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4和好

卻說昨晚險些被人揭穿的三老爺,在輾轉難眠了一整夜後,向長老們那邊告了假,一個人坐在房中靜養。他死活想不通,明明是要燒死馬甯玥的,怎麽會燒到了玄胤。難道,那個人沒看清在賬房午睡的究竟是馬甯玥還是玄胤嗎?這一點,他已經不可能得到答案了。

尤氏端了一碗蓮子羹進來,見三老爺面容憔悴,心疼地說道:“一天沒吃東西了,好歹用幾口。”

被尤氏這麽一說,三老爺的确感覺到了些許饑餓,可他現在哪兒有吃東西的心情呢?該死的沒死,不該傷的卻傷了。

尤氏看他不動,猜測他在爲馬甯玥的事煩惱,忙寬慰道:“或許……沒你想的那麽嚴重,你不就是給小櫻吃一顆糖嗎?小櫻正在掉牙,她不許小櫻吃也是正常的,未必就是懷疑你的糖有問題。”

三老爺眯了眯眼:“你沒看到她當時的表情,她絕對是猜到了。”他不會承認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惹得甯玥起疑了,一般人在給小孩子東西吃被打斷時,都會反駁說“不就是一顆糖嗎?你看她那麽想吃”之類的話,而他卻因爲心虛下意識地把糖捏進了手裏,半句沒再替給玄小櫻吃糖的話,就連關心關心玄小櫻的牙齒都不曾。對于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來說,他的漏洞太多了。

尤氏卻不清楚這些細節,隻以爲三老爺太過謹慎,導緻草木皆兵了:“唉,猜到就猜到吧,她能怎麽樣?證據都毀了,她敢來咬你不成?”

“嗯。”三老爺同意地點了點頭,王爺終究是站在他這邊的,玄胤都把兇手揪緊王府了,他幾句話就令王爺王妃将嫌疑轉接到了司空朔的頭上,也得虧司空家與玄家不對付,不然這屎盆子還扣不下去。但被人懷疑的滋味終究不好,如鲠在喉,“還怕小胤也對我起疑啊。”

“這……”尤氏的臉色變了變,“應該不會吧!大家不都信了是司空朔嗎?”

三老爺沉默着沒說話。

尤氏又道:“老爺,你别再擔心了,老王爺常年征戰,老王妃又随着他一起,他們家四個孩子,老大愛玩兒不管事,都二哥頂着,三……你和小姑子是二哥一手拉扯大的,在二哥心裏,你這個弟弟,卻是如同兒子一般親的,隻要當年的事不被發現,甭管是馬甯玥懷疑你,還是玄胤懷疑你,王爺……都永遠會站在你這邊!”

三老爺露出了些許釋然的笑,想起當年的事,不免又想到了琴兒,很快,笑不出來了,琴兒若一直不記得還好,若想起來了——

“诶?我今天怎麽沒看到琴兒?”他眸光一掃,疑惑地問。

“哦,孫瑤逛街,把她帶出去了,放心吧,孫瑤是個最單純不過的。”

三老爺悶悶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

與孫瑤與琴兒分别後,甯玥又與徐娘子交代了一些茶肆的事情,吩咐她好生準備,這幾天就可以開業了。

徐娘子入京前便聽聞過孫家,知道孫家在茶道方面頗有自己的心得,她能得到孫瑤的贊賞,不免對自己、對茶肆的生意多了好幾分信心。

上了馬車,小樓問甯玥去哪兒。

以往甯玥都是下午或者傍晚去回春堂,今天上午去過那邊,眼下便不大想去,可回家又似乎太早了些,沒辦法,她就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尤其與玄胤冷戰的這幾天,她巴不得自己忙得像個陀螺才好,這樣,便沒功夫胡思亂想了。

“去碧水胡同吧。”

她記得自己有幾套很滿意的裙衫放在那邊了,想去取回來,她可不像玄小櫻,衣服每天都不重複。

茶肆距離碧水胡同不遠,差不多一刻鍾,馬車便到了玄胤的私人小别院。

甯玥在小别院住的次數不多,一共兩回,一次是得痘疹,一次是與來葵水,都被玄胤照顧得好好的,一跨進院門,就想起那段被他精心照顧的日子,特别是得痘疹的時候,那份難得的溫柔。如今變成他傷了,需要她照顧,而她——

“咦?你誰呀?”

