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楊玄感真是狡猾啊,薛仁貴歎了一聲,沒有親自捉住楊玄感他自然有幾分失落,不過早在先前杜小姐就料準了楊玄感會狡兔三窟,自然在他逃亡的路上還有許多陷阱在等着他,這樣想來薛仁貴倒也不慌了,如今戰勝了楊玄感,軍隊需要好好整頓,他倒是立刻傳令道:“派出一部分人打掃戰場,剩下的原地整頓,”
“得令,”士兵領命下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眼前。
遠方,專門修築起來觀察前方戰況的高台上,如今衆位将軍都已經派下去截殺楊玄感了,高台上至隻剩下兩道影子,兩人都是素裝,一白一青,并站在高台上,目視着遠方激戰過的戰場,許久,那穿着青衣的男子才緩緩而道,心裏重重松了口氣。
“你将楊佑故意排到外面守衛,恐怕隻是想讓他還楊玄感一個恩情吧,”
楊玄感已經敗了,但穿青衣的男人知道,要想抓住他并不容易,當然從中還有身邊這位女人使用的一些手段,不然楊玄感想要逃也不容易。
穿白衣服的女子輕輕嗯了聲,既然身邊的男子看出來了,她也不自作聰明,片刻之後,才緩緩道:“我想,楊玄感也會從這裏一直逃出去,待和沱江邊的援軍彙合,再從新包圍鳳凰城奪回屬于他的東西,可惜了,他是過不了沱江的,”
聞言,穿青衣的男人哈哈笑了起來:“過不了最好,我也要他和隋炀帝一樣在沱江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白衣女子頓了頓,目光落在身邊的男人身上,遙想他這一年的時間經曆了許多人一輩子都無法經曆的事情,也看見他從一個嘻嘻哈哈偶爾耍耍小聰明的人,變成了如今一個殺伐果斷的将軍,如此巨大的變化,或許并不是他想要的。
“快到新正了,好想長安,好想家裏的人,好想國子監,好想回去,”突然,白衣女子對着天空輕輕歎息,側臉望去,竟有種動人心魄的美,就連他身邊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她,無疑是見過她以來最美的一刻,螓首微微揚起,明亮如月的眸子中閃爍着飄忽不定的情愫,那一聲幽幽的歎息,柔若春水,沁在人心。
遠方,厮殺的聲音漸漸變弱,取而代之是戰禍留下的悲鳴,看了很久,青衣男人才搖了搖頭道:“出發吧,希望能看見那走投無路的楊玄感,”
語畢,二人旋即走下高台,不再多說一句話。
鳳凰城外,一隊約莫數百人的軍隊好像大難來臨那般飛快的逃命,讓他們慶幸的是,若不是剛才城門口的将軍大慈大悲的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們都不知道會不會活着離開這裏。
整支軍隊跑了很遠,估計後面的追兵暫時追不上來的時候才稍作停歇。
那被将士圍在中間,騎着一匹青色馬匹的将軍,顯然是滿臉疲憊的凝望着身後的天空,許久之後,才露出一個惡狠狠的目光,貪婪道:“孟星河,我會回來的,到時候,我會帶着我那十萬軍隊掃平鳳凰城,藍田,楊佑,徐虎,爾等一個也别想跑掉,你們給我的,我要十倍百倍讨回來,”
冷哼了一聲,見衆将士放慢了腳步,騎着青色駿馬上的人立刻吆喝道:“大家都别歇息,現在,我們已經出了鳳凰城,隻要渡過沱江和援軍彙合,我們都會再回來的,”原本已經放慢腳步的軍隊,在這一聲令下之後,再次變成了急行軍,而那位說話的将軍絲毫沒有倉皇出逃的沮喪,在他眼裏,成王敗寇永遠是最好的解釋,勝就是勝了,敗就是敗了,沒有爲什麽,也不會去想,唯一堅持的想法就是隻要還有機會,隻要還留下一口氣,總會有奪回來的一天,這就是楊玄感,就算當年一敗塗地,也頑強的站了起來。
