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芝。”馬援開口道,“我剛剛說的事,你能考慮一下嗎?”
蔺蘭芝想也沒想地朝他瞪了過來:“馬援,虧我還以爲你真的洗心革面了,沒想到,你一切都是裝出來的!你心裏,還是向着那個差點害死我的白霜兒!”
馬援讪讪地說道:“沒,沒裝,我是真的想跟你好,這幾天,我也真的沒再去看她。你壽辰上的事,我也很生氣,她不該動歪心思的!好在……你并沒有事……”
“我沒事,她就可以被饒恕了嗎?”蔺蘭芝幾乎要氣笑了,若非玥兒與小胤機警,提前收買了戲子,現在,名節盡毀的人就是她了。這個男人,竟然還爲白霜兒求精,叫她原諒對方!這些天,他處處黏她、逗她、哄她,原來全都是爲了那個白霜兒!
馬援低下了頭,說道:“我不是讓你饒恕她,隻是,她孩子沒了,也算得到懲罰了,我到底欠她們家一條命……”
“馬援,那是你欠的,不是我蔺蘭芝欠的!我沒道理爲了幫你報恩,就給我女兒找一個庶母!”
“我們是夫妻,你難道不能體諒我一下?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隻是……虧欠她太多。”
蔺蘭芝氣得把不想說話了,叫她答應白霜兒過門,死都不可能!
……
卻說甯玥追出去後,一路跟蹤白霜兒,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落,這個院子,看上去不像是給普通香客居住的,倒像長期定居的那種。
白霜兒從後門進了院子,回頭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門。
她穿過後院,踏上走廊,拐入了最東邊的一個小房間,那裏,白薇兒已經等候多時了。
白薇兒依舊戴着淡青色幕籬,即便在光線昏暗的室内,半透明的幕籬中,她右臂上了夾闆,爲更好的制動,用紗布繞過脖子,将手臂吊了起來。
她靜靜地看着滿頭大汗的白霜兒,紋絲不動地說道:“都辦成了?”
白霜兒瞄了一眼坐上的少女,感覺一股無形的威壓朝着自己壓迫而來,不由自主地,她微微低下了腦袋:“是的,辦成了,她現在已經暈得不省人事了。”
“哦?她沒起疑?”這話,聽着好像不太相信白霜兒的辦事能力。
白霜兒的心裏閃過了一絲不悅,可不知爲什麽,對着這個相處了幾個月的妹妹,她竟然沒膽子發出火來,她道:“她疑心病很重,小師傅送來的東西,我吃了大半,她一口也沒動。後面,我按照你說的,與她交代了一些你的‘事’,還把那塊玉佩給了她,她才好像信了我。但也沒有立刻答應我的請求,隻是十分狡猾地說,我幫助她除掉你了,她再讓我在馬家過得順風順水。可順風順水是什麽?是不再找我的茬兒,還是給我平妻之位?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子,那麽容易糊弄!”
講到這裏,見對方沒有絲毫回應,心知自己跑題了,又回歸正題道,“我等她睡下了,在燈裏下的藥。不過……你究竟打算做什麽呢?把她迷暈之後,将她殺了……還是賣了?”
白薇兒沒有說話。
白霜兒又問:“你是想除掉她之後嫁給胤郡王吧?但你一定得小心些,她與你在同一座寺廟,她出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你。”
“我?”白薇兒輕輕地笑了一聲,“不是你嗎?你跟她住同一個房間,又與她素有仇怨,她死了,誰不會認爲是你幹的?”
白霜兒勃然色變:“你……你栽贓我?”
白薇兒神色無波地說道:“開個玩笑而已,那麽緊張做什麽?我留着她還有用。”
“那你得快點,萬一藥效過了,想再對她下手怕是沒這麽容易了。”白霜兒好心提醒。
白薇兒卻不以爲然道:“你真以爲自己得手了?”
白霜兒又是一驚:“什麽意思?”
白薇兒看向白霜兒身後的房門,不緊不慢地說:“來都來了,不進屋坐坐?”
話落,甯玥被紫鵑推了進來,紫鵑的刀架在甯玥的脖子上。
白霜兒瞠目結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看看甯玥,又看看白薇兒,問:“這……你……你們……”
“我從沒指望你能騙過她。”白薇兒說。
白霜兒越發疑惑不解:“沒指望我騙過她,那就是你指望我……迷暈她,你知道我會失手,你……”
“沒錯,我信的是她,不是你。”白薇兒點了點頭。
白霜兒一頭霧水,腦子都不夠用了。
還是甯玥“好心”地給她解釋了一番:“她知道,不論你懷揣着什麽目的,都能被我一眼看穿,所以,她便撒謊騙你,讓你務必将我迷暈。我裝作被你迷暈後,你偷偷摸摸地出去,我想知道你們究竟打算對我做什麽,一定悄悄地跟蹤你,如此,便自然而然地落入她布下的陷阱了。”
白霜兒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你的意思是,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将你引來這裏?”
甯玥淡淡說道:“是的,但如果她直接告訴你,想法子将我引來,我看穿你的目的後,又怎麽會傻兮兮地跟來?”