廊下,突然傳來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打斷了甯玥的思緒,甯玥擡眸朝對方看去,那是一個仙風道骨的男人,眉清目秀,英姿勃勃,修長的身姿裹在青衣道袍中,一手搖着蒲扇,一手端着小茶壺,一副悠閑不已的主人公樣子。

但這很奇怪,不是嗎?

這明明是玄胤的地方,怎麽會冒出另外一個主人?

還質問她……是誰?!

“你又是誰?”甯玥含了一絲嚴厲地問,她才不是皇甫珊那個笨蛋,會因爲在宅子裏看到不該看到的人,便以爲自己找錯了地方。她住了那麽久,這兒的一草一木都清楚得很,除了眼前這個男人!

妙手神醫品了一口茶:“小娃娃,你走錯地方了吧?”

甯玥與茶打交道多,老遠就聞出那茶葉的品種了,跟王府一樣,都是北域進貢的極爲稀罕的黑茶,黑茶比起綠茶,其實不算好喝,隻是物以稀爲貴,大家都拿它當個寶貝。而且黑茶配上奶或者酥油才好喝,像他這麽幹泡……也不知他怎麽喝的慣的。

可不論怎樣,能喝到王府送來的東西,此人與玄胤應該是認識的了。甯玥的神色緩和了一分,說道:“我是玄胤的妻子,過來這邊拿點東西,敢問先生是……”

原來是那臭小子的夫人啊,看上去才十四五歲,跟皇甫珊差不多大吧!這小丫頭雖不比南疆的公主漂亮,卻是難得的富貴面相,且氣質十分恬靜獨特,難怪那小子不惜闖入皇宮也得把他抓來給她治病了。隻是可惜,他已經發過誓,再不給人治病了。

妙手神醫放下喝了幾天也沒喝慣的茶,咂咂嘴,道:“我啊,我是玄胤請來的客人,姓周。”

其實是綁來的犯人,周神醫在心裏補了一句。

既然是客人,就沒有不招待的道理,甯玥看向對方,溫聲道:“先生喜歡喝這種茶葉嗎?”

“呃……”周神醫摸了摸下巴,“還行吧。”難喝死了,還說什麽一千兩銀子一兩,太狗血了。

甯玥彎了彎唇角:“周前輩不介意的話,我重新給你煮一壺吧。”

煮?

周神醫古怪地看了甯玥一眼,甯玥進了茶室,娴熟地找到了茶餅、茶具和爐子,将水燒開後,敲了一小塊兒放入水中,這邊沒有牛乳,甯玥選了酥油,并灑了幾粒鹽。

周神醫并沒對一個小丫頭的茶藝懷抱任何希望,權當人家想盡地主之誼,他便勉強地喝喝算了,哪知甯玥進去沒多久,他便聞到了一股異樣的香氣,似茶香又似酥油,他在南邊長大,還從沒見過把茶與油一塊兒烹煮的,當下不屑地癟了癟嘴兒。

再好聞又怎樣,一定難喝死了。

甯玥将煮好的茶以大碗盛了端出來:“請周前輩慢用,我先去屋子裏收拾東西了。”

周神醫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去吧。”

弄得他像主人一樣,甯玥沒往心裏去,大概隻要玄胤帶回來的不是女人,她都會十分包容與歡喜的吧。

甯玥去自己與玄胤的房間收拾衣裳了,周神醫看着那碗酥油茶,輕蔑地哼了哼,油泡的茶,嚯,能喝嗎?經京人就是怪,還總說他們是南蠻子,依他看,該把京城人叫北蠻子才對!

