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意使死者靈魂得以脫離地獄諸苦難。
在東方教區,武裝超度與文明作對的惡魔以及部分迷途羔羊,是每一個聖鬥士的神聖使命,也是天選之子、天賜大珰、偉大的皇帝親軍提督太監、天主教東方一把手聖約翰*龐麥臣閣下義不容辭的責任。
文森特不錯!
魏公公打心眼裏喜歡他,也打心眼裏喜歡那二十多個隻有簡單作戰裝備的荷蘭雇傭兵們。
因爲這些家夥竟然真的跟着文森特去武裝超度鞑靼惡魔了!
勇氣可嘉!
魏公公甚爲敬佩,但敬佩同時并不影響他準備拉大老黑跑路。辮子兵雖是潰兵,但中國有老話說窮寇莫追,兔子急了會咬人,這烏壓壓的幾百辮子騎兵沖過來,就文森特他們這二十多号人能武裝超度幾個?
恐怕,被反超度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就在魏公公爲了帝國命運和皇軍前途準備再次開溜的時候,讓他吃驚的一幕發生了。
“砰砰”聲中,荷蘭雇傭兵們向着奔過來的鞑靼兵打響了手中的火铳,然後他們一邊往邊上跑一邊手忙腳亂的裝填火藥。
看來這些家夥倒也不是一根筋。
可是,文森特沒有跑,不僅沒有跑,還高舉着十字架對着前方的鞑靼潰兵,用流利的漢語叫道:“投降吧,上帝會寬恕你們的!”
老文這是真上帝附體了?
公公看得目瞪口呆,但更讓他抓狂的是,隻有幾個跑在前頭的辮子兵中铳落馬的八旗兵,竟然真的勒住了座騎,然後好像領頭的人在那商議。但明顯有人不願意投降,哇哇叫嚷着什麽。
魏公公靈機一動,果斷露面,揚聲叫道:“對面的八旗兵聽着,你們的旗主湯古代已經被我大明帝國皇軍斬殺,現你們已經被我皇軍包圍,若放下武器,我以天子之名包爾等不死!”
對面亂哄哄的八旗兵聽到公公的喊話後,有人叫道:“你是何人?”
“我是大明皇帝親軍提督太監魏良臣!”
魏公公大步向前,走到了文森特的面前,随手将脖子上的破毛巾解下扔在一邊的草地上。
文森特見大主教閣下竟然親自來勸降,感動之餘走到大主教閣下身後,将手中的沾滿鞑靼人鮮血的十字架高高舉起。
不過因爲剛才大主教閣下拿這具十字架狠狠超度過鞑靼惡魔,所以十字架明顯松動,看起來不像個“十”,倒像個“X”。
“你真是魏良臣?”
對面的是鑲黃旗甲喇額真常舒,這是個曾當過李成梁家丁的女真将領,因此漢話很好。
那個不懂漢字,也不懂漢話的鑲黃旗總管事務大臣薩壁翰被亂兵沖亂,不知道跑哪去了。
魏公公聽常舒語氣有投降的意思,自是給予了對方肯定的回答。
“爾等聽着,此番建州作亂全是奴爾哈赤爲一人野心私利挑起,爾等原先都是我大明建州衛的忠勇官兵,随那奴爾哈赤造反皆因不得已。天子亦知爾等苦衷,故下旨此番平亂,若有陣前反正歸來建州将士,過往罪責一概不究,若能擒斬奴爾哈赤以及叔伯兄弟者,一律重賞并授世職!”
言畢,魏公公又疾聲道:“爾等現在棄械下馬可論陣前反正,大大有功,否則便是無功,可明白!”
對面八旗兵聽了公公這番話都是沉默,因爲他們大多數人都聽不懂漢話。聽得懂的又不是能做主的,因此都在等着常舒決定。
常舒低聲和身邊的幾個牛錄額真商議了下,大聲道:“我鑲黃旗主屍體何在?”