啪,啪,啪。
白薇兒拍響了巴掌,雖隔着幕籬,卻依舊能讓感覺到她在笑:“不愧是被我花了心思對付的人,夠聰明、夠伶俐。”
“再聰明、再伶俐不也栽到你手裏了?想誇你自己就直說,何必踩着我?”甯玥好笑地勾起了唇瓣,尚未褪去嬰兒肥的臉上,沒有因爲此時的狀況而露出一絲一毫的懼色,仿佛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身陷囹圄了一樣。
白薇兒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視地看着她道:“故作鎮定也無用了,馬甯玥,你既然中了我的局,就别想好端端地出去。”
“是嗎?”甯玥摸了摸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挑眉說道,“能不能把刀拿開?你這丫鬟少說也是個暗衛,對付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用不着這麽給面子吧?”
白薇兒給紫鵑使了個眼色,紫鵑收好刀,面無表情地退至一旁。
一旁的白霜兒吓傻了,這個丫鬟原來是個暗衛啊,難怪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她不理不睬,她轉頭望向白薇兒:“你究竟是誰?”
白薇兒語氣輕蔑地說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麽?”
“你……”白霜兒蒼白的臉又急速變得鐵青,“你真是南疆人?怎麽會這樣?那些話,不是爲了博取甯玥的信任胡編亂造的嗎?”
白薇兒卻懶得與她廢話了,給紫鵑打了個手勢,紫鵑将白霜兒擰到了隔壁,然後返回來,繼續虎視眈眈地盯着甯玥。
甯玥聳聳肩,在一把幹淨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吧,把我抓到這兒幹嘛?不會是想挾持我威脅玄胤娶你吧?我告訴你,不可能。”
不論前世今生,玄胤都不是一個可以被成功威脅的人,哪怕與敵人以及心愛的人同歸于盡。
玄胤上輩子愛沒愛過誰她不清楚,她隻知道玄胤曾經養過一隻非常兇悍的藏獒,他對它愛不釋手,據說上朝都帶着它。有一次,一個亂黨活捉了他的藏獒,威脅他放了自己的兄弟,這個要求其實不難滿足,換做任何人,都會先答應他的條件,哪怕事後再把他們抓回來。玄胤沒這麽做,他一箭射死了自己的愛寵,然後車裂了這個亂黨,以及亂黨的兄弟。
玄胤看起來痞裏痞氣,骨子裏卻有着某種不容侵犯的尊嚴。
她看向白薇兒,隻要白薇兒不是傻子,就該明白,她剛剛那句話不是在吓唬她。
白薇兒的唇齒間流瀉出似笑非笑的聲音:“你放心,我沒那麽傻,拿你去威脅一個根本威脅不了的人。”
甯玥緩緩地垂下長睫,捏着纖白如玉的手指道:“這麽說,你引我來,的确是想威脅誰了。”
白薇兒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也沒表露出太大的驚訝,事已至此,讓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知道實情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已經改變不了什麽了。她将幕籬輕輕撩起,微露出一截光潔的下颚與嫣紅的薄唇:“紫鵑,我沐浴好了,可以把世子他們請進來了。”
“是。”紫鵑點了甯玥的穴,将甯玥放到白薇兒身邊,自己則出去将玄煜與司空流請了進來。
看到甯玥的一霎,玄煜與司空流的臉上同時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咦?小丫頭,你怎麽也會在這裏?”司空流撓撓頭,滿眼不信地問。
甯玥苦澀地勾了勾唇瓣:“抱歉,連累你們了。”
司空流張大了嘴巴。
玄煜的眼神,從進屋開始,便一直落在甯玥的身上,不知想了些什麽,晦暗難辨。
白薇兒用完好無損的左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雲淡風輕地說道:“世子和司空老先生請坐吧,我讓人沏了上好的茶,二位,一定會非常樂意嘗一嘗的。”
玄煜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看了白薇兒一眼,與司空流坐在了寬大的椅子上。
紫鵑即刻奉上茶來,一人一杯,茶水的顔色略顯古怪,比濃茶略淡,比清茶略深,還散發着一股異樣的氣味。
司空流放在鼻尖聞了一下,眸光一顫:“鶴頂紅?”
玄煜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白薇兒笑着點點頭:“是啊,司空老先生猜的真準,就是鶴頂紅。”
司空流惡寒地癟癟嘴兒,把杯子放下了。
玄煜也打算将茶杯放下,白薇兒卻看着他道:“世子确定要這麽做嗎?我手裏的毒針,可不是開玩笑的。”
她指縫裏的針,抵上了甯玥嬌嫩的脖頸。
這種針,甯玥早在回春堂便見她使過一回,一眨眼,将一名壯漢撂倒,後來,回春堂的大夫對壯漢進行了搶救,卻回天乏術。這針若是刺進她皮膚裏,别說司空流,隻怕連白薇兒自己都搶救不過來。
甯玥垂下長長的睫羽,沒再言語。
司空流卻一下子跳了起來,指着白薇兒,目瞪口呆道:“喂!小娃娃,你這是做什麽?快把針放下來!有話好好說!”
白薇兒嘲諷地笑了一聲:“你以爲事到如今,我們之間還能好好說?”