周神醫沒喝。

甯玥很快收拾好東西出來了,見他沒動那碗茶,也沒說什麽,道了聲“告辭”便離開了。

她走後不久,冬八滿頭大汗地、極盡虛脫的、快被曬幹的、就要斷氣的走進來了!

“神……神醫……你……你……你要的……小龍蝦……買……回來了……”還有糖炒栗子、紅燒肘子、冰糖葫蘆、茯苓糕,這些,冬八已經沒力氣說出來了。

他把食物放到桌上,便一屁股跌坐下來,吐出舌頭,拼命喘氣。

他總算是看出來了,他們從南疆“請”回來的神醫,根本是個大吃貨啊!每天指使他買這、買那,他的腿都快跑斷了!

太累乏的緣故,他沒注意到桌上的那碗酥油茶。

周神醫挽起袖子,以井水洗了手,開始吃冬八從那家百年老字号買回來的龍蝦,他常年居住男方,鮮少食辛辣之物,但并不代表他不喜歡。隻不過,南方人做辣的總不大地道,京城就好多了。單說這小龍蝦,他是每天都必須吃上一小鍋呀!

周神醫一連吃了七八個,辣得不行了,随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喝之前他都忘記這是一碗酥油茶了,直到喝進嘴裏才意識到味道不對,不過……他沒吐出來,而是睜大眼睛再喝了一口,再一口,四口,五口……

喝完了。

“冬八。”

冬八無力地看着他:“幹嘛?”

他把空碗推到冬八面前,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地說道:“我還要。”

要你大爺!老子快累死了!

甯玥回到棠梨院,蔺蘭芝在小廚房忙活,玄胤一個人坐在桌旁,笨拙地用無法握緊的手去拿勺子舀切成塊的西瓜,西瓜太滑了,舀半天舀不起來。

他郁悶地皺了皺小眉頭,一轉眼,看見甯玥打了簾子進來,想也沒想地說道:“玥玥,喂我。”說完,才意識到甯玥還在氣頭上,自己這不是自讨沒趣麽?

他委屈地低下頭,繼續笨拙地捯弄勺子。

突然,一隻素手探過來,拿了他的勺子,舀起一塊西瓜送到他嘴邊。

他狠狠一愣!

“不吃?不吃我走了。”甯玥說着,就要放下勺子。

玄胤哪裏肯讓她走?一口咬住了勺子,太大的緣故,牙齒都快咬斷了,疼得他倒抽涼氣,卻還是激動地笑了起來,讨好地說道:“好甜啊,還要。”

甯玥面無表情地喂他,他吃得很慢,一勺子西瓜,他一口能吞兩個,非得一次隻咬一丁點兒。好不容易被玥玥喂東西呢,誰知道喂完這個她還喂不喂别的了?

蔺蘭芝從小廚房回來,就見女兒正一勺一勺地喂着女婿,雖說女兒的表情還是挺冷淡的,像誰欠了她錢,但她明白,女兒心裏怕是已經原諒小胤了,隻是拉不下臉來。小胤也是厲害,怎麽整都不生氣,一直笑嘻嘻的,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加油小胤,娘看好你!把玥玥拿下,趕緊滾床單給娘生個寶貝外孫!

晚飯,蔺蘭芝借口要去福壽院照看妞妞和小寶貝,将這方天地留給了這對小倆口。女兒臉皮薄,她明白的!

蔺蘭芝一走,玄胤就蹬鼻子上臉,靠上了甯玥的肩頭,怕壓着她,沒使力:“玥玥玥玥,我好像是中暑了,頭特别疼,渾身沒力氣,怎麽辦呀?”

