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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短短的片刻,蕭月兒的腦海裏一片紛亂。
當年母後因病去世,惠貴妃獨寵六宮,她隻有幾歲。年長她十幾歲的大皇兄成了她最依賴最信任的人。皇兄對她呵護疼愛,幾乎是百依百順。就算是她闖了禍,他也毫無怨言的替她收拾爛攤子。
在她的生命裏,除了父皇之外,大皇兄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打從心底裏期盼着大皇兄如願以償的做上太子。
可甯汐,卻是她最親密最要好的朋友,她怎麽能忍心看着甯汐日複一日的憔悴沉默?更何況,她如今是容琮的妻子,是容瑾的嫂子。明知容瑾有難,她卻袖手旁觀。将來她還有何顔面面對容府所有的人?
蕭月兒面色變幻不定,猶豫掙紮了許久,才低低的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麽自私。如果容瑾出了什麽事情,我這輩子都沒法子原諒自己。你放心,今天容琮回來我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甯汐擡頭,輕輕的說道:“謝謝你,二嫂。”
一邊是自己的親哥哥,一邊是自己的小叔,這道選擇題對蕭月兒來說太過殘忍。不管選擇了哪一邊,蕭月兒的心裏一定都不好受。
蕭月兒苦笑一聲,輕歎口氣:“是我不好,一直隻顧着皇兄,卻沒想過你和容瑾。”頓了頓,又柔聲說道:“甯汐,容瑾現在到底怎麽樣,沒人清楚。可你要是再這麽下去,隻怕身子就要跨了。你可别忘了。你肚子裏還懷着孩子呢!你吃不下也睡不好,傷到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要是容瑾回來看到你這樣子,一定會很難受……”
甯汐眼圈已經紅了,眼中水光點點。卻死死的咬着嘴唇,倔強的不肯落淚。
自從知道容瑾受傷以來,她夜夜無法安睡,整夜整夜的做同一個噩夢。每次從噩夢中驚醒,都是一臉的淚水。飯菜吃進口中,毫無滋味。在人前還要盡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個中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蕭月兒看她這副樣子。心裏别提什麽滋味了,伸手握住甯汐冰涼的手:“聽我一句,好好的保重身子要緊。就算爲了容瑾,你也要好好的保重。”
甯汐的淚水簌簌的落了下來,泣不成聲。
蕭月兒紅着眼睛摟住甯汐:“想哭就好好的哭一回吧!哭過這一回,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好吃好睡别想太多了,容瑾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甯汐伏在蕭月兒的懷中。狠狠的哭了一場。似要将心底所有的凄楚和焦灼不安都哭出來一般。蕭月兒一開始還安撫她幾句,到後來卻忍不住陪着甯汐一起哭了起來。
容琮回來的時候,見到蕭月兒雙眸紅腫的樣子。被吓了一大跳:“月兒,你這是怎麽了?”
蕭月兒情緒早已平穩了下來,深呼吸口氣說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容琮心裏一動,脫口而出道:“是不是跟三弟有關?”
蕭月兒點點頭,低聲将那天在大皇子府上聽說的事情一一道來。容琮面色變了又變,當聽到容瑾受傷的那一刻,陡然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麽?三弟受傷了?”
蕭月兒略有些羞愧的應道:“是,聽皇兄說,三弟受了些輕傷……”
“你爲什麽不早點說!”容琮臉色鐵青。一臉怒意。算算日子,已經快大半個月了。蕭月兒竟然一直隐瞞沒說。萬一三弟有個好歹……
“皇兄吩咐過,不能讓别人知道這些事……”蕭月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在容琮怒氣沖沖的眼神裏幾乎羞愧的擡不起頭來。
容琮好不容易将怒火按捺了下去,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這就去找大哥商議。”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打探到容瑾的消息。或是直接派人去接應容瑾。算賬的事情,等容瑾平安回來再做也不遲!
