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拓是這一年的秋天,做了太子。
在這之前,他的五哥哥因謀害兄長被貶黜去了福州,他的二哥哥因多年無後不得立太子,如今顯見病入膏肓了……
自然也立不了。
七郎過世多年,如今已經是沒人可以選,隻能選他。
官家已經是日薄西山,病體沉疴,不久人世了。
做了太子的趙拓并沒有什麽歡喜的意思,今日外面下雨,他隔着雨幕坐在屋裏喝酒。
他并不愛喝酒,隻是偶爾應酬,可此時,卻需要一點酒。
府裏,衛氏終于再度生了孩子,是個男孩子。這一次,出生就抱去了前院。
如今也長到了七個月。
後院裏,也隻有劉氏養着一個女兒。
趙拓今年也三十多了,王妃過世幾年,他不曾在娶。
如今,卻不能不立太子妃了。
官家的意思是,要麽就擡進來一個高門大戶的。
可趙拓拒絕了。
他這幾年心裏很疲憊,根本無心這些,索性提出了梁氏。
梁氏出身侯府,這些年也沒什麽大錯,就這樣吧。
搬進東宮的時候,已經是隆冬。其實他不喜歡東宮。
這裏是什麽吉祥地方……可沒法子。官家不太好了,他也不想争太多。
也不過三十多,倒像是年少時候的意氣風發都沒了一樣,凡事帶着認命。
梁氏順理成章的成了太子妃,當然,莊氏活着的時候也沒什麽錯處,他依舊認他是嫡妻原配。
梁氏也要在她排位面前行妾禮的。
所以莊家,也有了爵位。
梁氏做事,他還是知道的,這幾年府裏管的不錯。
雖說沒能生育,但是也無妨了。
隻要她能好好做太子,日後這個孩子大一點了,就記在她名下。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至于後院裏,他确實喜歡明豔又快人快語的付氏。付氏也懷孕過,可惜小産了。
因此,他處置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娘。
隻是這幾年,付氏也沒能再有孕。
有的時候,他很茫然,與趙乾一起喝酒的時候,總是見他會哭。
他是因七八年前,大娘子小産導緻大出血病故這件事。想起來就是一陣淚意。
當年,他與蘇氏是很恩愛的。
趙拓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感覺,莊氏在時候,他不喜歡莊氏的性格。
要說他與哪個女子分不開,卻也沒有。
隻是有時候也覺得怅然。
王氏曾經是一朵解語花,可後來也覺得不過如此,野心太大。
再加上那個孩子沒有了,他就冷了心,不再去看了。
做了太子後,不過一個月,梁氏就沒了。
梁氏是因爲肝病去世,太醫的意思是,發現的遲了。畢竟她曾經隻是側妃,也不好經常看太醫的。側妃按月請脈也沒這規矩。
最後也隻能說她疾病身亡,做了一個多月的太子妃,就這麽沒了。總不能對外說,立了一個病的厲害的太子妃吧?
梁氏去了之後,趙拓心情更差,就算是他不喜歡梁氏,也不喜歡後院女子去死啊。
隻是,也許這就是趙氏皇族的一種詛咒,孩子留不住,女人也留不住。
又是一個雨夜,趙拓坐在東宮的一處廊下喝酒。他如今有些喜歡酒了。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醉眼朦胧。
趁着酒勁兒,不知怎麽就有點沖動,想到處走走。
于是,他隻撐着傘,擺手不許人跟着,徑自進了後頭。
走到一處拐角時候,聽見有人哭。
他便上前一步:“你哭什麽?我都沒能哭。”
那是一個女使,見了他就跪下來,跪在泥濘雨水中:“殿下,奴不該哭,隻是奴生不如死。太子妃娘娘死得冤。她怎麽可能有肝病呢?那分明是毒。可……可衆口铄金,就成了肝病。這東宮裏,冤魂多啊。殿下,您要是不管,不查,日後還有多少人因爲不明不白的病沒了呢?”
趙拓隻是站在那,什麽都沒說,他喝多了,隻覺得腦子裏全是哭聲。面前也站着無數人哭着看着他。
他暈倒在雨地裏,起來就病了好幾天。
他叫唐二展開查,從現在,往回退,不管牽扯了誰,都查。
一個月後,唐二跪在書房裏。
展開在趙拓眼前的,是整個扭曲的世界。
王氏害了宋氏的胎……王氏害了溫氏……梁氏害孟氏……梁氏害莊氏……
付氏害了王氏長子……付氏害了劉氏的第一個孩子……付氏給莊氏下毒導緻莊氏病故……
付氏給劉氏下相克的藥物,導緻劉氏女兒早産,差點沒了……
付氏給衛氏下藥,差點害了孩子……
付氏給梁氏下毒,緻使梁氏亡故……
還有那些,宋氏害胡氏,李氏害……
他看着看着,就笑起來了:“好的很,真是好得很啊……”
隻是說着這話,他一口血噴在了紙上。
“殿下!”唐二大驚。
“竟沒有一個純良的……”趙拓擦了嘴角,喃喃道。
“王妃娘娘是無辜的。”唐二歎氣:“是付氏一早将藥做了手腳,才将她小病養成大病,最終不治……”
這個王妃娘娘,說的自然是莊氏。
趙拓隻是笑了笑:“她是無辜,隻是無能。我也無能。”
“罷了,就從今日醒了也好。”趙拓又笑起來。
他當然不是因爲心疼誰,隻是覺得荒謬。
于是幾日後,付氏被賞賜了一壺毒酒。
不管她如何哭鬧,也要喝進去。死後也不會有名分。隻是找個荒地埋了就是了。
送她出去的人甚至沒給她買棺材,就用破席子卷着埋了。
王氏也被關起來,不再給名分。
後院裏,夥同付氏作惡的全都杖斃。甚至牽連太醫院裏四五個太醫。
官家什麽都沒說,他也已經病的厲害了。
父子倆終于又過了一個年,沒出正月,官家就病重撒手去了。
太子成了新皇帝。
三年後,再立了新皇後,不是後院任何一位。
後來,他又有了好幾個孩子,男男女女也有五六個。
立爲太子的,是新皇後嫡出的小皇子。
後來,他再也沒寵愛過誰,對誰都是差不多的。
皇後自然是尊貴的,自然不曾苛待。
梁氏雖然做了一個月太子妃,可終究沒能受他追封做皇後,隻是追封了一個昭儀。
但是莊氏,依舊是追封的皇後,那是發妻,雖然不喜歡,可終究年少夫妻,明媒正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