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散的效力不是早就過了嗎？
她爲什麽還能站起來？
甯玥将老五的神色盡收眼底，老五恐怕不知道，自己的體力的确透支得差不多了，能堅持到現在，除了司空流将她刺醒的幾針外，幾乎是憑着一股執念了。
甯珍從震驚中緩過勁兒來了，而後，開始瘋狂地憤怒！
沒有甯玥的話，她就是總分第一，甯玥一來，生生将她逼成了第二！
第二？甯玥冷冷一笑，倒數第二都不會給你做！
東學夫子道：“好了，人都到齊了，現在，我開始宣布擊鞠隊的名單。”
“慢。”甯玥上前一步，行了一禮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夫子賜教。”
“你說。”
“不論使用什麽手段，隻要到達終點，就算完成了比賽嗎？”
“理論上是的，怎麽了？”
“如果那人使用了輔助手段，也沒關系嗎？”
“輔助手段？”
“禁藥。”
甯玥話音一落，甯珍的身形就晃了一下！而後，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間的水囊。
甯玥冷冷地笑了，若說先前自己隻是猜測，現在，就能完全确定甯溪水囊裏的東西是寒食散了！難怪明明一起服了寒食散，自己在藥效過後虛弱得要死，她卻一點事都沒有！原來，她早就備了另一瓶，快要不行的時候就馬上喝一口，對她這種身體底子好的人來說，簡直跟興奮劑一樣管用！
隻不過，寒食散畢竟是一種慢性毒品，在西涼，隻能被挪作醫用，擅自口服是明令禁止的，尤其各類比賽中，一旦發現服用寒食散，不論成績多麽優異，都将被剔除賽事資格！
這學府隻要不是甯珍家開的，甯珍就在劫難逃。
夫子蹙了蹙眉：“服食禁藥當然不可以，你是不是知道誰服用禁藥了？”
甯珍的一張臉，已經變得毫無血色了，一手抓緊水囊，一手捏緊拳頭，恨不得将指甲全都插到肉縫裏。
這一回，也不等甯玥揭發她，武娟就發現她的異樣了，武娟一邊舔着手裏的糖，一邊眼珠子一瞪：“哎！馬甯珍，你怎麽了啊？老抓着水囊做什麽？甯玥又沒說你，瞧你緊張的……”
嘀咕完，眉心一跳，“嗯？該不會吃禁藥的就是你吧？”
經她這麽一說，大家齊刷刷地朝甯珍看了過去！
甯珍快要吐血了，武娟那個胖子，腦子還沒她靈光，走後門兒才進了東學班兒，偏偏她看着傻帽，猜東西卻一猜一個準兒，昨天甯溪會那麽丢臉，不也是多虧了武娟那張刨根問底的嘴兒？！
“喂，馬甯珍！我跟你說話呢！你聾了還是啞了？你到底有沒有吃禁藥嘛？那麽多人，就你體能測試還帶個水囊，也不嫌重，嫌疑很大喲！”
小胖子順帶着附上了表情包，那個“喲”字，眼睛與嘴巴同時張成了小圓兒，真是要多逗有多逗。
甯玥都被逗笑了，用手擋了擋，才沒讓人覺着她在幸災樂禍。
甯家幾姐妹，不約而同地朝她看過來了。
甯珍自不用說，之前還隻是讨厭甯玥，眼下就恨不得真讓甯玥去死了，最好，跟武娟那個胖子一塊兒死！
甯婉一如既往地冷靜，眼皮子動了動，卻沒說什麽。
倒是甯溪在看了甯玥幾眼之後，掉頭看向了武娟，眼神裏，端的是上位者的清高：“武娟，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三妹妹與五妹妹關系極好，怎麽可能害她？”
這個二姐，可真會說話啊！
西涼崇尚儒學，而儒家思想慣來提倡父隐，意思是父親犯了罪，兒子沒有舉報父親的義務，甚至，如果大義滅親地舉報了，父親受罰的同時兒子也逃不掉。
律法上的子爲父隐，久而久之，慢慢演變出了道德上的親親相隐。
她與甯珍是親戚，她今天如果真的把對方舉報了，那麽，在大家眼裏，她就是一個罔顧綱常之人，今後要找婆家的話，是斷然會處處碰壁的。
甯溪那句話，擺明是在将她的不羁無限放大。
若在前世，她或許還擔憂一下，如今麽……她巴不得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陪在爹娘身邊，要是玄胤因爲這個而退掉她的親，她才真的要謝天謝地。
“珍兒。”她看向甯珍，“把你的水囊給夫子們檢查一下吧！”
甯珍勃然變色：“馬甯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甯玥仿佛沒看到她眸子裏的警告：“要不是我剛剛暈倒，被司空老先生所救，我不會知道，你水囊裏裝的東西就是寒食散！”
衆人的面色齊齊一變，她暈倒了？還被司空老先生救了？她走的什麽狗屎運啊？昨天是公主，今天是司空流，她是不是上輩子拯救了全人類啊？在這樣的震驚下，甯珍服用禁藥所帶來的沖擊反而沒那麽大了，她們甚至忘記去追問，甯玥暈倒與甯珍服用寒食散有什麽關系。
不過，不管甯珍用沒用寒食散，都不該由她這個堂姐來舉報吧，大義滅親什麽的，太不近人情了。
甯玥對着三位夫子深深地行了一禮，語重心長道：“我明白我的舉措讓大家感到困惑，來的路上，我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我就在想，我們隻看到親親相隐的好處，卻沒看到它背後，一人犯罪、禍及滿門的弊端！今天，她考場作弊，他日，是不是要徇私枉法？我之所以忍痛道出真相，并非在效仿春秋的石蠟老先生大義滅親，而是希望通過這件事，給甯珍一個深刻的教訓，讓她明白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對做壞事心存僥幸。”
這件事，說到底，對甯珍的影響還是其次，不過是失去競賽資格而已，又沒叫她退學，反而是甯玥，得鼓足多大的勇氣，才敢拿自己的名聲做代價，給甯珍一次成長的機會？
夫子們看向甯玥的眼神完全變了，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獨到的思想、如此果敢的性格，思人之所不能思，爲人之所不能爲，太讓人眼前一亮了。
甯珍的一張俏臉漲成了豬肝色：“馬甯玥！你别忘了，你自己也喝了！”
什麽情況？馬甯玥也喝了？賊喊捉賊？
甯玥神色坦蕩地點頭：“是，我也喝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了一杯，導緻我第二輪出現幻覺，第三輪體虛暈厥！寒食散縱然有興奮與提升體力的作用，卻藥效短暫，需持續服用，否則，會比平時還虛弱。”
－－－－－－題外話－－－－－－
寒食散是曆史上真實存在的，又名五石散，的确是一種能讓人上瘾的東西，與今天的毒品是同類，隻不過效果可能沒有毒品那麽驚人，然後會讓人發熱、興奮、強體、偶爾産生幻覺的功效也是書上記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