玄煜的眉頭皺了一下。
司空流嚷道:“喂喂喂!小娃娃,我知道你很生玄胤的氣,玄胤那麽對你,的确是他不厚道,但這一切與玥丫頭無關,也與玄煜無關啊!你要報仇,找那臭小子得了,千萬别濫殺無辜!聽老頭子一句勸,别做傻事,啊?”
白薇兒笑了,一開始是輕輕的,後面,肩膀開始抖動,沒多久,整個人都恨不得前俯後仰的起來。
司空流黑了臉:“你笑什麽?瘋了不成?”
“我笑你天真啊,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沒看出我究竟想要什麽。”白薇兒堪堪止住笑意,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玄煜,“世子,我耐心有限,你和她的命,自己選一條吧!”
玄煜捏着茶杯的手倏然一緊。
白薇兒又道:“從你放棄合歡之法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對馬甯玥動了心。你真以爲我看上你弟弟了嗎?爲了嫁給他,不惜用解毒的法子逼迫你們家?”
玄煜捏着茶杯的指節隐隐泛出了白色:“你究竟是誰?”仿佛從喉嚨裏壓出來的聲音,比平時的沉上許多倍。
白薇兒卻好似沒察覺到他的怒火,恣意地揚起下巴道:“我說過我耐心有限,你想知道什麽,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在她死前告訴你,還是死後告訴你,你自己選!”
玄煜的喉頭滑動。
司空流按住即将擡起來的手:“别沖動!誰知道她會不會信守承諾?萬一她死不認賬,你豈不是白死了?”
“司空老先生說的沒錯,我的确有可能反口,但眼下,你隻能與我打賭。喝了,她有一半生還的可能;不喝,她一定會死得很慘。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威大将軍,你究竟會不會用自己的命,來賭她一半生還的可能呢?”白薇兒對玄煜,冷笑着說。
甯玥的餘光死死地盯着白薇兒:“你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算計我們的?”
白薇兒道:“比你想象中的,可能更早一點。”
甯玥柳眉一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撫遠公主心髒不好,治療她,隻是爲了更好地接近中山王府?”
白薇兒微笑着沒有說話,她的笑很冷,紅唇勾起,卻讓人感覺不到愉悅。
甯玥知道自己猜對了,又道:“你也知道玄胤中了蠱毒是不是?這麽隐蔽的事,你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無可奉告。”白薇兒揚着下巴說。
甯玥被她孤傲的樣子惡心得想上去抽她兩下,但甯玥不能,隻得用冰冷的餘光死死地看她:“你也知道玄胤的娘親是誰,故意打扮成她的樣子,既騙取大家的好感,又吸引玄胤主動去找你。如此,你便能制造一次與玄胤的邂逅,然後,你順利地被玄胤俊美不凡的外表‘傾倒’,想要嫁給他,不惜逼婚。這些,我沒說錯吧?”
白薇兒淡淡地道:“真聰明。”
甯玥冷聲道:“但同時,你明白自己的逼婚不可能成功,之所以依舊那麽做了,隻是爲了把自己變成一個弱者,引起大家的同情,尤其是促成這樁婚事的玄煜,内心一定對你充滿了愧疚。你搬來寺廟居住,玄煜不可能對你置之不理,玄煜時常來看你,你對玄煜下手的機會就多了。”
“不可否認,你猜的*不離十,隻一點你沒猜對。”但這一點,白薇兒不預備告訴甯玥。因爲這太丢人了。她勾引玄胤時,可沒想過自己會失敗,自己成功征服玄胤之後,對付起玄煜來,會比在寺廟更容易。是勾引失敗了,不得已,她才啓動了第二套方案。第二套方案存在一定的風險,玄煜隔三差五來看她,但萬一玄煜來的日子,并不是馬甯玥爲婚事入寺廟祈福的日子怎麽辦?好在她運氣不錯!馬甯玥來的第一天,碰巧玄煜就送上門了!
甯玥将她一會兒失落一會兒得意的神色盡收眼底,哪裏不明白她算漏了什麽?玄胤是這場計劃中,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變故。其實就連她,都沒料到玄胤會拒絕得那麽幹脆。
“白薇兒。”甯玥放緩了聲音,“爲什麽一定要殺玄煜?玄煜從沒得罪過你。”
白薇兒冷哼道:“不殺他,難道等他揮師南下,厮殺我們南疆人嗎?”
“呀!”司空流炸毛了,“你是南疆人啊?”
白薇兒不屑一笑:“現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玄世子,喝吧!我數三聲,毒針便會刺死你的心上人了。”
甯玥的目光落玄煜僵硬的臉上:“世子,不要……”
白薇兒的針又往她肌膚上靠近了一分,陰寒的氣息,從針尖傳來,如一點就着的鬼火,瞬間籠罩了甯玥。
甯玥不敢吭聲了。
白薇兒滿意一笑,又對玄胤道:“世子,還不喝嗎?”
玄煜最終還是喝下了,喝得一滴不剩。
“哈哈哈哈……”白薇兒幾近癫狂的笑聲,在房裏突兀的響起,“玄煜,這是最純正的鶴頂紅,饒是我師父前來,都沒辦法把你從閻王殿拉回來!你去死吧!沒了你,這場仗,我們南疆赢定了!”