魏公公跟文森特說了兩句,文森特忙揮手朝那二十幾個已經裝填好藥子的荷蘭雇傭兵喊了幾句。
兩個荷蘭雇傭兵半信半疑的去将被魏公公用十字架砸得腦袋都變了形的湯古代屍體擡了過來,又小心翼翼的擡到了鞑靼人前面不遠的地方。
“你們過去看看是不是四阿哥。”
常舒讓兩個牛錄額真下馬去看,那兩個牛真打着火把也是萬分警惕的走到前面,生恐明軍會突然發難。
一人蹲下将湯古代的屍體翻過來仔細的打量之後,和另一人說了一句,二人趕緊跑了回來告訴常舒,旗主四阿哥真的被明軍殺了。
常舒歎了口氣,前有明軍堵截,後有明軍追兵,旗主又被殺,就算他突圍出去也難逃軍法處置,索性不再遲疑,翻身下馬喊道:“魏大人,我是鑲黃旗的甲喇額真常舒,願率部向大人投降,願率部向大人投降!”
常舒沒說謊,他真的帶着六百多鑲黃旗兵投降了,公公親衛隊也趕了上來,發現辮子兵都下馬列隊把武器扔下後,魏老九和陸兆民他們又驚又喜,待看見魏公公竟然負手正在同一衆跪拜在地上的建奴将領說話,當真是一個個驚如天人。
“既然反正了,就不要有什麽思想包袱,你們放心好了,隻要你們真是敢于同奴爾哈赤集團切割,劃清界線,我也好,天子也好,都會給你們重新做人機會的,畢竟,你們從前也是朝廷的兵馬嘛”
魏公公寬松待人,一邊抽煙壓驚一邊諄諄教誨常舒等降将。
剛被帶到公公面前時,常舒其實後悔了,因爲他發現攔截他們的明軍竟然隻有二十多人,且還是一個個長得歪鼻子斜眼,好像紅毛鬼的人。
顯然,他們是被這幫人唬住了。
但很快,常舒的悔意就消散了,因爲大明的魏大人說的很實在,奴爾哈赤集團即便取得了對杜松、馬林兩部的戰鬥,但這個集團依舊還是敗了。
就敗在了今夜,就敗在了這漫山遍野。
八旗兵馬再多,被明軍攪得到處都是,哪裏還能形成力量。
“就這樣吧,别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們好自爲之。”
魏公公示意常舒他們都起來,此時涼風吹過,令得公公一陣神輕氣爽。再有明月當頭,二十餘人陣降數百八旗兵,又将鑲黃旗主湯古代給斬了,公公真正是意興大發。
心中一動,想起南宋嶽武穆的那首《滿江紅》,不禁揚聲誦道:“怒發沖冠憑欄處,潇潇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話音剛落,卻聽一人慷慨激昂的接口上來:“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嗯?”
魏公公聞聲看去,卻是那拿着十字架的文森特不知何時又來到自己身後,恍如大明的文士般,停也不停的就将《滿江紅》給完整的續了出來:“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不想你竟也能熟背嶽武穆這首《滿江紅》!”
魏公公又驚又喜,驚得是一直以來,自己隻當這文森特就是一單純的來東方傳教的洋鬼子,不想其對中國曆史如此熟悉,竟知道漢人的大英雄嶽飛《滿江紅》,當真是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這《滿江紅》一誦,就見平常經常接受愛國主義教育的親衛隊員都看向這邊,眼神是人人心動,人人激昂。
爲嶽爺爺長歎!
便是常舒等八旗降将此時也都一個個露出神往,嶽爺爺雖是他們女真人的大克星,但英雄是不分民族的,在他們女真人眼中,嶽武穆同樣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怒發沖冠憑欄處,潇潇雨歇”
從陸兆民到魏老九,從文森特到常舒,《滿江紅》漸漸不再是一首詞,而成了一首歌。
唱歌的人都沒有畏懼,唱歌的人胸腔之中都在翻騰。
歌聲越傳越遠,聽到歌聲的八旗将領個個面色凝重,讓他們凝重的不是嶽飛的《滿江紅》,而是那充滿鬥志,充滿複仇的歌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