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裏安靜的很,像是沒幾個人一樣。
事實上也确實沒多少人。
自從莊皎皎病的厲害之後,側妃就借口王妃需要靜養,撤了正院一半的人手。
又因爲種種原因,走了好幾個人。
如今,望月也被趕出去了。
就隻有指月。丹珠還忠心伺候着。
幾個小丫頭做粗活,以及兩個婆子了。
一日三餐還是好的,可王妃身子不好,吃的很少了。
隻是藥卻不斷,喝進去又傷胃,又不想吃飯。
真是惡性循環。
今日天氣不大好,外頭刮風。冬日裏,本就不出門了。早早燒了炭火。因爲王爺如今也不來正院裏。
所以正院如今用的炭火都是很差的。
可偏莊皎皎因爲病的厲害,受不住煙火氣,又不得不熱一點。
隻能燒火燒的足足的,卻開着一扇窗戶。
因此炭火用的更快,每次去領,都要手一番排揎。
可王妃是個沒脾氣的,斷然不會因爲這個,就跟王爺去說。
管家的事又不在正院,她一個嫡妻,如何去求側室?
起初,王爺是不許梁娘子管家的,盡數丢給了管事的媽媽們。
可王妃這一病便是幾年,對外交際,總歸不能全是管事媽媽去。漸漸的,梁娘子就又管了些庶務。
當然說起來還是管事媽媽管事,可她畢竟已經插手進來。後院裏又有誰不知道她能管很多事呢?
她也漸漸的做了些事,王爺也就默許了。
隻是她表面上自然對正院好,隻是看不見的地方,正院隻能吃虧。
當初進晉王府時候,莊皎皎也帶了幾家忠心奴仆,如今十年過去,早就被排擠幹淨了。沒幾個能落得好。
望月也被趕出去了,指月也說不上話。
總之,正院的日子過的十分艱難。
付氏來的時候,莊皎皎更喝了藥,正是胃部翻騰的時候。指月去給她看着粥,這幾日她唯一能喝進去的就是粥。
留了丹珠伺候着。
付氏進來假兮兮的請安,不等說就坐下來了。
“王妃如今病成這樣,倒不如去了,不必受罪了。”
“付小娘,我們王妃是嫡妻,您這樣……”
“好了,我不過是感慨一句。”付氏打斷了丹珠的話:“可是我這話說的不是麽?王爺如今鮮少來您這裏。您又不肯爲自己謀求什麽。好好一個嫡妻大娘子,叫梁娘子這個側妃拿捏着過日子。”
“王爺如今勢頭正好,說不得過幾年,就是太子了。王妃這樣,當得起太子妃?日後當得起一國之母麽?要知道,要是一個王妃失職,頂多叫人說幾句。可太子妃失職,國母失職呢?莊家可怎麽辦啊?”
莊皎皎喘息了幾口:“你來,竟還是爲我好麽?”
“那倒也不是。我要說是,就是虛僞了。王爺寵我,我自然心疼王爺。王妃如今不出門可知道外頭如何說?說睿王爺好好的兒郎娶了個病秧子做媳婦。還是個庶出的女兒。你說你連管家都不會,又不能生育。又何苦拖累王爺呢?”
“就算是我死了,也輪不到你!就算是我死,還有梁娘子。她侯府千金出身,又是側妃。就算要更進一步,也是她!不會是你。”莊皎皎氣急,深吸氣。
“瞧您說的。人固有一死嘛。”付湘雲這話說的有點意味深長。
“話我也說到了,王妃娘娘要是就此争氣起來,病好了也行啊。我呀,就是心疼王爺。”說着,她就起身施施然走了、
丹珠氣的臉色鐵青:“王妃不要聽她胡說,您隻需好好吃藥自然會好。您還年輕,自然還能生……”
“我想自己躺一會。”莊皎皎打斷她。
丹珠歎氣隻能出去了。
莊皎皎眼淚流出來,她不是不想好好活着,可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也想好好的立起來,爲自己,爲王府。爲莊家。
可她真不是個那麽厲害的人啊。
付氏的來意她知道,無非是故意刺激她。可她的話錯了麽?
日後……睿王更進一步了,她如何擔得起?
做一個太子妃,也能常年稱病不出門?最好的結果就是貶妻爲妾了。
可如果她被貶妻爲妾,那莊家怎麽辦啊?
前年二姐姐自盡,人都死了,賀家還要倒扣上個不孝的罪名給她,就已經叫莊家備受非議。
還好五妹妹與馮家的婚事是自小定下,兩家還有交情。
如今家裏大嫂嫂厲害,成日裏不安甯。
若是她再被貶妻爲妾……那叫五妹妹如何是好?
叫侄女如何是好?
叫她小娘在莊家怎麽做人?
其實,莊皎皎本就病的厲害,隻是她一直不知道,她的藥被動了手腳,那一味最有用的藥材始終被人從藥材裏撿出去。
隻是可惜她正院人太少,沒人盯着那做鬼的丫頭。
這才将小病拖成大病,因藥始終不能起效,漸漸的一日不如一日。
太醫就算是看出不對來,也沒說出來。
今日付氏這麽一直面打擊,她基本上放棄了生的希望。
後來,一日天氣很暖和,她便去花園。
也是最後一次遇見了睿王。
是的,如今她想見睿王隻能是遇見。逢年過節她不出去,什麽宴會也不參加。
睿王也不來正院裏。
那一日,睿王大概是可憐她,問她缺什麽。她隻是笑着搖搖頭。
事到如今,什麽都不缺了。
幾日後,睿王去了延安府,一去就是一個多月。
就在這一年的臘月裏,莊皎皎安靜的病逝在了夜裏。
臨終,她隻是将自己僅有的私房錢留給了指月和丹珠還有被趕出去的望月。
什麽都沒說,甚至沒留下一句關于她小娘的話,就這麽安然閉眼。
睿王趕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裝殓了。
側妃張羅,沒敢有一絲一毫的馬虎,她的身後事不難看。
隻是可惜,她素來不得寵,官家,皇後都不喜歡她。
生前沒什麽好友,除了莊家人痛不欲生,竟沒有旁人說一句可惜。
大約,旁人能不說一句終于,就算厚道了。
隻是可歎,逝者無辜,她隻是無能,并不是壞人。
卻最終也不知道,自己其實并不是病故,而是被害死的。少了的那一味藥,便是她的催命符。隻是皇家冤魂多,如她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的,又豈止一個呢?
皎皎上一世就是個土生土長的宋朝姑娘,庶出,沒什麽本事。其實這樣的人才是正常的。一個尋常的庶出姑娘忽然進來高門大戶,過不好也不奇怪。
可真相就是,你不能幹,也無法與男人共鳴,又保護不了自己,就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