玄煜捂住胸口,身子無力支撐了似的,慢慢地彎了下去,這種鶴頂紅,毒性發作得非常快,他渾身繃緊
,肩膀開始抖動,不多時,整個身子都抖動了。
卻不是難受的,而是……笑的。
他笑,他居然在笑!
白薇兒瞪大了眸子:“玄煜!”
玄煜擡起頭來,玩味兒地看着白薇兒,在白薇兒逐漸變得驚愕的注視下,緩緩揭掉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南疆公主,别來無恙啊。”
“玄胤?!”白薇兒勃然變色!
玄胤邪魅地勾起了右唇角:“啊,公主還認得我,還以爲公主成天戴着幕籬,連我長什麽樣都沒看清呢。”
“你……你怎麽會……”白薇兒惶惶然地按在了胸口。
“怎麽會什麽?怎麽會沒中毒,還是怎麽會識破你的身份的?”玄胤濃眉一挑,說道,“你醫術那麽好,不會連我中的什麽蠱都看不出來吧?”
老天爺是很有智慧的,他創造的任何東西都是一柄雙刃劍,比如玄胤的蠱毒,雖是天下間最難解的蠱,卻也是最神奇的蠱,任何毒藥在它面前,都會變得像白雞蛋一樣,不堪一擊。
司空流背過身,壞壞地竊笑,上回用這家夥的血做的解毒丸,買了好幾萬兩銀子呢。鶴頂紅的确很厲害,但玄胤的血比她的毒藥更厲害啊。惡婆娘,你隻管紮甯玥,紮了也沒事。
白薇兒顯然也明白自己的威脅失去效力了,如果早知道來的人是玄胤,她說什麽都不會用鶴頂紅,她該用蒸籠,把玄胤的蠱給活活蒸醒!
但現在,再談如果又有什麽用呢?
她不僅失策了,還被對方識破身份了!
燭光越來越亮,她卻覺得世界一片灰暗。
……
當晚,這位南疆公主就被玄胤關了起來,但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并沒因此而結束,在甯玥與玄胤忙着處理她的事時,白霜兒逃跑了,逃到馬援與蔺蘭芝的房中,劫持了蔺蘭芝。
甯玥趕來時,他們已經站在了冷風呼嘯的山巅。甯玥看着被白霜兒扣在臂彎裏的的蔺蘭芝,眼底閃過一絲擔憂之色,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對白霜兒說道:“白霜兒,你想幹什麽?”
白霜兒厲色道:“放了我妹妹!”
甯玥差點兒笑場,天啦,天底下真有這麽蠢的女人!前一秒,還被白薇兒耍的團團轉,這一刻,就又要做白薇兒的狗腿子了!
“她不是你妹妹,你剛剛已經親口承認了,别說你聾了,沒聽到!”
聽到了又怎樣?她如今與白薇兒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白薇兒死了,她也跑不了。白霜兒說道:“放我們離開,我不會傷害你娘。”
甯玥看了一眼低着頭,滿面羞愧的父親,明白是父親掉以輕心,才叫白霜兒在他眼皮子底下劫持了蔺蘭芝,可笑啊,他父親究竟是對白霜兒信任到了什麽程度?
“白霜兒,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她不是普通的南疆人,她是南疆公主。”
公主?短暫的驚訝後,白霜兒更加高興了,公主不是更好嗎?如果自己救了他們的公主,他們一定會厚待自己的。反正自己在西涼也混不下去了,倒不如到南疆去,說不定,還能有一番新的機遇!
然而,她沒高興多久,便被甯玥的一番話摔進了地獄。
“你父親,就是被她害死的。”
“你胡說!”
“我沒胡說。”甯玥從懷中拿出玄胤的部下從臨淄白家大宅搜出來的賬冊,“這裏面記錄了她的每一次行動,其中,就有你父親的。這裏面的文字,已經被太學博士翻譯過來了,不信的話,你自己看!”
甯玥将冊子丢到了白霜兒懷裏。
白霜兒讓蔺蘭芝翻給她看,蔺蘭芝翻開了,她隻匆匆掃了一眼,便覺着一股血氣湧上了喉頭。
甯玥不疾不徐地說:“你父親也是南疆人,他從很小的時候便混入西涼,開始了他的細作生涯。他娶妻生子開店……每一步,都是南疆那邊授意的。你娘,當初就是發現了他的身份,所以慘遭滅口。之後,爲了避免類似的情形發生,他沒再續弦。他在外面養的幾房妾室,其實也都是南疆細作。大家都認爲外室是見不得人的,平日裏藏着掖着也正常,所以,沒人懷疑她們的細作身份。”
“不……這不可能……我父親……不是細作……也沒殺我娘……沒有,沒有!”白霜兒的情緒,出現了極大的波動。
甯玥裝作沒看見,接着道:“南疆接到的最後一個任務,就是把白薇兒送入京城。但怎麽送呢?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你父親先是領回白薇兒,謊稱是自己的私生女,再找準我父親外出采買的時機,自導自演了一出苦肉計,他的死,換來了我父親的信任。他臨終前,将你托付給父親,也順便,将白薇兒托付給了你。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它的的确确發生過。你也别怪罪你父親,在國家大義與兒女私情上,他選擇了前者而已。”
白薇兒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這比父親的死更讓她難過。疼愛了自己二十年的父親,居然是個敵國細作,殺死妻子不說,還結束了自己的性命,爲執行任務,将女兒們也推進了火坑。
怎麽……怎麽會有這麽無情的父親呢?
