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登州之行,一半是給老太爺的堂弟奔喪,一半是帶着孩子們曆練一下如何處理族中庶務。他們三個,一個二十、一個十九、一個十七,全都到該爲家族出力的時候了。慢則後年,快則明年,他們的婚事也将逐個敲定。
甯玥的腦海裏閃過哥哥們前世的經曆。
二哥馬廖是個書呆子,平日裏不苟言笑,卻很好說話,問他幫忙幾乎沒有被拒絕的,對下人也寬厚得很。二十一歲那年,由老太太做主,馬廖娶了戶部尚書家的張小姐。張小姐十分賢惠大度,自己生下嫡長子後,一連給馬廖納了三房好姑娘,都是良妾。馬廖以爲這輩子真的找到真愛了,誰料某天突然發現妻子給自己戴了頂綠帽子,就連養了七八年的孩子也是那野男人的。馬廖一怒之下,把張小姐和那奸夫以及孩子一并殺掉了。
嗚呼哀哉啊。
三哥馬防是個潑皮,念書的成績比甯珍還差,還總搞些羞羞人的事,不知氣壞了多少夫子,弄到最後沒有一家學院敢收他,三爺隻得給他請了個教習先生在家授課。他倒好,把人家女兒拐上床了,還懷上了小毛毛。三爺氣得将他毒打了一頓,然後把他丢出馬家,讓他自生自滅。
唯一一個與自己有類似經曆的人,甯玥突然看三哥非常順眼了!
四哥馬光,甯溪的親哥哥,靠着甯溪的關系順風順水地坐上了大司馬的位子,可就是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在一次慶功宴上喝多酒,掉進茅坑淹死了。
爲什麽掉進茅坑的不是甯溪呢?如果是甯溪就好了,淹死!臭死!随便死!
挑選完禮物,大家跟哥哥們道了謝,各自回院子。
臨走時,甯玥隐約聽到老太太質問的聲音,說:“你都沒辦妥?他是你親哥哥!”
什麽沒辦妥?什麽親哥哥?
所有人都離開後,隻剩甯溪一個人了,她面色發紫地聽着貼身媽媽的禀報,越聽,臉色越難看。
祖母竟然這樣狠!不搞定甯珍的親事,就取消她與玄煜的親事!
知道祖母埋怨她,卻不知原來早已嫌棄了她!
這個家,除了她以外,還有誰配得上玄煜?
甯珍那個蠢貨,還是甯婉那塊木頭?
早知道結局是這樣,她當初說什麽也不會算計甯玥的!真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備車,我要去趟蔺家。”
……
“幹嘛的幹嘛的?”蔺家,守門的小厮攔住了甯溪。
甯溪低垂着眉眼,小聲道:“聽說表少爺病了,姑奶奶讓我給送點人參過來。”說着,她亮出了蔺詠荷的令牌。
小厮不疑有他,放她進去了。
她暗罵,這奴才也太沒眼力了!她獨特的高貴氣質,豈是一身粗布衣裳遮蓋得了的?就不覺得眼前的丫鬟太貴氣逼人了些嗎?回頭告訴表哥,把他趕了!
終于見到蔺乘風的時候,蔺乘風剛換完藥,趴在床上輕輕地慘叫。
她柳眉微微一蹙,道:“表哥。”
蔺乘風一聽這聲音就滿血複活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甯溪三秒,然後像隻跳蝦似的,呼啦一下跳到門邊,鎖上了房門!
“你怎麽來了?”還穿成這樣,八成是混進來的吧?
甯溪抿抿唇,擔憂地紅了眼眶:“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蔺乘風感動得一塌糊塗,連痛得雙腿打顫都沒發覺:“姑姑知道嗎?”
甯溪看了看他随時可能倒下的身子,心想,果然是不能與玄煜相比,挨一頓揍就成這副德行了,面上卻關切地說道:“她不知道,我偷偷來的。對了,你的病……呃,傷,究竟是怎麽搞的?”
蔺乘風歎了口氣:“我爹打的,他猜出我是故意招惹甯珍的了。”
甯溪花容失色:“舅舅也猜到我頭上了嗎?”
“這倒沒有。”蔺乘風搖了搖頭,“我跟他說,是我買通了土匪,原本打算劫持你,然後英雄救美,沒想到弄錯了人。”他對甯溪的心思,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蔺川就沒有懷疑他撒謊。
甯溪長長地松了口氣,哽咽道:“表哥,還是你對我最好!”
蔺乘風苦澀地笑了笑,在床邊坐下,一坐,就疼得嗷嗷叫了起來!
甯溪忙拿了一個軟墊子給他:“表哥,要不你趴着吧。”
那多醜?
蔺乘風忍痛在墊子上坐下了,蒼白着臉看向甯溪:“我沒事了,不用擔心我。你冒險來看我,我很高興,快回吧,不要讓人知道我們見過面。”
甯溪當然明白眼下不能曝光與蔺乘風的接觸,但她要是再不來,就會失去世子妃之位了!
她挨着蔺乘風坐了下來,語氣落寞地問道:“表哥,你真的要娶公主嗎?是哪個公主啊?”
“啊?”蔺乘風顯然沒料到甯溪連這個都知道了,他尴尬地低下頭,“是……德慶公主。”
德慶公主,史皇後的女兒,頗受王皇帝寵愛。
甯溪看向他,眸子裏漸漸有淚光閃爍起來:“真的、真的要娶她嗎?”
蔺乘風看着她随時可能掉落的淚水,喉頭一下子哽住了:“呃……不……不是,她喜歡我,可是……我還沒回應她……”
“表哥要怎麽回應她呢?會娶她嗎?”甯溪的淚水就要掉下來了。
蔺乘風心口一抽:“我不想的,但父母之命……”
“真的會娶她嗎?”甯溪的淚水掉了下來!
蔺乘風難受得捏緊了拳頭:“……不娶了。”
甯溪止住了哭泣:“可是萬一舅舅和舅母逼着你娶呢?”
“那我就死給他們看!”
甯溪垂眸:“但她是公主啊,皇上會下旨的,你又不是已經成了親……”
“表妹,你……”
“很可笑吧,我一直拒絕表哥,表哥終于要成親了,終于不會再來糾纏我了,我應該高興才對。但不知道爲什麽,我這裏堵得慌……”甯溪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蔺乘風蓦地瞪大了眸子!
甯溪泫然道:“聽說你要娶甯珍的時候,我都沒這麽不舒服……大概是甯珍沒我好,所以我不用擔心她會取代我成爲表哥心裏最重要的人。但如果表哥娶了公主……表哥就會忘了我……一想到這個,我就……我就……我真是一個很惡劣的人!一邊貪慕虛榮地想做世子妃,一邊又放不下兒時的情誼……”
她捂住臉,泣不成聲。
蔺乘風渾身僵硬,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好半晌,才壯着膽子握住了她的手:“我娶甯珍……我娶她。”
------題外話------
趕腳這個才是女人鬥起來的正确方式,同意點贊!
謝謝筱筱的鑽鑽,謝謝豬美妞妞的評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