甯玥沒理他,端起碗來,自己吃飯。

他直勾勾地盯着甯玥的筷子,不停吞着口水。

甯玥捏了捏手指,遞了把勺子給他。

“今天、今天的手也很疼……不知道是不是兩天沒換藥,傷口發炎了……”他可憐兮兮地說。

甯玥的睫羽顫了顫,握着筷子的手一點點變緊,半晌,拿起他的碗筷,開始喂他。

玄胤的心裏簡直要樂開花了,嘴上不說,心裏其實是在意他的吧?

吃完飯,甯玥讓人把桌子收拾了,自己去浴室洗澡。

玄胤賴皮地跟了上去。

甯玥柳眉一蹙:“幹什麽?”

“我也要洗。”

甯玥将衣裳合攏,淡淡說道:“那你先洗吧。”

玄胤把手伸到了她面前:“你幫我把紗布拆掉。”

可這個不能拆掉!确切地說,傷口沒長好,不可以沾水。

“那你别洗了。”

“我要洗。”說着,他自己用牙齒去咬紗布,真打算把紗布給拆下來。

這家夥、這家夥……甯玥快被他氣死了,就是吃準了她心疼他,吃準了她不會不管他!

洗完澡,某人的臉上已經足以開出一片花海了。

甯玥穿着亵衣進了裏屋,玄胤屁颠屁颠地跟過來,甯玥倒是沒将他轟出去,在床邊坐下後,說道:“把我給我看看。”

剛剛洗澡,雖是十分注意了,可還是沾了些水,必須立刻更換藥。

玄胤乖乖地把一雙爪子遞到了她面前。

她打開醫藥箱,取出剪刀和藥水、藥膏,給他細細地處理了傷口,畢竟有過一次驚豔了,這一次弄起來沒那麽生硬,痛感也降低了些。

玄胤到底年輕,傷口愈合得很好,相信過不了多久便能長出全新的皮膚組織來,隻是天氣太熱,真該少在外頭轉悠。

“這幾天,别出門了。”

“你心疼我?”玄胤湊上去,嘿嘿地笑。

甯玥撇過臉,沒理他,收拾好工具箱,脫了鞋上床。

玄胤勾了勾右唇角,賴皮地貼過去,整個胸膛都貼住她後背。

甯玥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往裏挪了挪。

玄胤又跟着貼了貼,到最後,甯玥整個人都與牆壁挨着,再無路可退了,才咬唇,閉上了眼睛!

“玥玥。”玄胤輕輕摟住了她,依舊能感受到她的僵硬,他心疼将她整個人納入懷中,加緊了手臂的力度,“我們和好吧,别再生我氣了,你看你自己也難受。我承認我不該瞞着皇甫珊的事,但我以人格擔保,我對她絕對沒有非分之想。那次闖進她營帳,實在是誤打誤撞,你要是不信,等我二哥回來你去問他,看我跟皇甫珊究竟有沒有私情。事後,皇甫珊領着一堆人來追殺我,我受了她一箭,權當還給她了。哪知我去找……找人的時候,又被她擺了一道,她把我要的人帶回南疆皇宮了,我氣不過,就在她牆上寫了一句母夜叉,你玄四爺爺到此一遊。我哪裏知道,她就爲了這句話,還跑到西涼來殺我?沒告訴你,是因爲我怕你知道了會生氣,我僥幸地想着,她殺不了自己就會回南疆……”

誰料還是穿幫了,穿幫的後果,比直接告訴的後果嚴重一百倍,果然做人啦,無論何時都不能心存僥幸。

“下次還敢不敢了?”甯玥瞪着他問。

他将頭埋進她頸窩,聞着她秀發的清香和獨屬于她的體香,道:“不敢了,以後什麽都不瞞着你了。”

------題外話------

二更送到~

知道大家很想看馬大哥,已經在加快速度了~

好久沒求票了,不知道有沒有票啊,一天一萬五,真的好辛苦啊,手指都發抖了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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