而一旁的馬援,在聽完甯玥的陳述後,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從不曾虧欠白家,從不曾虧欠白霜兒,卻爲了白霜兒,一次次傷害妻女的心,一次次讓妻女身陷囹圄……他真正虧欠的是玥兒,是蘭芝!
“白霜兒!”他雙目如炬地望向了這個或許也算可憐,卻更加可恨的女人,“放了蘭芝,不然,我叫你生不如死!”
白霜兒哭了,也笑了:“四爺,都這樣了,你覺得還有什麽能讓我更生不如死嗎?”
從小建立起來的信仰,一夜之間轟然坍塌,每一塊磚都砸在心上,砸得血肉模糊。
馬援被白霜兒眼底漸漸透出的癫狂吓到了,他看向白霜兒的刀,隻見刀刃已經劃開了蔺蘭芝嬌嫩的肌膚,一道極細的血絲滲了出來——
他心肝兒一顫,說道:“霜兒,有話好好說,我剛才是氣糊塗了,才會那麽兇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對你父親的事,毫不知情,對白薇兒的也是,我會向聖上禀明情況,讓他看在我爲國效力的份兒上,給你一條生路。”
“真的嗎,四爺?”白霜兒幽暗的眼底,迎入了一絲亮色。
馬援看着她,餘光盯着她的刀刃,心急如焚道:“當然是真的!你快放了蘭芝,我們一起去向聖上求情。”
“我要做平妻!”
“好。”
“我要你休了蔺蘭芝!”
“……好。”
“我還要給你很多兒子!”
“……好,都好!”
“呵呵……呵呵呵……”白霜兒瘋癫地笑了,笑得眼淚直冒,“四爺,你真拿我當傻瓜了嗎?我懷着你的骨肉的時候,你都沒答應得這麽幹脆過,現在,我孩子都沒了,又做出了這種事來……你哪裏還會原諒我?”
“會的,會的!隻要你放了蘭芝!”馬援一臉鄭重地說。
“隻要我放了蘭芝……”白霜兒突然咆哮了起來,“看,你多在乎她,還騙我說會休了她!”
蔺蘭芝閉上了眼。
馬援伸出手,慢慢地、一步步地朝白霜兒走去:“霜兒,聽話,把刀子給我。”
“四爺……”白霜兒的淚水流得更洶湧了,這是她真心愛過的男人,不是爲了名利富貴賠上自己年輕的身體,她是真的想過與他白頭到老、兒孫滿堂。但她明白,這一切,已經不可能了。
她拉着蔺蘭芝倒退幾步,站在了山巅邊緣,隻差一點,她們兩個,便要掉下去。
蔺蘭芝絕望地看向了女兒,這輩子,最虧欠的就是她,生了她,沒能好好地撫育她,讓她被嘲笑有個瘋娘,讓她十年如一日,孤零零地纏綿病榻。
甯玥搖了搖頭:“娘……”
白霜兒突然松手,将蔺蘭芝推下了山崖!
馬援一個箭步跨過去,抓住了蔺蘭芝的手,然後,幾乎是同一時刻,白霜兒被他撞得腳底一滑,也跌下了山崖,匆忙中,她抓緊了馬援的袖子。
“四爺!四爺救我!”
馬援将蔺蘭芝交給了甯玥,目光冷冷地看向白霜兒,一寸寸,割斷了自己的袖袍。
“四爺——四爺——”
伴随着白霜兒的慘叫,山谷中響起了重物不斷跌落的聲音。
饒是鐵骨,一路摔下去,也會摔成碎片。
馬援抱起吓得麻木的蔺蘭芝,返回禅房,一次也沒有回頭。
……
玄胤将白霜兒押走了,甯玥一個人漫步在寂靜的寺廟中,寺裏的僧人好睡,全都沒發現這邊的他們經曆了怎樣的水深火熱。
經過一顆梧桐樹時,甯玥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世子。”甯玥躬身,行了一禮。對于玄煜的出現,她沒有多少意外,隻怕玄胤前腳冒充他,與司空流踏上前往寺廟的馬車時,後腳,他便也跟着行動了。隻是他藏的太隐蔽,誰都沒能發現。
玄煜慢慢地從暗處走出來,銀白月光落在他白衣上,照得他,比明月更皎潔明亮。
“有沒有事?”他輕聲問,依舊是面無表情。
甯玥突發奇想,幸虧玄胤假扮的是他,如果假扮司空流那個表情包,隻怕不出三下,就得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抖下來。
“沒事就好。”他自己給出了回答。
甯玥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都忘記答他的話,奇怪,自己剛剛爲什麽會想到玄胤呢?
“多謝世子關心。”她靜靜地說,他嗯了一聲,她又問,“剛才……白薇兒,呃,南疆公主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
“會覺得後悔嗎?”甯玥問。後悔自己輕信白薇兒,險些把自己害死了?
