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山谷的溪邊,一群身穿迷彩服的人正在忙碌着,他們熟練地在高地上用工兵鏟鏟平了碎石灌木,再鋪上一層黃土,用腳踩實,然後才在上面搭架起一頂頂是墨綠色的帳篷。
一個身材高大,渾身充滿力量的男人,正在巡視着衆人手頭上的工作,他那如老鷹般犀利的眼睛看到一些瑕疵的地方,就過來親自糾正,神态一絲不苟。從這裏可以看出,這男人應該是隊伍的領隊。
古徵别着兩隻手,口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身土布衣服,土裏土氣的,跟整支隊伍格格不入,他的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樣子有點吊兒郎當的模樣,看上去像個不良青年。他站在離衆人不遠溪邊的那塊巨大的石頭上面,仔細仰望這山谷周圍一圈之後,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他走近那高壯男人的旁邊,說道:“孫大哥,這裏可不适合紮營啊!”
孫言正在指揮衆人幹活,聽到了古徵的話,眉毛一挑,“爲什麽?”一路上,這古徵老是在他耳邊唠叨着,說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他耳朵早已經起了厚厚一層繭了。
古徵拉着他,指着山谷周圍,說道:“你看左邊山峰如一把尖刀一樣,朝着我們這裏,而這山谷又圓得像砧闆一樣,再看那溪邊的巨石,就像一塊磨刀石,磨刀霍霍,我們在這裏紮營就像砧闆上的肉啊!”古徵正色說道。
孫言挑起來的眉毛馬上就舒展了開來,他“呵呵”一笑,一拍古徵的肩膀,古徵那一樣強壯的身闆也忍不住搖晃了一下。“古徵啊,别老是拿你師傅那一套東西來跟我說,孫大哥我是個理性的人,這麽無稽的話我怎麽會相信呢?”孫言又清了清嗓子,沖着不遠處的一個隊員喊道:“陳浮,你小子勤快點,說了多少次了,在山林裏不準吸煙的,你咋老就沒能夠控制你的煙瘾?”
那叫陳浮的小夥子沖着孫言尴尬一笑,做了一個“ok”的手勢,一下子就把手中的煙頭給掐滅了。孫言回頭又對着古徵說道:“古徵啊,你隻要當好你的向導,不要帶我們迷路就好了;我當過七年的兵,在山林裏打滾了六七個年頭了,什麽地方沒呆過啊!這裏通風,居高臨下,又臨近水源,能在天黑之前找得到這樣的一個地方紮營,已經是我們的運氣了,山裏頭的天黑的快,就算聽你的轉移地方紮營,也是來不及了啊!更何況,像我這麽理智的人,怎麽會相信那無稽的東西呢?不要老拿你師傅那一套出來危言聳聽啊,時代不同了,你得與時俱進啊!”
古徵隻好沖着孫言苦笑了一下,默不作聲。古徵的師傅是進山前最後一個小鎮有名的風水師傅,不過師徒兩人卻遠離人群,住進深山之中,孫言此番進山,本來是想找古徵的師傅帶路,可是那老風水先生早在幾個月前就病逝了,無奈之下,他隻能聘請古徵這個才剛滿二十歲的小“風水先生”了。
這是一支考古隊,前去深山裏頭一個叫李家峪的老寨子考察---這是領隊孫言這樣對古徵說的。當然爲什麽這考古隊裏有着十多個膀大腰圓的青壯隊員,就有點讓孫言無法自圓其說了。孫言是退役軍人,考古隊的投資人花了大價錢才聘請他當了這支隊伍的領隊。隊伍裏面的實際領導人是考古隊的主持人林秀德教授,不過他已經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了,日常事務他從不插手,都是交給了孫言打理一切,整天都是跟他身邊的兩個學生拿着地圖研究着什麽。
古徵隻是隊伍前天才從山裏頭聘請來的向導而已。因爲前段時間下雨,考古隊之前走的道路都被泥石流沖垮了,領隊孫言無奈之下隻好改道,繞了差不多一百多裏的山路,走了這條根本就沒有人走過的地方。
在小鎮裏他想聘請一個熟悉這山區的向導,可是小鎮裏的人聽說他們要去李家峪,個個臉色都慘變,無論孫言開出多高的價錢來都不爲所動。最後還是有人指點了古徵師徒,這一帶,敢去李家峪的人,也隻有這兩人而已。于是孫言就找到了古徵居住的地方,發現古徵的師傅已經病逝了,失望之餘,他猶豫了一下,把自己需要一個向導,從這裏帶路到李家峪。他給古徵開出了一個高價:一天三百塊錢的向導費,要知道,這深山裏頭,一個成年人一年的純收入也不過是兩千元,甚至有些地方還是屬于赤貧,這麽多錢,足以讓不少人心動不已(隻是孫言很郁悶,這個價格他已經向不少山民開出,可是那些山民就是拒絕了)。
聽到孫言等人要從這裏去李家峪,古徵也心中一凜。李家峪素有兇名,在附近有一首歌謠已經流傳多年:“李家峪,李家峪,活人不去死人去,雲裏不見霧裏現,生人不見死人見。進了李家峪,再也不見親人面……”這些歌謠也不知道是從哪時候開始流傳下來的,但是足以說明李家峪在這方圓百裏之内,是一個絕對的禁忌之地。
古徵略一思索,就答應了孫言的請求。除了那幾百塊錢一天的向導費外,他更加關心的是這隊伍的安危。他很清楚,從這個地方進去李家峪的人,幾乎都是沒有好下場---例外的是古徵和他的師傅,因爲他們洞悉着這李家峪的秘密。實際上,這也是兩人隐居于深山的主要原因。
古徵歎了一口氣。孫言的固執讓他無可奈何,時不時還會大擺他的經驗主義和人生信條。這也不能怪孫言,因爲李家峪孫言已經不是第一次去了,之前的經曆都是非常安全,并沒有什麽古怪的東西出現。隻有古徵心裏清楚,之前孫言等人之所以沒有錯,那是因爲他們走的不是現在這一條路。
這世界就是這樣,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同一個問題,得到的結果也是不一樣的。而從不同的道路去一個的地方,遭遇也不一樣,甚至,所去到的那個地方,可能也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