯玥眯了眯眼睛:“你以後要是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不管你對他好不好,我都會掐死他!”
玄胤:“……”
夜間,下了一場小雨,地面濕漉漉的,玄胤将甯玥扛在肩上,又虐了一遍灑掃的丫鬟們,揚長而去了。
沐浴過後,甯玥坐在書桌旁,提筆,焦頭爛額地畫着什麽。
玄胤走過來,摸了摸她尚未擦幹的發,拿起棉布,學着她曾經的動作,細細擦了起來,手指纏着紗布,動作不是很靈活,但聊勝于無就是了:“你在畫什麽?”
“回春堂的圖紙,我盤下了隔壁的布莊,打算把兩間鋪子合了。”甯玥抓了抓腦袋,一下子抓到他的手,才發現他在給她擦頭發,“你不要命了?你不能沾水的!”
奪過棉布,拆了他的紗布,給他重新上了藥,準備纏上紗布時,他道:“等下再包紮。”他提起筆,“你想要什麽的?”
“寬敞、明亮、幹淨,特别幹淨的那種!最好能分區,然後增多一個特殊通道,你不知道,上次來了一個被刀子砍傷的,弄得整個回春堂都是血,吓得一些姑娘家一進門就腿軟了。”她繪聲繪色地說,模樣十分可愛。
玄胤寵溺地看了她一眼,動起了手中的筆,手指被燒過,疼得很,一些愈合的傷口又開裂了,索性他畫得快。
“你看看這個怎麽樣?”
甯玥瞄了瞄,眼睛一亮,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看病的地方與等待的地方分開,避免擁擠,側邊開一個特殊通道,能夠容特殊患者入内,而且他精通機關,對于空間的利用也非常精準,一個看似不起眼的石台,掀開後中間是空的,能儲存東西,展開了能拼成一張床,底部藏着刀,抽出來能殺人……
此時的甯玥還對某人的陰毒不太買賬,直到某一天,這些機關全都派上了用場,她才慶幸自己沒對這張圖紙做一絲一毫的改動。當然,這是後話了。
這邊,夫妻倆甜甜地說着小話兒,那邊,冬梅神情古怪地進來了:“小姐,四爺。”
“怎麽了?”甯玥給玄胤包紮好最後一根手指。
冬梅皺了皺眉,道:“王妃請您過去一趟。”
這麽晚,王妃該歇下了才對——
怕是出了什麽急事。
甯玥不敢怠慢,當即換了身衣裳,前往了文芳院。
文芳院内,一個媽媽抽着帕子,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這位媽媽甯玥認得,是尤氏的陪房何媽媽。
難道……是尤氏出事了?
“好了好了,你别太擔心了,已經讓大夫給瞧過了,沒什麽大礙,歇息幾日便能痊愈。”王妃安慰着說。
何媽媽一轉頭,瞥見甯玥站在門口,欠了欠身,哽咽道:“四奶奶。”
甯玥點點頭,進屋,給王妃行了禮:“母妃,您找我?”
“哎呀,叫我怎麽說呢?”王妃歎了口氣,朝甯玥招手,待甯玥在她身旁坐下,她方說道,“你三嬸今天在屋子裏摔了一跤,閃到腰了。”
“嚴重嗎?”甯玥“關切”地問,心中卻道,閃了腰啊,這麽大快人心,真的假的?
王妃又歎了一聲:“倒是,不算特别嚴重,但短期内下不了床。琴兒那邊就沒人照顧了,琴兒的情況你也清楚,一般的丫鬟婆子照顧不了,容易刺激到她。”
接下來的話,甯玥隐約明白了,不好再裝傻充愣,就淡淡地笑了笑,道:“三嬸打算怎麽安排琴兒呢?”
“本是想交給你三叔照顧,但哪個男人懂照顧孩子的?後又說送到我這邊來,琴兒喜歡小櫻,與小櫻倒是處得來,偏偏小櫻這幾日夜咳,也不大方便。”王妃很是惋惜地說道。
是不方便,還是怕琴兒一發狂傷了玄小櫻?
王妃又道:“想來想去,就隻剩你與瑤兒,還算得琴兒喜歡。偏瑤兒懷着孕,自顧不暇,終日吃了睡、睡了吃,哪能好生照顧琴兒?爲今之計,倒像是隻得麻煩你了。”
孫瑤懷了孕,與琴兒呆在一起更危險,她既不是親生兒媳,又不是親生女兒,由她來接這個燙手山芋再好不過了。
“你娘家那邊忙完了吧?”王妃又問。
最後一條路也堵死了,想借故回娘家都不行了。不過,甯玥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把琴兒推開,王妃的私心她理解,換做是她,也不會讓一個孩子與一個孕婦去涉險,更重要的是,她喜歡琴兒,不會因爲琴兒危險就将琴兒拒之門外,哪怕這件事本身就藏了一點貓膩!
當然,她也不能一條退路都不給自己留。
“母妃,我很喜歡照顧琴兒妹妹,隻是我年紀輕,缺乏經驗,萬一照顧不好,三叔三嬸惱我怎麽辦?”她難爲情地說。
“這……”王妃遲疑了,甯玥的歲數的确輕了些,琴兒若被照顧出個閃失,難以像老三交代。這畢竟,是老三的獨女。
一旁的何媽媽忙開口了:“不怕!咱們小姐是最好照顧不過了!不挑吃不挑穿,夜裏睡覺也不哭鬧……就、就是怕寂寞,得找人陪着……合适的人陪着,我這種粗人不行,像您,小姐喜歡您,您陪她,絕對沒問題!”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陪她的,四爺那邊,我也的照看着,顧不過來的話……”
“不怕不怕!奴婢會叫兩個得力的丫鬟陪着的!”
這副樣子,生怕誰看不出她非得把琴兒塞進琉錦院似的,甯玥心頭冷笑。
“小姐!”回棠梨院的路上,冬梅抱怨地說,“憑什麽把琴兒姑娘送到我們這邊來呀?她閃了腰又不是不能說話,難道琴兒姑娘洗澡是她的、吃飯是她喂的?她還不是就動動嘴皮子而已?”
有人想拿琴兒做刀,她就收下這把刀,至于刀尖兒最終對準的是她,還是别人,拭目以待吧。
“你去把東廂房收拾出來給琴兒。”
“啊?真接她進來啊?”冬梅不能理解,“别呀!萬一她又發狂怎麽辦?又……又殺人怎麽辦?”
“不打雷她是不會發病的,怕什麽?就算發病了,那也未必是要掐死我。”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去收拾房間吧,這個重擔,不想接下也必須接下。”中山王那麽疼愛三老爺,即便王妃這邊不答應,中山王那邊也會點頭,到時候,一樣要把琴兒接進來。
------題外話------
繼續二更,下午五點不見不散,有票的親們,獎勵一下勤奮的作者君吧~
關于大哥的情節,可能跟你們想的不大一樣,但妹控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