玄煜搖頭:“沒有,即便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麽做。”
甯玥困惑地眨了眨眼:“爲什麽?”
“因爲她是真的能治好小胤。”他如是說。
“所以,隻要玄胤沒事,你連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甯玥簡直無法理解他的邏輯,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玄胤隻是他的庶弟,他放着兩個同胞弟弟不疼,卻偏疼玄胤這個搗蛋鬼。同樣是庶出手足,她和馬甯溪卻恨不得扒了對方的皮!“又不是一個娘生的,對他那麽好幹什麽?”
甯玥以爲他會赴宴地說沒什麽,誰料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竟然“乖乖兒”地給出了解釋——
“我欠他的。”
“……”甯玥眨了眨眼,“這話……從何說起?”
玄煜望了望頭頂的星空,眼神在這一次眺望中,失去焦點:“他娘,是被我害死的。”
甯玥的瞳仁微微動了一下。
他接着道:“那年,我五歲,他四歲,我們還住在北方,我想要一匹馬,我娘不讓,說我年紀太小,容易摔着。我找到他娘親,讓她帶我去。我求了她很久,她答應了。”
甯玥想問你不是跟你祖父去挑選的馬嗎?怎麽變成玄胤的娘親了?話到唇邊,又覺得還是不要打斷他的好,生生咽了下去。
“我們去了,在馬市買了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回來的路上,碰到了一夥兒北域士兵,那些人……”講到這裏,他頓了頓,低下頭來,“她長得很漂亮,比我母妃還漂亮。”
漂亮的女人,強壯的士兵……
甯玥埋在寬袖下的手一點點捏緊了。
他低低地說:“馬很小,載不動兩個人,她讓我先走……我走了,我不敢告訴父王和母妃,就找到了祖父,祖父返回去救她……也遇害了……”
一個人的任性,配上了兩個親人的性命,玄煜這輩子,注定要活在無盡的愧疚與煎熬中。甯玥的心中悶悶的難受,不知是爲玄煜,還是爲玄胤:“玄胤……不知道這件事吧?”
“他們都不知道,除了祖母。”他說。
難怪老婆婆這麽不待見玄煜,又這麽疼玄胤。甯玥看向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他眼底有淚光閃動。
甯玥沒問玄煜爲什麽要與她說這些,也沒問玄煜,白薇兒猜對了沒,他是不是喜歡自己?更沒問,如果沒有玄胤,他們兩個會不會走在一起?
……
回到禅房時,玄胤也處理完白薇兒的事回來了。玄胤坐在床上,的臉色十分難看,一雙眼睛釘子般釘在甯玥的頰上,恨不得給釘下一塊肉來。
甯玥的心咯噔一下,以爲玄胤偷聽到她與玄煜的對話了,直到玄胤氣呼呼地說:“我就知道那家夥沒安好心!居然想塞給我一個狗屁公主,然後霸占你!這筆帳,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甯玥悄然松了口氣,走上前,輕輕握住他的手道:“她那是瞎說的,她早知道我們兩個形影不離的,看見我,肯定也猜到你在附近,故意這麽說,挑撥你和你大哥的關系呢!”
“是嗎?”玄胤狐疑地看着她。
甯玥眼神閃了閃,微微一笑:“不然呢?你真以爲我這樣的,你大哥看得上啊?”
“爺都看得上,他憑什麽看不上?不行不行,他肯定是看上你了,我要宰了他!”說着,玄胤拔腿就往外走。
甯玥眉心一跳,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你跟你大哥翻臉,就真的中白薇兒的計了!再說了,我……我這麽好,喜歡我的人那麽多,你還能一個一個……全殺了呀?”
這話他愛聽,他的女人就是好,萬人迷,喜歡小玥玥的人肯定能從京城排到南疆去。真要一個個兒殺,唔,他得殺得手軟呀。
“你是我的!”他霸道地掐住甯玥的下颚,太大力,掐得甯玥都痛了,“我一個人的!”
甯玥讪讪一笑:“不然呢?我還能是誰的?”
玄胤将甯玥抱進了懷裏:“我沒有娘親了,我隻有你,馬甯玥,我不許你離開我。”
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像第一次在水底那樣,牢牢地抓住我。
……
白薇兒的事,在第二天便鬧上了金銮殿,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全都不敢相信,馬援的身邊居然發生了如此荒唐的事情。
想來那白薇兒日日在大街上轉悠,肯定是爲了記住京城的地形,方便他們排兵布陣。這說明什麽?說明南疆的野心之大,想将大新朝一口吞下。
皇帝氣壞了,将馬援狠狠地痛罵了一頓,說他眼睛長到腳底闆去了,連個糟老頭子的苦肉計都沒識破,還娶了細作的女兒爲妻,還将一個更大的細作帶進了京城。
得虧白薇兒沒給撫遠公主下毒,否則,皇帝豈不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一想到這裏,皇帝就恨不得把馬援千刀萬剮了。
偏偏,他不能剮,因爲此次成功識破細作身份的人,正是馬援的女兒。
這是一件奇功。
皇帝并不知道玄胤也參與了,玄家已經出了一個功高蓋主的玄煜,若再出一個智勇雙全的玄胤,中山王府,怕是要遭皇帝的忌憚了。
皇帝就喜歡玄胤這樣的,沒事打打架、放放火,給王府拖拖後腿兒,多可愛!