不過,事情并非如他見到的那麽簡單,在他們出鳳凰城不久,都以爲是安全地段的時候,熟知前面的山坳上,突然就燃起點點火光,楊玄感當下大驚,“有埋伏,”三字出口,他才恍然大悟,難怪先前的城門如此好出,原來這半路還有一道坎。
“來着何人,躲躲藏藏算不得英雄,”對着兩旁的山坳一聲怒吼,都這個時候了,楊玄感其實也擔心自己數百将士是否不堪一擊,見對方的埋伏在此的架勢,恐怕不好對付。
在他話音剛落,前方山坳上踢踢踏踏聲響下走出來一個人。
“楊佑,居然是你,”楊玄感眼睛眯成一條線,他到想不到守候在這山坳處的人居然就是那個叛徒楊佑:“好個良心被狗吃了的東西,當年若不是我楊家,你早就餓死街頭,現在居然恩将仇報,來吧,本将軍無懼你,”
見到楊佑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走過來,楊玄感慢慢将手放在腰刀上,沖着他吼道:“要殺便殺,本将軍無懼,”
完全無視他的話,從山坳邊走出的楊佑慢騰騰走到離楊玄感五十步的距離。
突然,他跳下馬來。
“你走吧,”隻說了三個字,楊佑随手一揮,身後原本堵住楊玄感前進的路慢慢讓開了一條。
“你會放我走,”楊玄感似乎不相信楊佑的話,不過,他目光凝視着前方那個一臉堅毅的漢子,跟随自己二十年楊佑的性格他是知道,當下嘞着馬缰,踢着馬肚子一步步往前面走去,而此時,他身後那數百将士也是跟着楊玄感一步一步走動。
“慢着,”見狀,楊佑一聲呵斥。
“呵呵,果然是反複小人,”楊玄感自嘲一笑,立刻不走了。
楊佑似乎不在意楊玄感怎麽說他,他能做到今天這一步,已經覺得對不起孟星河了,但救命之恩不得不報,放過楊玄感,算是對他報恩吧。
想到此處,楊佑頓了頓道:“走,可以,但隻允許你一個人走,其餘人還請留下,随我一道回去,”
“你當我怕你不成,”楊玄感立刻準備指揮作戰,但看了看楊佑的後面,光從火光上看,那足足有三千多人,當真打起來,自己恐怕一個也走不了。
罷了,這數百士兵,全然不成氣候。
想到此處,楊玄感倒是沒有任何猶豫,旋即嘞動缰繩準備一個人走。
“将軍,你難道真要扔下我們這些随你南征北戰的兄弟,”
“将軍,”
就在楊玄感動身離開的時候,他身後,他那數百逃出來的士兵一聲聲挽留的聲音響起,此刻,他們眼睜睜看着那個爲他賣命一輩子的将軍正一步步遠離他們,這一走,或許從此他們之間将無任何瓜葛。
走了沒幾步,楊玄感又停下來,他身後,衆将士以爲自己的話将他喚回來了,正眼巴巴的望着他,滿臉寫滿期待。
可惜,停下來的楊玄感卻是用他那無比陰冷的聲音,道:“今日,迫不得已,不過大家放心,我會回來的,希望回來的時候,還能看見大家,”
嘩啦,如同大冬天被冷水潑在身上,那數百将士的心已經凍成了寒冰。
就這樣走了麽,就這樣爲了自己甘願抛下自己的兄弟,或許大家拼死一搏,還能保證将軍出去了,可是此刻,誰也沒有想爲楊玄感賣命的想法。
因爲,他不值。
看着楊玄感和擋在前面的楊佑擦肩而過,知道消失在山坳的盡頭,那數百将士徹底心寒了,摔下放下手中武器的是追随楊玄感的一個副将,當年他也是同楊玄感從江都逃亡到嶺南,如今沒想到,他們奔波一生,在他眼中不過值一句話。
“兄弟們,降了吧,跟着孟将軍,或許,我們大家還能回到中原,”
在這一聲投降的話響起之後,刀棄了,盾也丢了,就連那寫着楊字的旗幟也丢了,此時此刻,楊玄感那留着鳳凰城中數萬士兵,剩下的,僅僅是他一個人走,