容钰知道此事之後,也變了臉色。
容瑾自小身體虛弱,後來經過調養才和常人無異,卻不能習武。遇到普通人還能應付,可碰上真正的練家子卻大大的吃虧。
這一次出行,他和容琮特地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随身保護容瑾。沒想到容瑾在這樣的情況下竟受了傷。可以想見當時的情況一定十分危急!如今容瑾情況不明,又有心懷不軌的四皇子在一旁虎視眈眈,千萬别吃什麽虧才好……
容钰定定神,低聲說道:“立刻派人去打探三弟的消息。”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把府裏武藝最好的人都派出去。等找到三弟了,除了送信回來的人,其他人都留在三弟身邊。”
容琮面色凝重的點頭應了,當夜便清點了府裏的侍衛,幾乎将大半都派了出去。
這些動靜都在暗中進行,連李氏都被瞞在鼓裏。甯汐大概猜到了容钰和容琮會有的舉動,并未過多的追問,心情卻慢慢的平穩下來。
蕭月兒說的對,她不能一味的胡思亂想沉浸在哀傷裏。她要相信容瑾,一定會安然歸來。她要做的是調養好身體,保護好自己和孩子。然後安安靜靜的等容瑾回來。
從這一天開始,甯汐逼着自己調适心情。再沒有胃口,也要多吃些。睡不着,就逼着自己入睡。雖然一時半會兒回不到以前的樣子,可至少要比之前冷靜堅強多了。
十天過後,派出去的侍衛傳了消息回來。他們找到容瑾了!還帶了容瑾的親筆信函回來!
這封信是給甯汐的。容钰容琮不好私下看信,商議過後,便将甯汐喊到了書房裏,将信封給了她。
“弟妹,這是三弟給你的信。”有了容瑾的确切消息,容钰惶惶不安的心情也鎮定了不少:“三弟确實受了傷,傷勢不算輕,不過,人沒什麽大礙。隻是要留在那邊靜養,你不要太過憂心了!”
他沒說的是,容瑾的傷勢至少也得休養幾個月,才能啓程回京。
甯汐顫抖着接過薄薄的信封,看到封面上熟悉的字迹,眼眶陡然濕潤了。卻硬是将眼淚忍了回去,鎮定的拆開信封。
信封裏隻有一張薄薄的紙,打開一看,竟隻有短短的兩行字。字迹遠不如往日的灑脫自如,竟像初學寫字的孩子一般歪歪扭扭的。
汐兒,我一切安好,不用擔心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等我!
甯汐咬着嘴唇,淚水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卻遲遲的未落。容瑾連寫字的力氣都沒了,一定傷的不輕。
不,她不哭!從這一刻開始,她一定要堅強!
她要好好的等容瑾回來!
甯汐深呼吸口氣,生生的将眼淚都逼了回去:“容瑾還說什麽了嗎?”
容钰早已瞄到了那兩行歪歪扭扭的字,心裏也沉甸甸的不好受,面上卻擠出笑容來安撫甯汐道:“他讓我們都放心,饑民暴動的事情已經被解決了,米糧大部分都發到了災民的手裏。最多再過些日子就會啓程回京。”有些細節,還是别告訴甯汐了,免得她擔心。
甯汐靜靜的看着容钰,輕輕的說道:“大哥,你不用安慰我了。容瑾現在到底怎麽樣,你就如實告訴我吧!我能撐得住的。”
容钰還想再掩飾什麽,甯汐又接着說道:“他受的傷一定不輕,大概得把傷養好才能回京城。是不是要很久?”
容钰見瞞不過她,隻得老實的應道:“他胸前受了傷,至少也得三四個月才能回京城。我們派了不少人過去,留下來照顧他,還會時常送信回來,你就放心吧!”
甯汐默然片刻,才低低的說道:“如果有他的消息,不管是好的壞的,都别瞞着我。”
容钰沒料到甯汐如此冷靜堅強,也不由得暗暗佩服甯汐,很自然的點頭應了。
甯汐又看向容琮:“二哥,容瑾受傷的事情,其實我也早就知情。可是我當時答應了大皇子,絕不将此事洩露給别人知曉。所以一直瞞了下來。你也别怪二嫂,她不是不關心容瑾,隻是事關重大,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就别生她的氣了,好麽?”
被那雙懇求的眸子看着,容琮哪裏還有什麽脾氣,苦笑一聲點點頭。
其實,就算甯汐不說,他也不會真的和蕭月兒生氣的。她和大皇子畢竟是親兄妹,向着自己的親哥哥也是難免的。再說了,她現在還在做月子,他總不好爲這點事情和她天天鬧騰吵架吧!
甯汐沒再說什麽。接下來的時間裏,她一直很冷靜。甚至在容钰和容琮商議如何應對大皇子四皇子的時候,她很鎮靜的說道:“……大皇子這邊暫且不管,他既然說了有把握找到人證就應該能找到。四皇子那邊倒是要多留點心。容瑾受傷的消息一直封鎖着沒傳出來,可現在我們容府這麽多侍衛找了過去,他肯定會起疑心。今後行事得謹慎小心些……”
容钰和容琮心裏不由得暗暗點頭。
容瑾受了傷,最着急最憂心的非甯汐莫屬。可她這麽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子,在這樣的情況下竟表現的如此冷靜理智堅強,真是令人驚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