三天的祈福儀式結束後,甯玥得到了皇帝召見。
這是甯玥第二次見到皇帝,與上次在賈德妃宮中的頹然樣子不同,眼前的皇帝精神飽滿、面色紅潤,半點兒瞧不出垂老之意。看來,賈德妃“私通”的事,給他造成的打擊不小,他越來越在乎自己的形象了。
甯玥偷偷打量皇帝時,皇帝也在看甯玥,小丫頭,個子小小的,年紀也小小的,偏不知與誰學了規矩,往他面前一站,竟比撫遠更像他的皇女。但他……真不記得幾時跟蔺蘭芝有過一腿兒啊……
“皇上。”甯玥行了一禮。
“咳咳。”皇帝清了清嗓子,爲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緒捏了把冷汗,而後,與甯玥說起了正事,“朕叫你入宮,一來,是你姑姑思念你了,二來,關于白薇兒的事,朕也有那麽一兩分不大明白。你是怎麽什麽時候白薇兒不對勁的?”
甯玥在路上便準備好了答案,不疾不徐地說道:“其實,發現不對勁的不是臣女,是白霜兒。”
“哦?”皇帝挑眉,“接着說。”
“是。”甯玥把那晚,白霜兒找她告密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隐去了白霜兒被哄騙的關鍵,将白霜兒說成了明察秋毫的大好人,“是白姑娘發現了那塊玉佩,白姑娘家常年與南疆人做生意,認得不少南疆文字,那塊玉佩上寫着南疆皇室的姓,臣女,便鬥膽猜測,她是南疆的公主。”
“不是誰查出來的?”皇帝狐疑地問。
甯玥臉不紅心不跳地搖頭:“不是。”
皇帝深深地看了甯玥一眼,似乎要從這個少女的臉上看出什麽破綻,但令他失望了,少女的表情自然得不得了,要麽,少女并沒撒謊;要麽,少女極善于僞裝。但一個十三、四歲,沒經過任何風浪的小丫頭,怎麽可能将自己僞裝得那麽好呢?所以,應該是她說了真話。
不怪他如此精确地逼問一個小姑娘,而是白薇兒隐藏得如此之深,在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将她皇室的身份查出來,這份能耐,比兵權更讓他忌憚。
皇帝撤回犀利的眸光,語氣溫和地說道:“聽說玄胤那晚也在?”
甯玥點頭:“是的,胤郡王和司空老先生都在,臣女發現白薇兒身份特殊後,爲誘導白薇兒說出自己入京的目的,連夜請胤郡王與司空老先生幫臣女演了一出戲。”
事實卻是,玄胤早早地發現了白薇兒的身份,與她商量好四月初五那日,給白薇兒設一個局。至于白霜兒,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狀況。她不上趕着作死,現在興許還好好地活着。
皇帝一想那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大概……也就愛幹這種捉弄的人事了,況且,司空流也是這麽說的。他點點頭,對甯玥和顔悅色地說道:“辛苦你了,朕一向賞罰分明,你的功勞,朕記住了,等着封賞吧。”
甯玥叩頭:“謝主隆恩!”
甯玥跪安後,皇帝叫來了高公公:“南疆公主現在人呢?”
高公公道:“在大理寺關着呢!”
皇帝的眼底閃過了耐人尋味的波光:“好歹是一國公主,怎麽能把人關着?接到宮裏來,好生養着!”
“是!”高公公問,“直接安排在紫霞殿好不好?”
紫霞殿靠近冷宮,于是隔絕,是個幽禁人的好地方。
皇帝點頭,高公公擡腳就走,皇帝又道:“等等,先把人接到禦書房,朕……有話問她。”
甯玥的證詞雖然沒有什麽破綻,但保不準,藏了一些不爲人知的貓膩,他需要從白薇兒口中,得到更多事件的真相。
棠梨院
蔺蘭芝在教妞妞認字,紅玉打了簾子進來:“夫人,小櫻小姐來了!”
“小櫻姐姐來?”妞妞瞬間沒了識字的興趣,從蔺蘭芝懷裏跳下地,高高興興地奔出去,将小櫻迎了進來。
小櫻穿着一條粉嫩的長裙,一件無袖素白馬甲,腳踩一雙珍珠白繡花鞋,紮兩個團子發髻,鳳凰珠花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夫人。”小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按理說,蔺蘭芝受不得她的禮,但她這樣真摯,若拒絕,倒顯得自己矯情了。蔺蘭芝把她抱起來,拿帕子擦了她額角的汗,柔聲問:“幾天不見,越長越漂亮了。”
小櫻咯咯一笑,抱住蔺蘭芝的脖子道:“那是我漂亮,還是玥姐姐漂亮?”
蔺蘭芝微微地笑道:“當然小櫻更漂亮!”
小櫻開心地笑了。
“小櫻姐姐!小櫻姐姐!”妞妞扯了扯小櫻的衣裳,示意小櫻下來陪她玩。
小櫻卻抱緊蔺蘭芝,一點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蔺蘭芝不禁想到了女兒小時候,也這般黏糊自己,現在長大了,就隻黏胤郡王了。
妞妞不依:“小櫻姐姐,小櫻姐姐,陪我玩!”
小櫻對着門外喊了一聲:“小白!”
小雪貂奔了進來,妞妞一下子被這新奇的物種吸引了,抱住小雪貂就開始拔毛。
小櫻沖蔺蘭芝親昵地笑了笑。
蔺蘭芝突然有種錯覺,這孩子,喜歡她,比喜歡妞妞還多。
“對了,小櫻,你今天是來找你玥姐姐的嗎?”
小櫻将頭埋進蔺蘭芝的頸窩,軟軟糯糯地說道:“嗯……是呀,玥姐姐在不在?”
“真不巧,她入宮了。”蔺蘭芝抱歉地說。
“沒關系,我等下去宮裏找她。”
蔺蘭芝要把小櫻放下來,小櫻突然指着奪寶個上的一個花瓶說:“那是什麽?我要摸摸!”
“是花瓶。”蔺蘭芝抱着小櫻走到花瓶下,小櫻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将高出的東西全都摸了一遍,蔺蘭芝的手臂都抱酸了,小櫻才十分抱歉地說道,“啊,您一定累了,都是我不好。”
這孩子,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蔺蘭芝摸摸她腦袋,寵溺地說道:“不累。”
……
皇宮,甯玥與皇帝結束交談後,皇帝特準甯玥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姑姑,甯玥邁步,朝武貴妃的寝宮走去。
半路,卻碰到了坐在露天步攆上的白薇兒。白薇兒與從前一樣,戴着淡青色幕籬,将自己包裹得死死的。
見到甯玥,她擺手,示意太監們停下腳步。然後,她居高臨下地看向甯玥,語氣,張狂得不可一世:“這不是馬小姐嗎?這麽巧,也入宮了?”
甯玥淡淡地笑道:“我是入宮探親,不像某公主,是被入宮幽禁。”
白薇兒的手蓦地一下掐進了肉裏,但很快,又松開,釋然地說道:“那又怎樣?我是南疆公主,我父皇遲早會來救我!你揭穿我了又如何?我還是錦衣玉食,還是高高在上,而你,在我面前,依舊卑微得像塵土一樣!”
這可不像高冷的白薇兒會說出來的話,白薇兒惜字如金,不是被她逼得咬牙切齒了,根本講不出那麽一番洋洋灑灑的話來。甯玥好笑地搖了搖頭:“那我提起預祝公主的幽禁生涯多姿多彩。想爲國效力,卻反而成了我大新朝威脅南疆的把柄,我要是公主,就一頭碰死算了。”
“你……”白薇兒氣得身子都顫抖了,但不知想到什麽,又輕輕一笑,“走着瞧,馬甯玥,你跟玄胤,全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甯玥沒理她,徑自走了,然而當甯玥回頭,望向步攆離去的方向時,又微微變了臉色:她去的不是幽禁俘虜的寝宮,而是皇上的禦書房。
皇上爲什麽召見她?
難道……皇上終究對她的證詞存了幾分疑惑,想從白薇兒身上下手嗎?
甯玥加快腳步,去了貴明宮!
白薇兒坐在步攆上,将手中的香囊揉得粉碎。不願意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她輸給馬甯玥了,輸得一塌糊塗!對于自幼被譽爲神童的她來說,這簡直比在人前扒光衣服更讓她恥辱!
她必須把場子找回來,必須讓馬甯玥生不如死!
就在她思量着怎麽在皇帝面前抹黑抹黑馬甯玥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追着另一個更小的身影朝這邊跑來了。
“小白,小白,你别跑!”
妞妞撲向了小雪貂。
小雪貂調皮地一跳,跳到了白薇兒頭上,白薇兒的幕籬被弄掉了。
白薇兒殺豬一般地尖叫起來!
紫鵑趕忙将幕籬戴回她頭上:“沒事了公主,沒事了。”
“誰!誰?誰幹的好事?”白薇兒失态地吼了起來。
妞妞趕緊把小白抱進懷裏,害怕地賠禮道:“姐姐,對不起,是我不好。”
白薇兒指向她懷裏的小雪貂:“給我殺了它!”
妞妞吓哭了:“不要……不要殺小白!不要——”
紫鵑将小白奪了過來,拔出匕首,朝小白的脖子抹了下去。
妞妞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撲過去搶,匕首瞬間歪了一下,割破了小白的前腿。
小白四腳一蹬,開始裝死。
白薇兒冷冷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櫻慢慢地走了過來,見妞妞抱着小白,一個勁兒地掉淚,問:“怎麽了?”
妞妞哭道:“她們……她們弄傷了小白……”
小櫻抱起受傷的小雪貂,望着逐漸遠去的步攆,陽光下,她漆黑的眼睛,仿佛沒有眼白一般,幽暗得不見光亮。
很快,她垂眸,慢慢勾起了唇角。
------題外話------
編輯:啊啊啊,你居然卡在這裏!關門!放小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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